大惊,赶忙奔向梁方平的帐内。此时,梁方平正在床上酣卧。韩世忠等了半晌,仍不见里面有动静。念及军情紧急,瞬息万变,韩世忠只得豁出去了,强行推开梁方平大帐的门,走到床边,喊道:“将军,不好了。”睡梦中的梁方平翻了个身,抹了抹嘴边流下的哈喇子,又继续睡着了。韩世忠心急如焚,伸出双手,摇动着梁方平的双肩,再度叫道:“将军,不好了,金人要过河了。”这一次,梁方平终于听见了。他使劲儿睁开了睡意昏沉的双眼,问道:“金人在哪儿外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莫不是韩将军你弄错了”韩世忠解释道:“将军,我刚刚看到河对岸有金人的十几个侦察兵,看样子他们是准备渡河了。咱们必须得趁早防御啊”“十几个”梁方平噗嗤一声笑了。“韩将军多虑了,你看的不过是几个草寇而已,不堪一击。听说你韩世忠也是久经沙场,今日一见,怎生如此胆小如鼠”韩世忠还想说什么。那梁方平却是在床上翻了个身,直接把后背对着韩世忠,这意思分明就是要逐客了。知道多说无益,韩世忠只好退了出去。帐外,张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远远看见韩世忠走了上来,便问道:“将军,怎么样了”韩世忠摇了摇头,面色沉重:“情况不妙,这厮大概是要拖累我们了。”早晨,韩世忠一直在此事忧心。吃饭间,忽然有探子来报:“河对岸10公里外发现大批金军。”韩世忠立即放下手中的筷箸,再度来到梁方平的打仗内。此时天已大亮,梁方平终是下了床,正在准备进行早膳。抬头,发现韩世忠正在门外往里走。于是,叹了口气,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又过来了”韩世忠双手抱拳,作揖道:“将军,金人已经打过来了。请将军赶快布置军防。”梁方平:“不可能,金人不可能这么快渡河。黄龙府离这边远着呢。”韩世忠见自己说服不了梁方平,便叫来了探兵:“把你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给将军。”探兵便又重复了一边刚刚的话,一边形容着金人的兵力。梁方平愈听,脸色愈暗,到最后竟然是面如土色。探子说完之后,梁方平强饮了三大杯酒,这才勉强能够说出话来:“韩将军,仅凭他一人之词怕是有些武断了,还望韩将军前去再探虚实。”韩世忠点头道:“那是自然,求将军发兵于我,世忠即刻便可带领部队前去侦探。”梁方平低下头去,把桌子边的酒杯稍稍往里移动些许。良久,这才回答韩世忠的请求:“不过是勘探敌军虚实而已,哪需这许多士兵其余士兵我还有安排,只好委屈将军了。”说完,用手拍了拍韩世忠的肩头,以作安抚。听到这话,韩世忠立即就明白了,心中冷哼两声,嘴上诘问道:“将军可是要世忠前去硬探”“硬探又如何韩世忠,你难道想要反抗军令吗”梁方平抬起头来,直对着韩世忠的目光,冷笑着反问道。韩世忠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帐。梁方平帐内,军师归宏图看着韩世忠远去的背影,问道:“将军非要这么做吗”梁方平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金人来势汹汹,咱们与其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和我,只能活一个。等他死于金人骑下,这一场败仗就可以推到他的身上了”说完,梁方平就躺到椅子上,半闭着眼睛,半晌过后,又对归宏图说道:“收拾一下东西吧,等金人打过来了我们就撤离。”本书下载官网、万里黄河绕黑山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唐顾况征人怨待到韩世忠回到自己营帐时,整个人都铁青着脸。张然见到他此番模样,不禁心中打了个寒颤,小心问道:“将军,您怎么了”韩世忠叹了口气:“张然,你前去查看一下,此番前来咱们自己的兄弟还有多少人一会儿我们要去敌营侦探。”张然得令,出去清点了良久,才回到军营,答道:“不到五十人。”“就这些人吧,让大家收拾一下跟我去吧。”韩世忠说道。张然:“将军,此番前去侦探是要深入敌营的,万一碰到金人,咱们人数这么少,绝对是有去无回啊。这”韩世忠打断了张然的讲话,点头道:“我知道。”张然:“知道你还要去”韩世忠苦笑道:“这是梁方平给我下的军令,不去的话,违抗军令者,斩;去了的话,估计还有一线生机。”“为什么”张然脱口而出。韩世忠顺手取来盔甲,将那冰冷沉重的物件穿在身上。良久,才回答道:“这一仗,梁方平未做任何防守,他和我都知道宋军必败。然而,如果我死了,责任就可以全部推到我的身上。我要是没死,他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话音落下,韩世忠却是早已穿上了那冰凉的盔甲,神采奕奕。张然低下头去,嘴里嘟囔着:“这不是明知道去送死还过去吗”然而,事情已到达这种地步,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张然抓耳挠腮,终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突然间,他想到了当初离开汴梁城的时候,在南门外面,阿绫送过来的锦囊。此时,会不会就是夫人说的“需要的时候”呢这样想着,张然便掏出兜里的锦囊,递给韩世忠,说道:“这是夫人让我带给您的,说是可以拆开。”韩世忠接过锦囊,一时胸中百味涌来,最后,终是叹了口气:“好。”然后,顺手把锦囊放在衣服的最里层,紧贴着自己的皮肤。夜晚时刻,天气渐凉,霜寒露重。此时,正是正月寒冬天气,寒意入骨。韩世忠带着一行人渡过黄河。舟子与夜色融为一体,随着水波来回荡漾,舟子也摇摇晃晃。韩世忠想要闭着眼睛,在小舟上休息片刻,终是心绪不宁,无法入睡。到达对岸之后,韩世忠清点人数,加上张然和自己,正好49人。这些人都是常年跟随韩世忠的老兵。他们钻进灌木林里,匍匐前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头发都被植物的枝桠戳散了,连身体上也留下了道道刮痕。终于,韩世忠大手一挥,队伍立即停止了行进。韩世忠趴在地面,竖起耳朵倾听。不远处,隐隐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传来。再仔细听,韩世忠终是从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当中辨明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脚步声是巡防士兵走来走去发出的声音,声音最响处就意味着巡防的人最多。韩世忠倾听了良久,终于下达了命令:“去西南方位。”刚刚,他听了一会儿,发现就那个方向最为安静,此时过去,应该是最为安全的。移到西南方时,韩世忠他们越过栅栏,惊喜地发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竟是金人的粮草大营。“欲断其兵,先断其粮草。”韩世忠心里大喜,对身后的人使了个颜色,几个小兵就跑到那粮草营旁边,扔了好几个火把,霜风劲吹,火势立马就旺了起来。士兵们急忙往回撤。走到半道,韩世忠发现了一个正在起夜的小兵,便欺身过去,捂住小兵的嘴巴,问道:“快说你们这次共来了多少兵力饶你不死。”那小兵还没睡醒,眼前突然间出现了这么一大群人,很是慌张,连忙点头说道:“大爷饶命,我说、我说”韩世忠:“别废话,快说来了多少人”小兵答道:“我们这次一共来了8”还没说完,一只冷箭不知道从那边射了过来,小兵顿时轰然倒地。“不好”韩世忠惊叫道。营帐的那边,突然间出现了好多潜伏于此的士兵。其中,有一人拍手道:“韩将军,鄙人在此已恭候多时了。”韩世忠立马竖起大刀,问道:“你是何人”那人仰天笑道:“我是宗望元帅下的大将金兀术。”金兀术话音未落,韩世忠大刀边起。手起刀落,刀光闪现中,已有不少人头落地。韩世忠一边挥舞着大刀,一边让张然传令下去:“赶快让他们撤离,我殿后”听到命令之后,那些士兵一边杀敌,一边拔腿后退。张然不放心韩世忠,于是,也和韩世忠一起并肩杀敌。金兀术见那韩世忠竟能临危不乱,不禁心生敬意。转眼间又看见自己的士兵已被韩世忠砍杀好几人,怒火顿气,刚刚油然而生的那点敬意顿时消失殆尽。金兀术大手一挥:“弓箭手”顿时,箭头如雨,万箭齐发,一时全都射向韩世忠。待身后士兵撤退的差不多了,韩世忠这才跃上马背,一路纵马扬鞭。然而,背部仍是插满了箭头。幸亏有铠甲护体,箭镞只是稍稍进入体内,并无大碍。跑了良久,来到黄河边上的一座渡桥边。桥边有一座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屯子桥”。此时,士兵们早已是筋疲力竭,停在桥头上大喘气。身后,金人已至。士兵们只好再度拼起一身力气,与金兵战作一团。“咔咔咔”,到处都是刀剑刺入人体的声音。突然,有一抹黏糊糊的液体溅到了韩世忠脸上,用手一摸,竟还带着热气。韩世忠回头,看见一个人头正掉落在地,滚了几滚,滚到了他的脚下。韩世忠认得那人,正是跟了自己将近七年的一个小兵。“啊”韩世忠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满腔的愤怒就要喷涌而出。他对身后依然坚持杀敌的士兵叫道:“快过桥撤回”仅存的那一点宋兵如百川聚海,立即放弃了厮杀,奔向了那屯子桥。待到韩世忠过桥之后,立即一把大火烧掉了这座木桥。火光熊熊中,金人在对岸虎视眈眈,一时手足无措。金兀术看着河对面的韩世忠,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来日方长,我们战场上还会再见的。”看着追兵暂时没有继续追逐的意思,韩世忠长长的舒了口气。用手擦了擦刚刚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问道:“张然,还有多少人”此时的张然,情况也不大乐观。手臂上挨了一箭,箭头颇深,他只能一手按住伤口,一边行动。片刻之后,张然跪于地下,紧咬牙龈道:“回将军,我们还有、还有十九人。”韩世忠仰头,强忍着眼中的悲痛,说道:“损失了一大半,他们,都是咱们大宋的好儿郎啊”一路往南,终于回到了大宋军营中。不料,韩世忠却看见这里一片混乱,士兵零零散散、慌作一团。韩世忠抓住一位抱住东西就要离开的宋兵问道:“你们这是干嘛梁将军呢其他士兵呢”那宋军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梁将军早就逃了,带着一大批人走了,现在留下来的就我们这些人。我们也要走了”韩世忠哼了一声,狠狠地推开那要逃跑的士兵。转身,径自奔向梁方平的营帐内。推门而入,营帐里面果然空空如也。贵重物件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几张桌子和床上的几块板子。看这样子,应该早就逃离此地了。主帅已逃,帅印不在,韩世忠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叫来张然几名副将一起商量,终是找不出任何方法。“传令下去,各处坚守原位,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撤退”半夜,忽然有轰隆隆的雷声传入耳边,摄人心魂,震碎耳膜。韩世忠从营帐床上惊醒:这不是雷声,而是战鼓声。走出营帐大门,眼前的景象使得韩世忠颇为震惊。士兵们早已把自己的职责和使命丢在身后,丢盔弃甲,没命狂奔。韩世忠本想着上前制止,可是眼见大势已去,主将都率先逃跑,自己也不能把这些士兵全都杀掉,便呆立在原地。张然忽然满面狼藉地冲了上来,叫道:“将军,快跑,金人不计其数,已经快渡过黄河了。咱们现在在这里不亚于螳臂当车,还不如保存实力”韩世忠沉吟不语。另一个大将跪在地上,恳求韩世忠道:“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韩世忠终是叹了口气,挥手道:“那撤兵吧。”他心里又何尝不知道,这一退兵大宋河山的最后一道天险就这样崩溃了;可是如若不撤,徒徒增加的只是河畔征人的白骨罢了。带着七零八散的士兵往南奔了许久,马声长鸣,韩世忠心中悲怆不已。自他征战而来,这是第一次当逃兵,总是心中再不甘心,却也是没有其他选择了。这样想着,胸口顿时一阵疼痛,韩世忠于马背的颠簸中捂住胸口,手却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物件。韩世忠取出,正是梁红玉托张然带给自己的锦囊。当时,自己本想着等到闲时就拆开这锦囊来查看,不想战争乍起,形势紧急,自己疲于奔命,却把这茬儿给忘了。此时,韩世忠双手颤抖地拆开了锦囊。呼吸却是愈发急促。这锦囊里,不知道又写了什么;那红衣女子,知道自己当了逃兵还愿意再相见吗锦囊内,是两张很小的纸条。这种纸条,采取特殊工艺制成,遇水不化。摊开纸条,上面细细密密写着两行小楷:“梁方平之令可拒,黄河天险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