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推出厨房,“看电视去,要不摆碗筷也行,马上就开饭了。”他真的去洗了脚,乖乖地摆起了碗筷。我趁空看他一眼,就看到他背靠椅背坐在餐椅上,两只脚托着小碗、骨碟,把零零碎碎的东西一样一样地从四轮小车移到餐桌上,还仔仔细细地摆放好。他做这些事时,微微低着头,表情很认真,甚至有点儿严肃,我看着却觉得很舒心。现在,叶思远能做到的比较简单的家务事,我会叫他帮忙一起做,虽然这些事我只需花几秒钟就能做好,让他来做却需要花几分钟甚至更久,但我知道,他其实很乐意帮我分担。在我们刚开始同居那会儿,我看他做事很费劲,总是想要包揽家务。无奈他的房子太大,我经常会觉得力不从心,我也看出,他心里很不好受。他并不愿意我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他,特别是经过他生日那天的争吵,我领悟到,我们是恋人,是平等的。我不能用自己的思维逻辑去揣摩叶思远,我也不能计较在和他的相处中,我做得多或少。有些事,因为他身体的原因,他永远都无法做到。但是他不能做,不代表他心安理得,我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明白,和他相处,我绝对不能只是给予,我必须也要学会得到。我觉得,在叶思远的思想里,首先,他是一个22岁的男人,除去没有双臂,他很健康;其次,他是一个男朋友,即使没有健全的身体,他仍然有照顾我保护我的义务。直到最后,他才是一个残疾人,他会在我面前放下伪装,允许我帮他做些他做不到的事。想明白这些,我越发得坦然,有时甚至会指挥他去抹地板,擦家具,洗衣服,他从不拒绝,总是会微笑着点头,认认真真地去完成我交代给他的每一件事。有一次,我自己发懒,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开玩笑地叫叶思远去洗碗,他竟然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地就跑去了厨房。一直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才回到我身边,笑着说:“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我乐呵呵地跑去看,厨房里的石英石台面被擦得很干净,水槽里也清清爽爽,干、湿洗碗布整齐得叠放在水槽旁,地上一点儿水迹都没有。我拉开碗栏,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碗碟,开心地说:“100分叶思远,你很有潜力成为一个新世纪的模范好老公呀”他有点儿害羞,低着头笑起来,说:“小桔,其实我会做很多事的,以后咱们都一块儿来做,好么”“当然好了”我拍着手笑,“你真乖一起去看电视吧,我剥小核桃给你吃,当做奖励”“小核桃啊”他抬起眼睛看我,眼神突然就柔了起来,人也凑了上来,他把我抵在墙壁上,弯下腰吻我的脸颊和脖颈,最后,他的吻停留在了我的锁骨上。他细细绵绵地吻着我的锁骨,甚至用牙齿轻轻地咬了它们上面薄薄的皮肤,我渐渐喘起气来,就听见他说:“我不要吃小核桃,换个奖励吧,我要吃你”恩其实他也挺有潜力成为一个新世纪的典型小色狼。我靠在厨房门边傻兮兮地笑了起来,直到叶思远唤回我的思绪:“小桔,你发什么呆呢你的牛排都快糊了吧。”我大呼小叫着奔去看锅子,才记起我们是要吃新年晚餐呢我把菜一盆一盆地端上桌,最后端上两盘牛排,边上还点缀了几片生菜叶子和拼成爱心形状的小番茄。我点起一个苹果形状的熏香蜡烛,开了一瓶啤酒,说:“啤酒代红酒,点个小蜡烛也勉强算烛光晚餐吧。”叶思远低头看着面前的牛排,发现他那儿只有一把叉子。“刀呢”他不解地问我。我朝他笑笑,端过他的盘子,举起刀叉,就把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分了下来,切完后,我又把牛排端回他面前,笑着说:“吃吧尝尝味道如何。”他很久都没有抬起头来,我看着他慢慢抬起右脚搁到桌面上,身子前倾,脚趾夹起叉子叉了一块牛排咬进嘴里,咀嚼咽下后,他低声说:“很好吃。小桔,谢谢你。”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合不合适,会不会触到他心里的伤,只是,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我真不觉得叶思远需要隐藏什么。就好像,他不能自己撑伞,却会淋着雨来为我送伞。他也不会拒绝我帮他撑伞,哪怕我只能为他挡住很小很小的一片天空。零点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正在床上亲吻。屋外突然响起的烟花爆竹声,提醒着我们,新年到了。我抱着叶思远,用疯狂的吻代替我的新年祝福,而他,也极致地回应给我他的热情和温柔。再过半个月,就要放寒假了,我和他都知道,属于我们的甜腻时光又要告一段落。我真不想和他分开,一天都不想,一小时都不想,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叶思远说过,毕业了我们就结婚,我现在觉得,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元旦假期,王佳芬邀请我去她家里玩。这是我第一次去她家,她家在h市市中心的一幢高层住宅楼里,90平米的三室一厅,装修得挺典雅。我见了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和蔼的中年人,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有那么一瞬间,我有点羡慕王佳芬,这样的家庭氛围是我从小就渴望的,只是从不曾拥有过。我所熟悉的就是我家里吵闹又粗口不断的爸爸和美阿姨,还有婉心那个老狐狸精一样妖娆的妈。这时候,我会想起叶思远,我不知道叶思远家里是怎样的情况,听他说来,他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他来说,意义重大。他的爸爸也是个稳重的人,有点儿冷幽默,叶思炎更是懂事乖巧,总之就是我的家庭真可爱,美丽清洁又安详,姐妹兄弟很和气,父亲母亲都健康gt我看了王佳芬从小到大的相册,又和她随意地聊了会天,小妞儿突然就有点不自在了,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我奇怪地问她:“怎么啦”她凑到我身边,趴在我耳朵上小声说:“恩我和李维,我们在平安夜的时候那个了。”“啊”我吓了一跳,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开荤啦感觉怎样”“什么开荤你怎么那么流氓”王佳芬一张脸涨得通红,跟烧熟的猪肝似的。“嘿嘿,说说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逗她。“很痛啊,痛了好几天呢。”她小声说。“哎呦真了不得,那你和李维就算是定了呀,恭喜恭喜。”我是由衷得高兴,王佳芬也不是容易动心的人,她肯在这个事情上点头,也说明她是下了决心。“恩,我觉得他还不错。”她看着我,说,“小桔,李维叫我过年时去他家玩,你说我要去么”“过年时”他们俩都是本地人,住得也挺近。我想了想,回答她,“会不会早了点”“我也这么觉得,我才和他谈了一个学期呢,他就急得和什么似的。”“和我家叶思远一样啊,之前他还叫我国庆节去他家呢。”“你为什么没去呀”“我就是觉得太早了,你说,我俩碰到的都是什么男人啊,好像跟找不着女朋友似的,才这么点岁数就想把女朋友往家里带。”想到叶思远被我拒绝后那失望的神情,我就笑了起来。“是啊,所以我也想不好嘛,我爸爸妈妈还不知道我交男朋友了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们说呀”“不知道,没想好,我就是觉得还早,起码得等他大四实习的时候吧。”“那你还那么早和他,那个”我臭她。“陈桔,你学没学过一句成语,叫五十步笑百步”王佳芬斜着眼睛看我。“你能和我比么”我昂着头说,“我寒假里就要和我爸爸说了,我和叶思远都已经认定对方了。”“你琼瑶看多了呀还认定对方”王佳芬捏着嗓子学我说话,又说,“那,你打不打算告诉你爸爸,叶思远他没有他的身体情况”我想了想,说:“应该会说吧,不过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了。”“啊是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着我。“我爸要是不同意,毕业了我就和叶思远私奔跟着他回家去”王佳芬傻了,她叹了口气,摇头说:“小桔,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要是真这么跟着他去,你在他家会抬不起头来的,你会被他爸爸妈妈看轻的。”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问:“会么”“会的。小桔,你要记着,不管你要嫁什么人,你都得有自己的娘家。我爸爸从小就教我,只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爸爸妈妈,才永远都不会嫌弃你,会在你想哭的时候,为你打开一扇门。”我哈哈哈哈地笑起来,说:“王佳芬,你是不是以前被男孩子甩过,好像很有经验嘛。”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别笑,我说真的。你最好还是想想办法让你爸爸接受叶思远,别尽想着私奔这种蠢事儿,要不然,将来你哭都找不着地方。”我敛起笑,渐渐沉默下来,曾经信心百倍的我,在面对日益逼近的寒假时,开始觉得这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叶思远回来以后的一个周六,是腊八节,那是我们期末考试前最后一个周末。我拖着他去了h市一个香火鼎盛的寺庙,每年的这一天,庙里都会连日连夜地熬煮大锅腊八粥,免费发放给民众,既是纪念在腊月初八这一日修道成佛的释迦牟尼,又是让老百姓在一年到头时,为庆祝丰衣足食而举行一个小小的自我祭祀。叶思远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衣,出门前,我帮他把空袖子塞进了衣服口袋里,羽绒服袖子很鼓,乍一眼,谁都不会看出他有什么异样。那个寺庙平时就很热闹,何况又是腊八节,庙里挤满了烧香祈福,和专程来喝腊八粥的人。叶思远并不避讳出门,不过来到这么热闹的场合,他还是有点儿不习惯,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于是,我一直紧紧地陪在他身边,手托在他的腰后,给他支持和鼓励。我买了一盒香,对叶思远说:“待会儿我帮你一起烧,你就给菩萨鞠几个躬吧,磕头也成。”“恩。”他点点头,问我,“你信这些”“一般,但是咱们都站在这儿了,说不信菩萨会不高兴。”其实我是个无神论者,就是想来凑热闹。叶思远笑起来,摇头说:“我就不怕,我不信的,但是待会儿我还是会磕头,让菩萨保佑你。”“你不信也别说出来呀”我瞄瞄周围,好像菩萨真能听到一样。“小桔”他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干脆笑起来,“行,不说了,咱们去烧香吧,你待会儿小心点,别烧着自己头发和衣服,庙里人多,你也当心别被别人的香烫着。”我知道他是真担心我,有些香客烧着一大把香,都旺起了明火,举在手里跟火炬似的,真挺恐怖。我点头说:“我会小心,你不是在我边上么,也帮我看着点。”“好。”他抿着唇笑起来,跟着我一起迈过门槛,向大雄宝殿走去。我在大雄宝殿外的长明灯处点了六支香,自己三支,叶思远三支,然后我跪在殿门外的蒲团上,恭恭敬敬地举香过头,朝着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神明鞠躬许愿。然后,我把香插进了香炉里,又跪下给菩萨磕了三个头。我在心里默念:大慈大悲的菩萨,陈桔向您请愿,我的愿望并不多,希望身边人都身体健康,不受苦难困扰。还有请您保佑叶思远,他已受过磨难,终身将受此牵绊,请您佑他后半生自信坚强,幸福美满,无论要我陈桔做什么,我都愿意。我站起来,扭头看叶思远,说:“你要拜么”他点点头,随即就跪在了蒲团上,缓缓地磕下头去,他的空衣袖仍旧塞在衣服口袋里,使得他磕头的姿势看起来很奇怪,边上有香客在好奇地打量他,也许在想这个小伙子怎么这么没诚意,连给菩萨磕头都不愿意伸出手来。只有我知道,他已经注入真心。叶思远的额头磕到蒲团前的木架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一连磕了三个头,然后直起身体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你向菩萨许什么愿了”我问他。“不告诉你,不然就不灵了。”“小气”“以后愿望实现了,我和你来还愿,到时候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