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已经七天了。五十多人里就有二十个是白皓博从羽林卫军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有十个则是叶鸿飞从府里挑选的,都是曾经跟着他在站前冲杀过的能勇之士。原本白敏卉是想着把文睿送进宫里住些日子的,只是文睿听说有了姐姐的消息死活要跟着去岭南,叶鸿飞不答应就差点哭得背过气去。无奈,只得把他也带上了。叶文睿自懂事起就听身边的人说自己有个孪生的姐姐,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兄弟姐妹,他不知道有多羡慕,只是每年他生日的那一天母亲都会躲起来哭,就连平日最宠他的父亲也总是一个关在书房里一整日。他知道,那是父母亲在想姐姐了,每年这一天他都特别的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跟着环佩姑姑玩。这回听到有了姐姐的消息,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就是母亲不许也要去。叶鸿飞和白敏卉都是心急赶路,车队便是兼程赶路直奔岭南。若是天黑时候赶到城镇自然是住到官府驿馆,有时错过了城镇,天色晚了又不好赶路,便只得搭帐篷过夜。好在,此时已经是三月末,天气已经转暖,就是夜里还有些凉,若是早上半个月多是要大苦头的。叶鸿飞多年军旅,这点苦自然不觉什么,但是对白敏卉和小文睿来说就是不同了,不说他们,就是一起跟着来的丫鬟婆子几日下来也是瘦了一圈。只是没办法,岭南距离京城千里迢迢,若是不抓紧赶路,怕是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了。因前两日赶得急了,不说是人,就是马匹也有些吃不消。这日叶鸿飞便命令放缓速度,想在下一个城镇歇上一晚,也好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马车缓缓驶过乡间的土路,微风吹动帘拢,透过车窗上面的碧影纱,白敏卉的目光望向马车外,只是眼睛却似乎没有焦距。叶文睿原本就趴在她的膝上打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母亲这般模样。“母亲”叶文睿出声唤道。“睿儿醒了”白敏卉被儿子的叫声来回心神,低头就见文睿正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叶文睿的容貌可说是集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因年纪还小,正是雌雄莫辨的时候,若是穿上女童的衣裳瞧着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可以想见长大后怕也不知道要虏获多少闺阁女子的芳心。“睡不着了。”叶文睿爬起来,坐到白敏卉身边,刚刚眯了一会儿,这时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不少。这几年经过太医数年如一日的调养,也只是比被的同龄孩子弱一些,生病的时候却是少了。“母亲去过岭南吗那里有京城好吗”叶文睿此时倒是来了兴致。“母亲也没去过。”白敏卉愣了愣。“他们都跟我说岭南是母亲的封地,怎么母亲居然都没去过”叶文睿意外地睁大眼睛,看着白敏卉,很是想不通的样子。“岭南太远了,母亲也是没去过,都是听人说的,听说那里四季都比京城暖和”白敏卉微微笑着跟叶文睿讲这岭南如何如何。环佩坐在车门口,满面笑容的看着主子成功被小少爷转移了注意力。果然,带着小少爷来是对的,不然真不知道主子这一路上该怎么熬过去。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璎珞、珍珠、琉璃、玳瑁,心头忽然升起许多感慨来。当年的四婢如今只有她一个还在府里,珊瑚、琥珀和玲珑前几年都由公主做主嫁出去了,都嫁的是读书人,如今各自跟着丈夫到外地赴任去了,也是正经的官太太。只有她,当年拒绝了公主选的读书人,而是嫁给了管家秦城的儿子秦兴良。如今这秦兴良接替其父成了管家,他们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日子平平淡淡,却过得很是美满。这次听说有了小小姐的消息,她是求了公主跟着来的,孩子都交给了婆婆照顾。这几年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年她机灵些,早点发现有人潜进府里,或许小小姐就不会出事,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着自己对不住公主。环佩暗暗在心里祈求老天,祈求那个孩子一定要是小小姐。若不是,她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再心碎一次。路上的分隔线除了赶得匆忙些,这一路上倒是平静。一路上能绕近路的都是走的近路,虽然有些事人迹罕至的山路,就是常有强盗出没的地方也没少走,但是那些山贼强盗远远瞧见盔甲鲜明的羽林卫军就悄悄退走了,虽是人数不多,可大乾的羽林卫军战力是天下闻名的。车队昨日便进了岭南的地界,早有闻讯的当地官员前来觐见,岭南本就是白敏卉的封地,只是她还从不曾来巡视过罢了。此时叶鸿飞和白敏卉的心早就飞到贺州去了,哪里有心情和这些官员周旋,他们便都被挡回去了。用十天时间,车队终于到了贺州。十里长亭处,贺州刺史带领着属下所有的官员早就等在那里,那个叫秦武的暗探自然也是在的。车队停下,白敏卉等人并未下车,只是隔着马车上的帷帐受了众人的参拜。“秦武,那孩子现在何处”叶鸿飞此时也没有心情去应付这些人,听了秦武自报身份便直接盯着他了。“派出信使的当日小人便已经将那孩子从林家带出来,这几日就安顿在刺史府里。”秦武赶忙回道。叶鸿飞听了皱起眉头,却并未说话。按说这秦武既然已经让鸿翎急使往京城送信,就该是按兵不动,在暗中看护着那孩子才是,此时却说是当日便把孩子从林家直接带到了官府。不用问,这其中一定是有些什么他们还不知道的事发生了,才会迫使他不得不冒险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将军,我们直接去刺史府,我想马上见见那个孩子。”坐在马车里的白敏卉此时忽然出声道。她自然是听到了外边说的话,虽然也是疑惑,只是这时候想马上见那孩子的念头压倒了一切。“于刺史带路吧,我和公主直接去刺史府。”叶鸿飞说道。“是是是,将军请,公主请”贺州刺史于良才拿官服的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赶忙在前头带路。一路上,于良才的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任贺州刺史也有十来年,无功也无过,仕途也多半是要在贺州结束的,偏偏前些日子忽然冒出来个京城来的大内侍卫。如今在府里的那个孩子,既然能惊动长公主和威远伯千里迢迢来的这贺州,身份已经是昭然若揭。只是,对他来说这是好事或是坏事,此时还未得而知。因此,他这心里是七上八下。前头早有衙门的人骑快马回刺史府报信,车队到刺史府门前的时候,府门早已经是大开,刺史夫人带着全府的下人跪在门口迎接。叶鸿飞将白敏卉扶下马车,回身又抱下了儿子叶文睿。“走吧。”叶鸿飞拉着儿子的小手,看着明显忐忑不安的白敏卉说道。刺史府的偏院里,林家三小姐林依彤一早就被伺候的丫鬟打着梳洗打扮,之后就一直乖乖坐在屋子里。早就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人来人往,她也只是有些好奇地侧着耳朵听了听,倒是一直没有动,惹得身边几个小丫鬟频频看她。林依彤自从被那个自称秦武的男人带到这里就一直迷糊着,初时也是有些害怕的,只是那人对她很是是恭敬,就是这府里的人也都对她极为客气,这些日子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都是刺史夫人亲自选的,有两个据说还是她身边伺候的人。她自小便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林依彤抬起头向着门口看去,就见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那个叫秦武的男人。隐隐约约能看见,似乎在这几人身后还有好些人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院子里。“小姐,有几个人特地从京城赶过来,想要见一见小姐,小人已经把人请过来了。”秦武微微躬身对着面前的小女孩道,脸上的神情更显恭敬。若说前几日还只是猜测,对这小女孩的身份有诸多猜疑,自看见长公主和伯府的小少爷下了马车,那一刻什么怀疑都没有了。他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当年所生的是一对龙凤胎,只是从前在京城里没有机会见过小少爷,今日一见,那林家的三小姐竟然有一张和小少爷九成九相像的脸。“婉儿”白敏卉自走进门看见那站在榻边的孩子,就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动不了了。这一刻,只觉得整颗心都揪疼得厉害,就是连呼吸都不能够了。“母亲”白敏卉身后的叶文睿也是吓住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双生姐姐,可乍一见到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也是受惊不小。、母女相认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我不太适合写这样的情节,谋杀脑细胞啊叶鸿飞走出房间,就看见秦武正站在院子月亮门边候着,其他的人见势知趣早就退出院子了。“婉儿的伤是怎么回事”叶鸿飞毕竟是曾经统御过千军万马的将领,即使情绪再激动,该保持的冷静还是有的,无论何等情形下,都对周围的一切有何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方才在屋子里他就已经看到那孩子额头上的淤伤。虽然被额前的头发遮挡着,还是隐约看见淤青不浅。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女孩,若是脸上都带着伤,可以想见身上也定然还有别的伤痕在。一句话问的秦武额头冷汗直冒。眼前这人可不只是一位伯爷,更是一位将军,那在后身的冷冽气质可不是寻常官员可比的。不需要说话,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够让人有压力的了。何况叶鸿飞此时的脸色实在是不太好看,用力拧一拧怕是都能拧出水来。“不敢欺瞒将军,当时事出匆忙,好些事都未来得及打探清楚,小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秦武真不知道过一会儿这叶将军会是什么反应。那林家虽然只是个商户,却也能算得上是贺州的大户,牵扯到内宅的事,他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才查到的。叶鸿飞瞧着秦武吞吞吐吐的样子,看来真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便让于良才寻了一间安静的屋子,并让带来的羽林卫军守在偏院的外面。于良才带着下面的人一直等在外头,虽然叶鸿飞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他们也不敢真的就都这样走了,只能远远的守在外面。那秦武跟叶鸿飞说的是什么,他们自然是听不到,只是过了大概能有半个时辰的样子,便听见那间屋子里传出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那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尤为清晰,听得外面的人心里都是一抖。外面的人如何秦武不得而知,此时他却是苦不堪言,觉着自己要被叶鸿飞周身释放出的冷气冻成冰坨了。“林家好一个林家啊”叶鸿飞微眯着双眼,放在膝上的两只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方才已经将屋子里的茶具砸了,此时倒是将火气压下不少,只是脸色仍是难看得厉害。自从知道有了女儿的消息,他的喜悦是无法形容的,对那个未来得及见一面就丢失的女儿,他心里的愧疚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的。这些年里,他想到过各种各样的可能,就是再不好的情况都有过设想了。甚至,心里也是想过的,也许那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只是一日没有消息,心里总是有残存着一丝希望。即便一路上早就有了心里准备,想起方才秦武禀报的事,还是觉着心肝俱裂。秦武瞧着叶鸿飞满脸杀气的样子,暗暗吞了下口水。这林家,好日子是到头了。一想起隔壁院子里的那位小姑娘,也难怪叶将军如此震怒了。分隔线林家三小姐,闺名林依彤,是林家的养女。说起这林依彤的来历,在林家其实也算不得秘密。她原是几个月大时被林家庄子上的钱姓管事在林子里捡到的,见着可怜便抱回家养了几个月。正巧那年林家的独子刚刚四岁,自出生起就是多病多灾,有道士占卦说要寻一个八字重些的来压一压才好长大。林家夫人听说庄子上捡到个孩子就上了心,使人暗地里在附近打听了些日子,也没听说哪家丢了孩子,便接进了府里养着。虽说是占着养女的名,不过是童养媳一般,想着日后配给独子的。只是,本就是来历不明的,将来最多不过是个妾氏罢了,自然不能做正室夫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姑娘的缘故,林家少爷的身体倒是真的好了不少,虽还是病歪歪的,倒是比从前强了许多。林家人自然对这个养女当成一回事了。要说,林家对这个养女倒也是不错的,自小也是锦衣玉食,还请了师傅教她习字,也找了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教她女红刺绣,吃穿用度上倒是不必林家两位小姐差多少。这位三小姐渐渐长大,长得那是不用说了,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性子又好,并不输于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林家便想着好好,便是将来做正室也不失脸面。又谁知,林家金疙瘩般宝贝的少爷前年一次春游染了风寒,养了两个月不但没见好,反倒是越来越严重,请了不知多少大夫也不见好,又拖了两个月竟就丢了性命。中年丧子,林夫人一场大病之后几乎丢了性命。自此,再看平时乖巧可心的养女是怎么都不顺眼,只觉眼里扎了根刺般,便总想着许是这丫头命硬,才克了自己儿子的性命。于是,林依彤便带着两个小丫头被打发去了乡下庄子上。一个遭到厌弃的养女,可以想见在乡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