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尓见希影看着那花架下的秋千,笑道:“那是我家房客弄的,她觉得弄个秋千在这儿很好看,你若喜欢便去坐坐,我正好去做饭。”希影“嗯”了一声,走过去坐在秋千上,手指拂过秋千两侧的扶手,藤条光滑,编法独特。这秋千着实编得不错,看得出编的人很用心,她认识的人中也有会编些小玩意儿的,她随口问道:“您的房客现下在吗”叶司尓正要去厨房,笑道:“非羽呀,她出门了,晚饭大约会回来,说起来,非羽大约只比你大了几岁,你们说不定还能聊得来。”叶司尓那盘能勾出肚子里蛔虫的油爆大蛤出锅后,希影帮忙去拿碗筷,从厨房回到正堂时,还没走近就听见两个姑娘的说话声。叶司尓:“非羽,你回来了今天家里有个客人和我们一起吃饭。”另一个声音:“我知道啦,司尓姐今天又做了油爆大蛤,我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这还是托了那位客人的福呢”“那位客人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或许与你聊得来,不过人家身份到底还是尊贵的,过会儿可不许如平日与我说话那般放肆不讲究。”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身份尊贵的人”希影这个时候走进大堂,手里头端了三个碗,对大堂里那个人笑道:“翡聂,好久不见。”聂非羽那一日随房东叶司尓上街,本在一家店铺看东西,叶司尓却看见什么熟人,突然走出去了。顾翡聂便也跟着过去,可是还没有走近,就发现与叶司尓在说话的是她还是顾翡聂时熟识的人,如此,便是聂非羽不能见的人。于是她便急急避开。之后,她曾想过要不要换个地方定居。但那几人应当只是来凌虚泽小住,应当不会停留太久,且自己出来时带的钱财并不多,要再找到一个其他合适的地方定居,着实有些艰难,便断了离开的念头。她心说自己平日出门小心一些便好。那几人身份尊贵,应该是不会跑到算是贫民区的东城来的。几日后她下工回去,叶司尓难得又做了她十分爱吃但也烧钱的油爆大哈,正高兴着,却听说家里来了个来头不小的小客人,登时心里一咯噔。还没咯噔完,聂非羽便听见熟悉的声音:“翡聂,好久不见。”聂非羽想,自己到底是太侥幸心理了一些,早知道认识顾家千金的那些人真的会跑来这儿,她怎么着也会离开凌虚泽的。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写到女主长大了orz、震惊若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聂非羽此刻的行为的话,大概就是打死不承认。聂非羽很淡定地看着端着碗进入正堂的希影,面不改色地说道:“小姐怕是认错人了吧”叶司尓也十分疑惑,问希影道:“影小姐认识我们非羽”希影看着聂非羽,聂非羽平静地任她打量,就好像真的不认识希影一般。希影笑了笑,道:“这位聂姐姐长得颇像我的一个朋友,一时间恍惚便认错了,我这么仔细看了看,聂姐姐其实与我那朋友长得还是有些区别的。”叶司尓点点头。而聂非羽道:“别姐姐、姐姐的叫了,你便与司尓姐一样唤我非羽吧那这位影小姐怎么称呼”“我名唤希影,非羽便直接叫我阿影吧,司尓姐姐也是,我听着阿影这个称呼是最为习惯和顺耳的。”一顿饭便在希影与聂非羽各自的心思中过来了,希影倒是还好,饭菜吃的还算有滋有味,而聂非羽则觉得油爆大蛤吃起来味同嚼蜡,饭量也小了许多,平时能吃将近两碗,这一回却只吃了小半碗。“我吃饱了。”聂非羽勉强吃下小半碗饭后,便准备将碗筷拿到后头的水池。叶司尓诧异:“平日没什么好菜你还能吃下两碗饭,今日我做了油爆大蛤,你不是最喜欢么,怎么只吃了这么一些”聂非羽略一思索,道:“刚才在外面吃过一些了。”叶司尓笑,语气带着揶揄:“怎么,又是唐五哥请你吃零嘴”“才不是”聂非羽微微红了脸,急急就要离开饭桌,“过会儿你们吃完了,我来洗碗。”希影若有所思道:“司尓姐姐,唐五哥是谁”“他呀,是非羽所在绣坊的管事,长得可俊了,不仔细看长得还有些像王”叶司尓没有继续说下去,笑了笑道,“我们非羽也长得好看,性子也讨喜。”她顿了顿,“两人挺般配,我瞅着非羽似乎也有这个意思。”“嗯。”希影夹菜的动作因那句“非羽似乎也有这个意思”顿住,缓了一缓,才慢慢将那筷子菜吃进嘴里。她一瞬间想起琼花开满的庆元宫,如玉花盘,而那在窗边看花的男子也如玉一般,只是眉目间有些忧愁,风吹过,大片花朵斜倾,而男子的发与衣角也微微飘起一个弧度。那个唐五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希影有点想要问问顾翡聂,聂非羽真的喜欢唐五哥么那与顾翡聂有婚约的贺安晏要怎么办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从她不打算揭穿聂非羽的真实身份时开始,顾翡聂于她而言就还是一个因不愿在婚姻大事上将就而离家、至今没有寻见的好友。聂非羽不想变回顾翡聂,那她就承认聂非羽存在的合理。不过很快希影便见到了那位唐五哥。好奇心是很难消灭的,对希影来说也是如此。那日回到水榭行馆以后,她睡觉前思索了很久,决定隔日去聂非羽做工的绣坊。顾尚书对女儿严厉,功课抓得很牢,故而顾翡聂虽性子活泼,看起来像个静不下来的,但女工着实做的不错。所以聂非羽在绣坊待的时间不长,却是个极为有地位的绣娘,人称“巧手羽娘”聂非羽见到希影再次出现,又瞪大了眼睛,不过没有了前晚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惶恐和忧虑。她忧愁了一个晚上,以为自己跑不掉了,必定会被带回皇城。可是至今没有那边的人来找自己,就说明希影没有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其他人。聂非羽很满意,不愧是她相当看重的好朋友绣坊的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子,面相十分和善,嘴角一点笑痣,更显可亲。她对坊内众位绣娘道:“这位小姐想要看看我们坊里的绣品,姑娘们只需专心管自己的绣活便好,不用分神。”坊主扫了一圈,对聂非羽道:“羽娘,你便领着这位小姐随意看看吧。”聂非羽答应了一声,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冲着希影古灵精怪地俏皮一笑。等坊主离开了以后,聂非羽便带着希影去了后头放置成品布料的地方,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很是有模有样,但等周围没有人,聂非羽便左右看了看,一手勾搭上希影的肩膀,笑问:“小阿影,特意来看我的么”希影掸了掸她的手,情绪有点小激动:“翡聂大家都很担心你。”聂非羽的笑容僵在脸上,良久,揉了揉脸蛋,抱怨道:“哎呀,难得我与你相认了,能不能暂时不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希影语气挺严肃的:“翡聂,你还打算回去吗”聂非羽低头,沉默了很久,缓缓道:“除非我的婚约被取消掉。”希影叹气:“安晏哥哥很担心你。你耍尽花招就为了逃开,你可知道安晏哥哥成了天下人的笑柄自然,安晏哥哥自己倒是并不在意的,可皇上在意,他讲面子看得重,于是一迁怒,没少给安晏哥哥脸色看。还有顾尚书,先是气极,现下是忧极,总怕你出些什么事。”聂非羽看着她,神色柔和:“我这样千般万般的不对,你为何不去告发呢说你找到我了。”“你是翡聂呀。”希影无奈,“所以我就算知道这样很不负责任,还是不想说。”聂非羽猛地搂住希影,笑嘻嘻地蹭了蹭:“好阿影,姐姐这辈子罩你”希影推开她,刚想要说点什么,一个男子进了这间屋子。阳光打在他身上,在他周身铺上一层淡淡的金芒,希影看见,觉得时间在这一刻突然慢下脚步,那人进屋的模样仿佛被裱进一幅画里,刹那定格。“唐五哥”聂非羽的声音响起。希影眼前那幅定格的画中,那个人和那些背景又开始变成活动的,门外有蓝色蝴蝶掠过大丛嫩黄花蕊玉白花瓣的草石竺,翅膀缓缓浮动后,飘下点点细微的粉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的脑中有一束光穿过,照亮了什么,心中有一角隐隐有崩塌的趋势。那人的声音温润:“非羽,你不在前头做活,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聂非羽佯怒:“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不太情愿看见我”“怎么会”那人失笑,“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那人终于看见屋子里头还有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秀眉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问题。“这位是来看布的客人”“是呀。”聂非羽笑着转头,也看见了希影见鬼一般的表情,猛地意识到什么,侧眼瞟了瞟唐五哥,笑意渐渐消失,不由默然。希影将目光从那人移向聂非羽,淡淡看着她,突然笑了一笑。翡聂,你曾经说的喜欢的人,原来指的是他。怪不得你不愿告诉任何人你爱着谁。、庙会当时在庆元宫,贺安晏曾经与希影说过顾翡聂有很喜爱的人,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希影想了想,记起贺安晏说的那些话。“阿影,那句话是不是,她想要嫁给真正喜欢的人”“阿影,你可知道她喜欢谁”“那个男子,永远不可能看见她。我以为,她总归会放下他看见我,结果却是,她可以不要那个男子,但也不愿意与我将就。”那个永远不可能看见翡聂的男子,希影想,或许她早该想到的。翡聂性子历来泼辣,偶尔还有些离经叛道,在父亲顾尚书面前也不是个听话的。唯独来靖渊王府见到贺嘉桓时,她才会敛了些脾性,多些女孩子该有的娇憨之态。难怪贺安晏会说,那个男子永远不会看见她。那个男子眼中,明明没有任何人。聂非羽扯了扯嘴角,心里头涌起一股倔强,她对希影冷淡地说道:“这位小姐,可有什么看中的料子”希影垂下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那双被阴影覆盖的大眼睛中,看不清是什么神色。屋中略微安静了一会儿,她重新看向聂非羽,道:“这匹并蒂莲花纹的秋香色锦缎我瞅着不错,便给我量三尺吧。”聂非羽去给希影裁布,希影则打量了一下静静站在堂内的唐五哥,唐五哥见希影看他,淡淡笑了一笑以示礼貌,看样子似乎很习惯别人投来的目光。贺嘉桓面容出色,这张与贺嘉桓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自然不会差。希影不再看,收回目光,走到聂非羽身边接过刚裁好的布料,然后在聂非羽的带领下去前厅找绣坊坊主结账。要离开绣坊时,聂非羽轻轻在希影耳边说道:“我从没有说过,因我知道他不会看见我。可是我做梦都没有想过,天底下竟会有一个与他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更让人高兴的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希影淡淡看她一眼,道:“天底下,靖渊王爷只有一个。长得再像,也不是他。顾翡聂,你可真的想清楚了,你真的喜欢这个唐五哥”聂非羽张了张嘴,随即抿紧唇角。就在希影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于是准备要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聂非羽。我叫聂非羽。”希影回到水榭行馆的时候,贺彬远正在找她。贺彬远穿得齐整,看起来是准备要出门,他见希影回来,皱眉道:“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不过上街买点东西,怎么了”希影此番去东城那家绣坊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毕竟关系到翡聂。贺彬远道:“今日西城城郊有个小庙会,听说挺有趣,我瞅着,大约你也会有些兴趣。”他一顿,“我今日心情不错,便决定带你一块儿去。”“嗯。”希影抱着那块布继续慢慢向馆内走,应道,“你自己有兴趣的话,便自己去吧,我还是待在馆内。”贺彬远小愣一会儿,沉了沉脸,对希影道:“王叔昨晚开始便不在府内,幻葵姐和李大厨也不在,你一人待在馆内很无趣的,也没人做饭给你吃。”希影脚步一顿,昨日晚饭后自叶司尓处回府,她便径直回自己房间睡下了,今早因着好奇又早早出门,故而并不知道师父连同幻葵姐姐、李大厨子自昨日傍晚便不在馆内。大约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吧。希影略一沉吟,转身对贺彬远道:“等我放一下这块布,我就来。”贺彬远闻言,嘴角要上扬,自己意识到,急忙压制住,咳了一下,淡淡应道:“嗯。你快点。”西城郊的庙会是个比较小型的庙会,为的是庆祝远古时代,人类部族的勇士消灭了天族遗落在人界九倾山的最后两个恶仙这一个大事件。这个故事不过是个传说,不过老底子传下来的风俗,这么多年每到这个时候总会象征性地举行庙会。如今的庙会不过是搞一个小集市,店家摆个小摊卖东西,大多是小玩意儿,以驱邪祈福的香囊香木之类的东西为主。西城郊庙会围绕凌虚泽最大的寺庙陶公庙举行,庙前搭了个台子,会有一些表演者在台子上进行演出,基本是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