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到后来更是扑簌簌的飘起雪来。眼瞧着,这雪下的越来越大,洛丽霞他们只好拣了就近的一个亭子暂时避避。这柳庄本是礼部侍郎柳敬真的产业,因为此处清静,所以特意拨给独子柳延庆,让他在这里避世读书。这柳延庆也是个爱好文学的士子,平日里和李玄清甚是交好。这日听说李玄清在这里赏梅,特意派了仆人管事在亭中备下了暖炉、酒茶招待他们。“柳公子此刻身在何处”李玄清抿了一小口,抬头笑问管家。那管家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陪笑道:“各位客人请在此稍等,我家公子一会儿就来相陪。”罢了罢了“李玄清摆手笑道,“你家主人是贵人事多。我们也不敢劳烦他了,只是此地景致如此之美,劳烦给我拿笔墨来。”李玄清言语客气,但语气间竟是玩笑之意。那管家也与他平日里惯熟的很,知道他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打发小童自去去笔墨纸张,自己小心的退了出去。亭外风雪狂舞,几欲眯眼,各家女眷、士子觉得扫兴,只看了一会儿,便驾车回去了。此时,林中空空荡荡,水雾腾腾,这更将那梅花衬的娇艳欲滴。洛丽霞生性不喜热闹,此情此景正好让她静心细赏这郊外的美景。她正望的出神,李玄清递过一张纸道:“霞妹,你瞧瞧。这是愚兄刚做好的诗,做的不好,可不要见怪。”李玄清向来自视甚高,今日却如此谦虚,这还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低头细看一阵,瞬间了然,原来这诗表面是赞梅和雪,深层意思是委婉表达自己对心爱女子的一番心意。诗中还用桃李灼灼的典故,似有求婚之意。洛丽霞淡淡瞄了他一眼,不由得心中一紧,李玄清一向对她好,洛丽霞又岂能不知只是她心中对他只有兄妹之义,却无半点其他感情。她也不点破,轻轻放下诗笺,说道:“小妹心中有一事一直不明,还想请教兄长。”李玄清脸一红,以为他要问什么,吞吐道:“你。。。你说”洛丽霞轻捋茶杯道:“小妹在白鹤观违抗圣旨之事,皇上只不过罚了我几个月的俸禄。想来这都是兄长的功劳吧”皇上对白鹤观青松案的处理轻描淡写,洛丽霞一直就心存疑问。这事关天子的颜面,即便这里头固然有头义父贾大人的说和,可皇上怎会因为贾大人的一番陈清就此了结所以,她猜想,这事必定与李玄清有关。李玄清是皇室宗族,皇上又赏识他的才学,所以他的话在皇上那里是极有分量的。李玄清先前紧张的很,以为洛丽霞要跟自己表白,不料她却将话头绕到了白鹤观之事上。这多少让他有些失望,他定了定心,说道:“是霞妹自己刚正不阿,愚兄只不过说出事实的真相罢了。”洛丽霞笑道:“那也是清哥极力周旋,否则小妹这顶戴还不早摘去了。”说着,端起茶杯敬道:“来,小妹以茶代酒,多谢你了。以后,清哥有什么疑难事,千万别客气,小妹自当全力相帮。”李玄清看了洛丽霞一眼,心中只好苦笑。她这意思虽然说的婉转,但却很明白。这分明就是拿自己当作外人,李玄清觉得心中惆怅,只得仰头干了茶水,心绪也不如先前那般朗畅。洛丽霞看他神情凄苦,心中歉疚,但躲过这最不想提及的事,默然觉得松了口气。这时只听脚步杂沓,他们转眼一望,见一个眉目俊朗、身披白狐裘的年轻公子朝这边来了。那人看见李玄清似乎颇为高兴,还未走到亭中便朝他热情的打招呼。李玄清刚才还郁郁寡欢,此时见好友翩然而来,也很是欢喜,步出亭外迎接。两人携手步入亭子,李玄清给双方介绍过,这才都归位坐下。那柳延庆为人热忱好客,且是个喜欢高谈阔论之人。他早就听说过京城第一女捕洛丽霞的大名,此时见了,虽觉她面色清冷,但容貌却很是美丽,所以不自觉的多了几分好感。他对刑名断案甚是感兴趣,所以自然问了好些这方面的事情。洛丽霞不喜多言,但在人家的地方,不好拨了主人的面子,于是便耐着性子解答。后来,要不是李玄清在中间打岔,洛丽霞神色懒懒的,估计他非得问道太阳落山不可。眼看这时辰已然不早,洛丽霞他们因为要回城,便起身告辞。柳延庆觉得十分不舍,便极力邀他们住到自己庄子上。“你瞧天气如此恶劣,又下着大雪,想来路上定然不好走。二位就不要跟柳某客气了,住一夜何妨”柳延庆诚然相邀。李玄清怕洛丽霞觉得不方便,赶紧转头去征询她的意见。柳延庆会意,急忙对洛丽霞道:“洛姑娘不要觉得不便。实不相瞒在下的两位妹妹也住在庄子里,那里一应梳洗用具样样具备,姑娘肯定会喜欢的。”若按洛丽霞平日里的性子恐怕早拒绝了,但此时看李玄清一脸期待的样子,不忍拂他的意,只好点了点头。这柳庄院落齐整幽静,一进门便瞧见廊庑周环、曲房连接。从东边穿廊而过便是后院,院中广植竹柏,蔚然成林。穿过这片竹林,尽头处便是几间构造精巧的房舍。柳延庆告诉他们自己平日住在前院,这后院是留给几个妹妹住着的。不过,两个妹妹不喜这一片竹林,说是住着显得凄凉,所以也不常住在这里。“两位今晚就住在这里吧。需要什么让下人们去准备就是。”柳延庆说。洛丽霞抬眸打量了这院子一眼,问道:“那两位小姐又住在何处呢”柳延庆笑着往东指了指,“就住在那绣楼里。”洛丽霞他们东面一瞧,见那里还有间院子,青瓦白墙间几枝梅枝探出了墙外,芳香扑鼻。梅丛掩映中隐隐露出一间两层高的屋宇,飞甍雕阁看着很是精致,可见当初建造者的用心。冬日天黑的早,刚过酉时,柳庄廊子里的便点上了灯。今日庄里来了客人,柳延庆自然要大摆筵席好好招待一番。席间,柳延庆妙语连珠,和李玄清天南海北的畅谈,还真有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慨。洛丽霞生性寡言少语,便坐在一边没参与,朱元更是个武夫,想参与也参与不上,因而只顾低头吃菜。酒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醉意。这时管家进来说,二小姐来了。大唐虽然民风开放,但高门大户规矩森严,女眷按规矩是不能轻易见客的,特别是还未出阁的女子。众人不料二小姐竟然来了,急忙请了进来。那柳二小姐,本名飞霜,长相清丽,态度落落大方,看着不是个扭捏的女子。她一进来就笑着说,听下人说京城的女捕洛姑娘来了,她早就听过洛丽霞的大名,所以定要来见见。有了柳飞霜的陪伴,洛丽霞也不觉得的寂寞,你一言我一语间,不觉得已是深夜。仆人们将喝的烂醉的李玄清和柳延庆扶回房间,宴席这才散了。洛丽霞晚间饮了酒,胃里觉得热的难受,没有立即就寝,而是又在灯下读了一阵儿书。不觉间已敲过了二更,窗外雪花还在飞棉扯絮般的下个不停,洛丽霞吹灭了蜡烛准备就寝。她刚有了几分睡意,就院子里突如其来的骚动吵了起来。她侧耳一听,听见廊子上到处脚步杂沓,人声惶急,不知是出了何事。洛丽霞忙披衣起来,打开门一瞧,见庄里的仆役们提着灯笼,都火急火燎的往绣楼那边跑去。这时朱元也醒了,愣愣怔怔的来到洛丽霞身边,也是一脸茫然。“该不会是绣楼里出了什么事了吧”洛丽霞满腹疑虑的瞧了瞧朱元。朱元扣上袍子,“小姐就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洛丽霞点头正待说些什么,只见柳延庆由两个仆役搀扶着,哭丧着脸往他们这边来了。看柳延庆脸上的神情,洛丽霞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还未开口。柳延庆便带着哭腔扑通一声跪在洛丽霞面前,哭道:“洛姑娘你可要救我呀”洛丽霞心蓦然一紧,忙问出了什么事。“刚才绣楼糟了贼了我大妹被贼杀了,二妹妹昏迷不醒,怕是也活不了了。”柳延庆哭道。洛丽霞跟朱元快速对了一下眼神,让仆役架着柳延庆,快步往绣楼去了。。。。。。、第二十一章午夜,柳庄绣楼。洛丽霞和朱元赶到凶案现场时,绣楼里已经乱成一团。拿药的、止血的、嚎哭的仆役、丫婆子黑压压的挤满了整个绣楼,楼下的地板上到处是湿泥脚印,完全将整个现场破坏殆尽。洛丽霞看这里如此杂乱无章,只得将那些闲着的遣散了,让回房等着询问,转头吩咐朱元将柳大小姐的卧房看护起来,又叫人在绣楼前后左右设了人看着,这才上了二楼。洛丽霞上楼一瞧,见楼上东西共两间房,大小姐住在东面,此时门已经关上了,朱元派的人已经守在了门口。西面自然就是柳飞霜的房间,那房中此时脚步杂沓,婆子丫鬟进进出出,乱的不可开交。洛丽霞进门一瞧,见受害者已经被仆役们抬上了床榻。房中乱七八糟,柜子都敞开着,想来是凶手翻乱的。柳飞霜受了重伤,众人都在忙着救治,所以也无人关心丢了什么东西。柳家的请的大夫还没有来,侍女们只得先给病人止血,但收效甚微。眼看柳飞霜伏在榻上脸如白纸,奄奄一息,但众人却毫无办法。柳延庆此时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忘了避嫌,直瞪瞪的愣在一旁,完全没了半点主意。如此下去,只怕柳二小姐还没等大夫诊治就要先流血而亡。洛丽霞粗通些医术,她让柳延庆在门外等着,揭开帐子看了看柳飞霜的伤势。她背部中刀,刀刃斜刺里插了进去,所以伤口很深,所幸那刀刺歪了,所以没有伤到心脏。因而尽管流血不止,但性命暂时无虞。洛丽霞让侍女去楼外挖来一盆雪,给柳飞霜敷在伤口上,等血渐渐凝住了,这才给她擦上了药膏。这时,柳延庆在外面敲门说,大夫来了。洛丽霞这才出来,由朱元陪着进了柳大小姐的房间。这东厢房还保留着案发时的样子,大小姐穿着晨衣,便鞋,俯身爬在床上,被单上到处都是早已凝固的黑血。她脚边倒着一盏灯烛,此外窗门紧闭,并无半点外人入侵的痕迹。大小姐的伤口同样在背部,而且凶手刀法利落,可以说一刀致命,死时没什么痛苦。根据现场的情况洛丽霞判断,这个凶手应该是从正门或侧门进来的。那时是深夜,死者应该是熟睡中听见什么,正要起身点烛查看,不料突然看到凶手,惊慌间想要叫喊,才会被凶手杀死。可是这里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既然死者发觉凶手,那为何现场却无半点搏斗的痕迹,而且死者神态安详,没有半点惊慌的表现。现场除了那盏倒地的烛台,也无半点林乱之迹。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死者的房中竟没有一点泥印。难不成凶手是事先准备了鞋套洛丽霞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让朱元将死者的贴身丫鬟找来。朱元去后,很快领着一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丫鬟进来了。那丫鬟名香,是个看着有些愚笨木讷的女孩子。“我问你,案发时,你在哪里可有听见什么动静“洛丽霞放轻口气问道。春香愣愣的摇摇头,“没有。大小姐身子一直不好,喝了大夫开的药,很早就睡了。她一般夜里睡得沉,所以不会叫人,我就安心睡了。”“那你是怎么知道大小姐遇害的是谁第一个发现的”“是刘妈把我叫起来。听说,刘妈夜间解手,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女子的惨叫声,这才叫人来瞧,就发现两位小姐。。。她们,她们已经。。。”春香显然被夜里发生的事吓坏了,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洛丽霞看她那个样子,料想问不出什么,只得让她去唤刘妈来。刘妈的说辞与春香的吻合,她是半夜起夜听到有人叫喊才上来的。“那你上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是,二小姐或大小姐的门窗都是关好的吗”洛丽霞问她。“哎呀,当时可骇死老身了。”刘妈犹自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她又想了想说:“好像两扇门都是开着的,二小姐屋中还亮着灯呢。”“哦”刘妈的供词引起了洛丽霞的兴趣,“你确定两扇门都是关着的,而且其中一间还亮着灯烛”刘妈怕说错话,又细细想了一会儿,才肯定道:“没错我发现楼上有动静,担心大小姐怕是又犯了病,所以急忙叫人上去瞧。这才发现小姐们门都是开着的。我一想该不会是遭贼了吧,进了房中一瞧。哎呀,小姐们都浑身血淋淋的,吓死人了。而且二小姐的房里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丢了一地。”“那家中可丢了什么东西”“好像二小姐桌上的翡翠屏风不见了,当时太乱,老身又怕。所以,也不知道到底还丢了什么别的东西没有。”刘妈说。洛丽霞点头让刘妈去了,转到西厢房看柳飞霜的伤势。柳延庆见洛丽霞进来,告诉她,柳飞霜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大夫说要静养几个月。他又引荐那大夫给洛丽霞认识。那大夫姓白,名叫生亮,医术高明,现在太医院任职。洛丽霞听说过这个人,他一家三代都是京城名医,父亲白岩为人方正,现任太医院主事,医术精熟,深得皇后的欢心。他自己虽是后期之秀,但医术不比父亲逊色。只不过为人清雅沉静,喜怒不形于色,人称京城第一冷面郎君。洛丽霞还听说,此人文才出众,出口成章,深通黄老之术,柳尚书对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