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动发生的地方那俞章敏也要跟去“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大人要我们加快速度了。”邵信已看了她一眼,仍是笑的。俞眉远心念一转,随即明白。上辈子没有她的存在,他们到东平只需要一个月时间,如今因为多了她,行程被拖慢了不少,多花了半个月时间,因此才要加快速度。“是阿远拖累了大家。”“不,四姑娘是我们的福将”邵信已眼神微沉,意有所指。“信已”俞宗翰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邵信已的话,“叫他们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邵信已不再多说,只是轻轻一揖,路过俞眉远身边时,很小声地说了句:“枣溪,鸡鸣山。”俞眉远满心疑惑,不解何意。俞宗翰在到达东平府的当晚就带着他的人走了。他没有多交代什么,只命俞章敏留在东平府陪着俞眉远,又留了两个人在这里保护他们。用过晚饭,青娆替她备了热水,俞眉远终于可好好泡个澡洗尽一身尘埃。水雾氤氲,满室温暖。俞眉远沉在水里,只露个头在水面上,怔怔地看着前面。她心里满是疑问,上辈子俞章敏不是也去了枣溪,怎么这辈子竟留在东平了莫非是因为她的缘故不过这样也好,她正琢磨着要如何让俞章敏留下来,以免去他断腿之命,如今省事了。但枣溪地动的事仍旧像块巨石沉沉压下。一路上她都不敢去想,现在却已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天灾无法避免,她又说不得,因为她根本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而即使她记得,说出去却也没人会信。可不说枣溪县与东平府势必面临一场大灾。难道什么都不做等着灾难降临如此想着,她觉得心绪纷杂,一阵气烦,小腹忽然浮起种沉闷的剐痛。熟悉又陌生。水里浮起一丝嫣红。她愣了愣,像针扎一般猛地站起。癸水终至。孩童时代,彻底告别。霍铮把东西整完回到屋里看她时,就只看到缩在榻上的俞眉远。她双颊通红,满脸懵然,抱着被子缩得像只猫。青娆不在屋里,也不知去做什么了。他有些担心,便隔得远远唤了她一声。俞眉远回魂看他,目光像要滴下水来,娇羞又妩媚,看得霍铮微怔。这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他直觉她不对劲,便小心问道。“癸水来了。”俞眉远蚊子般说道。霍铮没听清,便有些急。这小祸害平常都是副霸王模样,从来没露出过这今天这样这样女人的表情,他不知她出了何事。他又问了一句。俞眉远不高兴地扬声:“癸水来了”她以为他懂。霍铮僵了僵,心情忽然复杂起来。她长大了,再也不是一个孩子。虽然知道她即将及笄,但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直接。而,癸水来了会怎样他要做些什么没经验,他不懂。“要喝热水吗”半晌,他只憋出一句话来。“”俞眉远幽幽看他。第61章 征兆在东平府的第一夜,俞眉远睡得并不好。东平潮冷,房间里没有地暖,也没生炭火,她盖了两床厚被,身上被压得实沉,闷得不行。数日奔波的疲倦似乎叫身体上突然的变化都引了出来,她身体涩涩作疼,腹中又沉又闷,折腾得她怎么也睡不着,只能木木地躺着,也不敢怎么翻转。这一宿躺得她全身发酸。清晨她被宅外传来的叫卖声吵醒。顺安行馆太小,又临街而建,不比俞府深宅大院幽僻安静,只是这里声音虽多,却又是另一种生龙活虎的喧哗。屋中无人,青娆似乎去给她准备早饭了。这趟出来带的人很少,她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在俞府时那样时时刻刻有人贴身照顾着。她不在乎,起了身便掀被下床去桌前倒水。“你在干什么”低喝声在隔断处响起。“喝水啊。”俞眉远思绪有点混沌,被昙欢喝问得乖乖回答。霍铮手上捧着托盘从外头大跨步进来,站到她身边,从头到脚打量她。她身上是套桃红的寝衣,脚上套着薄袜踩在地上。地板冰凉,她踮着脚站着,正怔怔拿着茶壶。这模样看得他直皱眉。“上床去。”他将托盘搁到桌上,一边命令着,一边从她手里夺过茶壶。茶水冰冷,她竟想直接喝“哦。”俞眉远老实应了声,转身回床上,才走了两步,忽然回神。不对啊她才是主子吧怎么这丫头和她说话的态度像反过来似的,一大早见到她连声招呼也不打,像吃了火药。“昙欢”俞眉远转头看她,不期然间被他身影笼住。霍铮已行至她身前,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到床上。他不多话,扯过被子把她包起,又将她的脚抬到床上塞进被里,才算完事。俞眉远一脸懵。这丫头吃错药了还没等她开口,她手里已被塞进了个暖乎乎的手炉,淡淡的香气从炉里散出,闻着有些药草味道。他要干嘛俞眉远拿眼神问霍铮。霍铮这才从托盘上取来用热水温着的小盅,里头是黑乎乎的汤液,发出甜暖又辛辣的香味。黑糖煮姜她异常惊讶。黑糖可不好找,昙欢从哪里给她寻来的“把它喝了。”霍铮已经坐到床沿,将小盅递到她面前。俞眉远总算明白他这一早上的古怪举动是因何而起了,因为她的初癸。这丫头她将手炉搁到腿上,接过小盅,用瓷勺舀了一口喂进嘴里,醇厚的甜味带着姜的辛辣,直冲心肺,暖得人眼眸酸涩。“你现在非常时期,要多注意保暖,不能着凉。不许光脚踩到地上,不许吃寒凉食物,不许碰冷水,记住了没”霍铮觉得自己很罗嗦,但他若不说,便不会有人与她说这番话。从孩子长成女人,她身边连个能教导她的长辈都没有,他想她应该是慌乱无措的吧。叫人心疼的成长。他虽是男人,可他想叮嘱她,教会她这些,让她可以妥善照顾好自己。俞眉远沉默地看他。他说的这番话,她怎会不知正因为知道,她才更觉弥足珍贵。她自幼失恃,身边没有长辈,周素馨虽事事妥帖,但到底自视下人身份,不会这样和她说话。这样的叮咛和细致,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人珍而重之的宝石,贴心而放。不再是那个无人宠爱,只剩下孤勇的孩子。“趁热喝。”霍铮催了一句,又起身在房里找起她的衣服,“一会出门多穿点,手炉带着。别受寒了,女孩子要是着了寒气,可是一辈子的事,回头可要落下很多病根。”俞眉远喝了两口汤,见他几乎把她最厚实的衣服都搬了出来,终于无奈开口:“就算是怕寒,你也不用搬雪天的衣裳出来。”大毛斗篷、暖手筒、里外发烧的袄子全是大雪天的衣着。霍铮还没说话,外头就传来笑声。青娆拎着壶热水进来。“噗。姑娘你不知道,我清晨去给你准备饭食时,就看到昙欢逮着这里的一个老妈妈问东问西的,把人问得都烦的。”青娆说着进来,将水冲入盆中,准备服侍俞眉远洗漱,“那老妈妈同他说,女人小日子经了寒就会落下病根,很难根治,一辈子就要泡在药里,日后嫁人也难受孕把他唬得当下就变了脸,嘻嘻。老妈妈还说,得给姑娘煮点黑糖姜水。所以他一大早就跑去药坊了,为了这点黑糖,估计他把月钱都用光了吧。”难怪他一大早就这不许那不许的,原来其中还有这番缘由。俞眉远捂了嘴笑出声来。霍铮不自在地转头,其实也没青娆说得那样夸张,对他来说最困难的就是厚着脸皮去向老妇人请教这些事,他总觉得不好意思罢了。“哈哈哈,昙欢昙欢”俞眉远笑声如铃,到了后面却变了声调。霍铮听着奇怪便望了过去,才发现她笑到流泪。那笑,掩去了哭泣。青娆恰递上温热的棉巾,她很快覆到脸上,用力压眼,直至平息。稍顷,她取下棉巾,面容如常,只余浅笑,轻道:“昙欢,谢谢。”霍铮那心,便被她浇融。关于癸水,俞眉远也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其实她早已适应下来,只是霍铮当她是个不解世事的姑娘,因此弄得格外慎重。用了早饭,她无事可做,便裹了厚实的衣服出门。霍铮本要她再把斗篷给披上,见她额前已出了些薄汗,又想她练了归海经,身体不像寻常女子那么弱,因此也就作罢。俞眉远真是觉得,自己这个丫头根本就不像一个普通下人,真是奇怪的人,不过她喜欢这样的昙欢。出了宅,俞章敏早已在门外等她。他答应了她今天带她在城中走走。行馆外就是东平府最热闹的一条街,街上铺子已经开张,摊贩也已推车上街,叫卖声传得老远,很是随意,与兆京的严谨大不一样。兆京是大安朝的京都,繁华昌盛,街道宽敞,到处都是红柱雕梁。东平府却是西边靠山的城镇,这里多是青石小路,屋舍都是白漆青瓦,像是幅水墨长卷。这里的姑娘生得水灵,与京城总要涂抹精致的少女不一样,宛如早春梢头的一笔绿意,俏生生的让人心生欢喜。她们没有那么多规矩,帮衬着家人忙里忙外,见了人总有羞涩又欢快的笑。俞眉远忽有些羡慕。“大哥,你以前不是常想着要离开京城,去闯荡江湖,做一番功业,如今怎么不想了呢”她和俞章敏并肩而行,一边逛着一边闲谈。想起幼时俞章敏总偷偷看外边的杂书,知道她也喜欢后便悄悄地递进来给她看,不止看,两人还常一块私下谈起这些,聊得有来有去。这么多年若说有谁最了解她,那定然是俞章敏。只是随着年岁渐大,他们到底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促膝长谈,再加上后宅复杂,两人不是一母所生,终究是淡了去。如今这番远行历练,倒叫彼此想起了过去。“想啊,怎么不想。”俞章敏笑了,其实他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妹妹。“那你怎么不走出去”俞眉远仰头问他。俞章敏停在了一个糖葫芦的小摊前,给俞眉远要了串洒了芝麻的糖葫芦。“我走了,家里怎么办父亲年岁渐大,我是家中长子,日后是要挑起梁柱的人,任性不得。”俞章敏轻叹道,那叹息里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可你不觉得遗憾吗”他说的理,俞眉远也懂,只是她恰恰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种任性的人。“人生在世,谁能不遗憾我若不担起这个家,日后你和其他姐妹出嫁了,在夫家受了委屈,谁给你们撑腰”俞章敏仍是轻笑,似在笑她的天真。俞眉远心有所触,便想起上辈子来。上辈子他断腿难续,被未婚妻家退了婚事,谁料那姑娘是个性烈的,竟因无法嫁他而一头撞死,他从此便一蹶不振,酗酒成性。她嫁魏眠曦那一日,俞章敏喝得酩酊大醉,只和她说了一句话,他说:“哥哥没用,做不了给你撑腰的大舅子,你要自己珍重。”后来俞宗翰对他极为失望,府里便传这偌大家业要传于俞章华,蕙夫人因此而妒恨交加,她见自己的儿子毁了,便想了毒计把俞章华也给毁了。俞府从此人丁凋零,到俞眉远死的时候,已现衰败,最后如何,她就不知道了。若是他能好好的继承家业,也许她在魏家最难熬的时候,最少还能换来一声“有哥哥给你撑着”这样的暖话吧,不至叫她觉得整个人生都像泡在冰水里面。谁知道呢都是未知的想像。俞眉远舔了口糖葫芒,舌尖甜滋滋的,她眉开眼笑。“啊”街巷之上忽然有人尖叫起来。“小心。”俞章敏很快将她往后拉去。后面跟着的昙欢和青娆也即刻跑了上来。干净的街巷上,忽有成群黑鼠从角落里窜出,四处乱跑,惊得路人到处躲避。俞眉远从没见过这么多的老鼠,密密麻麻的叫人背脊爬满凉意。几只老鼠甚至爬到人的脚背上,引得整条街上慌乱一片。霍铮踢开两只窜来的老鼠,把俞眉远紧紧拉在旁边。还没等这波异动过去,街旁一家豆腐坊里拉磨的老骡忽然嘶叫起来。“这骡疯了疯了”磨坊主人咒骂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