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你发什么愣我知道失踪的人在哪里了。”她道。“我伤到你了。”霍铮闻言跟了过去,岂料才靠近她,俞眉远便往后退了两步。她的抗拒如此明显,她在怕他“没有,我没事。”俞眉远避开他的目光。一看到他的脸,她就不由自主注意到他唇上被她咬出的伤口,进而想起刚才的情景。他们才认识半日,她却被他夺了吻,怎能不恨不气不怒可偏偏她又怪不了他。他中了墓室陷阱,身不由己。这气她就只能自个咽下,真叫一个憋屈。“阿远。”霍铮只当她被自己无端打了一掌在发脾气,又怕她受了伤憋着不说,便心里难受得唤她名字。俞眉远不理睬他,只提醒道:“一会小心些。这里的颜色是很小的虫子,可以钻进人的皮肤之中,千万不要触摸。不过我手这灯好像是这些虫子的克星,灯一点亮这些虫就被吓跑,或者被灯光照死。”她说着蹲到地上,将灯照向地面。地上果然一片斑斓色彩,却不再游动。她刚才听到的微小声音,就是这些小虫子所发出的。比针尖还小的虫,成千上万,铺满这个墓室。霍铮也随之蹲下,看了眼地面后道,“这是毒螨,外界也有,只是不会聚集到这么庞大的数量,也没有如此颜色。想来这些虫子被人以特殊的方式喂养祭炼,再刷于墙壁、陶俑、红幡上作为颜色,让人无从分辨。只要有人贪心幡上绑的与陶俑身上挂的陪葬品,以手去触碰,这些毒螨便会爬到他身上,将他作为宿主噬肉蚀骨,再游入他的躯体控制他的行动。”他说着站起,走到已然倒地的老李旁边,伸手将其翻过。老李面目早已模糊,眼耳口鼻中还有些未及散去的毒螨流出,形容可怖。“别看,已经死了。”霍铮站起,挡去俞眉远的目光。“死了可他刚刚还把这灯交给我,替我们解了这危急。”俞眉远愕然。“大概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帮我们解围,也让自己从身体被寄宿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你别看了,死相太吓人。”霍铮阻止她探头的动作。俞眉远闻言遍体生寒这趟下墓转眼就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人生死未卜。正想着,她忽看到地面上有许多血点。“霍铮,你的手”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鲜血正从他袖中一滴滴落下。霍铮闻言握了右手臂,摇头:“没事,小伤。”“把袖子拉起来。”俞眉远开口,又是颐指气使的口吻。他了解她的脾气,知道一旦她如此说话,便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把袖子撸起。“这东西应该是蜇伏在他们落下的包袱里面。俞大人他们想必是和我一样,着了这东西的道,才导致有人发狂触发这墓中机关。”他说着露出了自己的右臂。右臂之上有道绽开的伤口,血在不断涌出,而在这伤口上,又趴着只通体黑青、手指长短的虫子。这虫子足多,颇似蜈蚣,虫足深勾在伤口两侧的皮肉中,乍一看宛如他伤口上结的痂。俞眉远看得一阵反胃。“别怕,这虫子已经死了。”霍铮见她表情,忙从腰间取出薄如蝉翼的刀片,想也没想便快速划开自己的伤口,挑起那只虫扔到地上,一脚踩上。虫子早已死透。他体内有慈悲骨的毒,这虫子咬着他的伤口,不被毒死才奇怪。不过这虫子并不会致人死地,而是带了会引起幻觉的毒,他虽无惧,却难免受其影响。血滴滴嗒嗒地落到地面上,俞眉远只见他眉一拧,却没听见他呼半声疼,忽觉得他那刀像割在她心上。难受到不行。这男人真的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吗怎么从他的行事作风一点都看不出来呢这样的伤,别说他一个皇子,就算是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士都忍不了吧。俞眉远深深怀疑。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卷白纱布,用牙咬着布头,另一手拿着布卷展开,以目光向他示意。霍铮乖乖把手臂伸了过去。“这虫子就是让你发狂的原因”她嘴里咬着东西,一边含含糊糊说话,一边利索地把白纱缠到他手臂上。东平天灾之后,她学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替人包扎伤口。“嗯。”他点头。“那你发狂时,都看到了什么”她好奇,他那一声声“阿远”的后面,到底是怎样的画面。霍铮却一默,偷偷打量起她的表情来。可她垂了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亦无从猜测她的想法。“是些幻觉,我想不起来了。”他半晌方回道。“哦。”俞眉远淡道。伤口很快包好,她以牙咬着白纱,单手将布条打了结。大功告成,她抬头。霍铮却又想起一事,便问她:“刚才除了朝你出掌之外,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吗”他对现实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俞眉远脸一红,反射性开口:“没有。什么都没有。”“真的那你可有受伤”“没有。”俞眉远的口气并不好。“可你呕血了”霍铮留意到她覆面的蛟纱之上有抹淡淡血迹,就在唇间。见她不解,他便以指点上自己的唇向她示意。唇瓣却忽然传来一丝刺疼,他疑惑地将手指放下。指尖上有片殷红血色。他的唇不知何时破口了。俞眉远看得整个人要烧成渣。她适才隔着蛟丝咬他,他的血自然染上蛟丝,位置也在唇上。“还你。”她大窘,从脸上扯下蛟丝扔回他怀里。“阿远”霍铮唤了一声,就见她头也没回地朝前走去。他捏了捏蛟丝,回忆起刚才的幻觉她受水厄之刑而窒息,所以他渡气给她脑中轰地一炸。若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她怕要恨透他了。第71章 往音俞眉远没有恨透他,但也不想同他说话。偌大的墓室中,她在前头跑,霍铮只能跟着。“阿远,小心点。”眼见她朝巨树方向跑得飞快,霍铮忍不住开口提醒,又加快了步伐赶到她身边。岂料他才一靠近,她就往外避了两步。像两块相斥的磁石。先前两人还能坦然相处,就算因情势所迫偶尔有些逾矩的行为,她也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她是恨不得两人之间能隔开一座山。霍铮的心有些沉。“你不用总护着我,自己多加小心。”俞眉远目光在四周搜寻着,没分给他一星半点。“俞大人将你交托给我,我就要看好你。”霍铮望着她道。俞眉远不纠缠这个问题,她上下左右张望一番后,停在了古树侧面不远处。“就是这里。时间不早了,我们动作快点。”“这里有什么”霍铮暂抛杂念,专注于眼前之事上。“刚才燃灯时,我感觉到了这里的地面下有些动静,很微弱,我想再试一次。”她说着提起灯。古灯里的红光已经黯淡,所笼罩的范围也只有他们周围一圈。她将手指按在铜虫上,血色沁出,铜灯的光芒骤然大作,隐约的虫鸣声又响起。“灯”霍铮这才真正注意到她手里这盏铜灯。被点燃的铜灯与他最初见到的陈旧提灯全然不同,琉璃灯罩泛出五色光泽,其间似有一物扑腾而起,在狭小的灯中不断飞舞着,红光便从那东西上放出。以血为油,以蛊为芯霍铮眼神一凛,道:“阿远,你不能用这盏灯”“霍铮,快”俞眉远握紧灯不肯松开,任由指尖的血不断涌入铜灯中,“那里树杆里面”这灯太神奇,一旦她将血注入之后,只要手不离灯,她所有的感知力就会被提升到极致,且神智极为清明,不受外界一切纷乱干扰。原来无法感觉到的东西,在这灯的作用之下,她竟能感觉得清清楚楚。譬如此时在这棵古树树杆里的动静。“阿远”霍铮看到她的眼眸隐隐绽起一丝红芒,想要阻止时,俞眉远已经提着灯纵身到半空,朝着某个地方掠去。“快想办法剥开树杆。”她掠到树下,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树杆。霍铮有些迟疑。这墓室以树为棺,里面应该埋着墓主才是,可她如今却要将棺劈开棺椁中应该藏着更可怕的机关,若是冒然打开,只怕有极大危险。地面忽开始颤动,宛如地动再降,可仔细感觉,这颤动与地动又不同。地底好像有巨大的东西从不远处缓缓爬来,那种步步逼近的感觉,叫人心头发毛。“快点,他们在里面”俞眉远厉声道。她以一手提灯,另一手解下长鞭在手,朝着二人身后某处挥去。“啪”鞭子敲在地面,发出爆炸般响声。颤动顿停。可不过片刻,更剧烈的颤动又起,一波跟着一波,朝他两人涌来。霍铮不再多想,双掌聚力。他所习为云谷至刚至纯的内功心法万元诀,此诀蕴含云雷之势,他已修到第六重,若是全力一击,发出的力道便如惊雷急电,这古树虽粗壮,在他的掌力之下也要毁掉大半。墓室中的气流缓缓流向霍铮双手,他脸色沉凝,双掌中凝起的气劲已化无形为有形。身后鞭响一声大过一声,俞眉远挥鞭的速度越来越快,地下那东西已越来越靠近他们。轰巨响乍起,整个墓室随之一震。霍铮朝古树劈出一掌,树杆上裂开道长缝,很快的这道长缝越裂越长,一路延申到巨树裸露在地面的根部。有个人从裂隙中跃出。“他娘的。”那人粗骂一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朝后伸手。又有一人从其中出来。地面的颤动因为霍铮这一掌而彻底停歇,可俞眉远却仍旧站在原地,目光惊疑地寻过四周,她长鞭紧握在手,却不知该往哪里挥去。霍铮飞跃到她身边,劈手夺下她手中的灯。“你不能再点这灯了以血为油,以蛊为芯,这是往音烛,会耗损你的精血”“灯你居然能点灯”已跃出裂隙的两个人听了霍铮的话忽转过身来诧异地望着俞眉远。俞眉远只觉得精神一松,险些栽倒,被霍铮扶住。“快走,那东西要出来了。”她猛地扯住霍铮衣袖。一语才落,却有声怒喝从巨树之下传来,似一道惊雷。“谁让你们碰这盏灯的,放下它”俞眉远和霍铮一起望去,俞宗翰肩上扛了一个人,正从巨树根部的裂隙中跳出。“快走,快离开那棵树”俞眉远呼吸急促地大声道,“树里是空的,只是入口。树根才是甬道,它在树下面我不知道是什么,总之你们快点”感知还未彻底消失,她依旧可以察觉地下传来的可怕气息。古树巨大,它深植地下的树根则更加庞大,宛如繁复地宫,里面养了一只东西,俞眉远不知是何物,只知道那东西快要爬出。她才说完话,墓室地面上繁复的纹路竟同时蠕动起来,一根根盘旋而起,仿如无数只长蛇仰起头来,可怕至极。霍铮那一掌,激怒了地底的东西。“这些都是树的根须,不是石刻,快点走”俞眉远再道。她眼底已现迷离,心绪似被打乱,燃灯之时所获取的异常宁静消失后,换来的是格外杂乱暴躁的情绪。俞宗翰闻言看了眼地上渐起的根须,又回头后看看幽深的裂隙,断喝道:“二公子,把灯扔给我。你带她上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很快就好”“好”霍铮闻言将铜灯扔了过去,另一手不由分说揽住俞眉远的腰,“阿远,走了。”“好多好多人,在下面”俞眉远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种画面。这些日子以来所遇的天灾之劫与这墓室景象融在一起,她仿佛看到整个东平府的人都被埋在下面,血肉模糊、肢离破碎,与树根纠结成地狱血象。那是她两世都没见过的惨况,让她几乎崩溃。“没事的。没事”霍铮顾不上别的,抱起她就往外飞去,几个腾跃闪过已缠过来的根须,他已带着她飞出天洞。外间光线明亮,俞眉远已经习惯了红光的眼眸被刺得一阵生疼,她痛苦闭了眼,双臂一张便不管不顾地抱住了霍铮脖子。悬崖间的山风寒凉彻骨,吹散躁意。霍铮抱着她坐到悬岩上,任她搂着自己。他只伸手到她背后,拍了两下便捏住她后颈的天柱穴,缓缓注入一丝冰冽的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