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堂上这烂成泥的男人一比,高下立显。他安了心,又给人送了两坛酒。“嗬,我就赌老七要输。”严欢挨着霍引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老七直摇头,“脸都给他丢光了,还好没人知道他是我们云谷山庄的人。”“替我买点酒,回去吧。”霍引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我们不管老七啊”严欢嘴角一歪,有些诧异,“听说他可是押了全部身家当聘礼,现在输得这么难看,我们不替他找回点脸面”“要找你自己找。”霍引往前走了两步,想找人买酒。“嘿,还是咱家姑娘厉害,走,先把那呆子带来的东西数数。”吴涯与钱老六互相笑着,从酒馆里走出,与他擦身而过。霍引脚步一滞。“买酒找老板娘,喏,在老七边上站着呐。”严欢无可奈何,“得得,你在这等着,我去替你买酒。”本想借机带他下山散散心,没想到下了山,他还是这模样。严欢心里叹了叹,见霍引怔怔的,索性推开人群自己进去买酒,只是没走两步,就见身边霍引大步往里走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老七还是输了,趴在桌上怎样都起不来。对手太强了。连着三次,他都败在了同一个人手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栏杆上的姑娘。这姑娘总穿一身朱槿色的裙子,看上去年纪不大,手段却得了。酒馆里的灯笼光线不明,她的脸一片朦胧,没人看得清。真是不甘心。这小姑娘的酒量海似的大,他怎么喝都赶不过她。这辈子头一次,他败得这么彻底,已经五次了老七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这次他知道自己喝不赢了,便不打算再喝得烂醉如泥。可走了两步,身体歪得厉害,他走得踉跄。身后有人上前,按住他的肩头将他往后一掼,老七跌跌撞撞退了数步,直至被人扶住。“小九”“没醉到认不出人,不容易啊”严欢调侃了一句。老七又往前望去,看到前人的背景,不由一喜:“救星来了”严欢耸耸肩,他也不知霍引要做什么。俞眉远居高临下坐着,见到这人来了两个帮手,便道:“怎么来帮手了那好,不用我费事把他请出去了,你们快带他回去。”她说着话,手里还转着空坛子,满脸是笑地看着站在酒馆里似乎在发愣的少年。这少年貌不惊人,五官平平,只有一双眼眸,格外晶亮。他愣了片刻才开口。“是不是喝酒赢了你,就能娶了”少年问道,眼里有片璀璨星河。“怎么你也要娶我这里的掌柜”俞眉远晃荡着脚,挑眉看那人。“不是,我要娶你。”他扬声,“喝赢了你,你就嫁我”他身后的严欢听得呆住,手一松,老七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霍引谁都不管,只望着她,视线不敢移开半寸。第125章 复活“老老七,我没听错吧他说要娶人家”严欢惊呆,喃了两句,手往老七肩上拍去,结果落了空。转头一看,他才发现老七已经坐在地上。老七也不站起,只是痴痴看着不远处的青娆,嘴里叨着:“真美”严欢气得抬脚踹了老七两下,骂道:“不中用的,闪一边去。”他当下觉得这小酒馆莫非是个狐狸窝不成,别说老七,连霍引这样的人物都被勾走了魂,如此想着,他再将目光转回酒馆堂上时,坐在二楼栏杆上的女子已经脚尖一点栏杆,从楼上轻飘飘落下,像片云霞。她穿一身红衣,长发半束半披,鬓角簪着两簇半放的山樱花,脸颊像夏日蜜桃,饱满圆润,到了下巴却收成一点瓜儿尖,眼睛透亮,唇角翘着,人如夏日香瓜,又甜又脆。这美,便带了三分亲近,贴着心而来。严欢一呆,心跟着跳了跳,忙收回目光。果然狐媚。霍引看着俞眉远一步一步走到自己眼前。她怀里抱着空酒坛,脸颊喝得通红,额前出了汗,粘着发,发尾勾卷,俏丽又娇憨,和他记忆中的姑娘一般无二,甚至于她更美了。一年半以来的魂牵梦萦、刻骨相思,到了这一刻全都化成无声却激烈的感情,如一杯烧喉的烈酒,未入胃先进心,刹那烧得他理智全无。得到她死讯时,他有多绝望,如今就有多惊喜。就好像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忽怦然而动,一声大过一声。昔日种种浮掠而过,不论悲喜欢忧,都聚作眼前这女人,他此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时刻他想要她。这场生离死别的谎言与失而复得的相逢,只让他领悟了一件事。无谓自私,无谓生死,活着一日,他便陪她看一天日落月升。“你说什么娶我”俞眉远绕着他走了一圈才站到他身前,仰头问他。声音丝绸般轻柔,拂过他的心。霍引点头,克制着想一把拥她入怀的冲动,坚定道:“是,娶你。要怎么斗酒”俞眉远把手里酒坛往青娆那里一扔,青娆信手接下后,忧心地看着自家姑娘。“聘礼呢”俞眉远从他身侧探头朝外张望,霍引身后的人群自动分开,给她让出条道来。“今天没带来。”霍引目光跟着她的人转。“你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吗没聘礼也敢说娶我”俞眉远笑咪咪地打量他。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熟悉。可她酒喝多了,脑袋有点钝,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来。“聘礼我明天就送来。”霍引想了想,又加一句,“十倍。外面这些东西的十倍,够吗”群情哗然。严欢嘴张得能塞下一颗蛋,他回神之后立刻从地上拖起老七。“老七,快快,把他带回去,他和你一样中邪了十倍我天,能给我进多少次赌坊”老七的酒醒了一些,却仍是愣愣的,反应不过来。钱老六与吴涯原在门口清点老七带来的聘礼,听到有人要对俞眉远下手,便已回了酒馆,恰闻此言,两人脚步均是一顿,面面相觑。“十倍咱们酒馆没地儿堆了吧”钱老六惊道。“可以歇业半年也不愁吃喝了。”吴涯想的却是另一回事。两人走到青娆旁边,青娆早就听呆。俞眉远却蹙了眉,上上下下地扫视他,又绕着他再走了一圈。霍引任她打量自己,信手而立,口中仍道:“不够吗不够再加,你开口。”她又停在了他眼前,脚步朝前一迈,靠近他一些,与他对望。“你很眼熟我们见过”俞眉远忽道。霍引心一跳,才要报上身份,却又看见眼前的女人脸上浮起大而甜的笑。“玉兰树下,不见不散。小霍哥哥,好久不见”一别十一年,俞眉远再逢霍引。霍引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如今身份,不是晋王霍铮,而是云谷霍引。霍引这一身份,除了云谷里他的师父和杨如心师徒之外,无人知道真身是霍铮。因他身份特殊,不管是在云谷里还是在云谷之外,只要是以霍引之名行走,他便都用了易容术。没想到,十一年未以霍引身份在她面前出现过,她竟然还能认得出,也还记得霍引这人。玉兰树下,不见不散。他此生第一诺,八年方践,可于她而言,却足足隔了十一年。霍引在她心里,大概是个无信之人吧。“小霍哥哥,不记得我了”俞眉远眨巴了一下眼眸,问他。“记得。小阿远”霍引笑起,露出一口白牙。他怎能忘了相识的最初。“嘘,我是四娘。”俞眉远轻声一语,方又笑道,“小霍哥哥,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爱开玩笑。怎么,见我欺负了你朋友,你来找我报仇不成你这寻仇的本也下得忒大了。”开玩笑他没在开玩笑霍引刚想解释,她却又从他身侧探出头去,冲外头喊道:“散了散了,今天关门了吴涯,送客六哥,炒两道拿手菜来,我和小霍哥哥喝一杯。”四周围看的人发出阵嘘声,这戏台筑得老高,唱戏的却说不唱,把他们耍了一通,他们哪能高兴。钱老六和吴涯也啧啧出声,一人赶客闭门,一人进了后厨备菜。只有青娆和旁边的严欢同时松了口气。青娆转身收拾起桌上东西,要给他们整出张空桌来,老七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过去要帮青娆干活,严欢骂他一声,没好气地用脚勾了张凳子坐下。弄了半天,竟是熟人。俞眉远一扯霍引衣袖,边走边道:“来,我请你喝酒,我自酿的千山醉。”这是霍引第二次听到“千山醉”的名字了。霍引到底没能喝到这杯千山醉。俞眉远醉了。她的酒量虽好,和老七也不过伯仲之间,但她这人斗酒有个诀窍,能装。跟障眼法似的,就算是醉了,只要不倒,别人从她脸上就看不出醉意来,只觉得她酒量似海,未见底便被吓跑。只有人离开了以后,她才会彻底松懈。如今就是这种情况。她拉着霍引走了两步,步伐走得歪歪斜斜。“你醉了。”霍引瞧出来了。从前在俞府时,他就见识过她醉的模样。“我没。”俞眉远不乐意,她最不喜欢有人说她醉。霍引一翻手,托住她的手腕,改为扶着她走。俞眉远走了两步,脚下一踉跄,霍引眼明手快地扶牢了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他蹙了眉。“每天喝一点,慢慢地就会喝了。”酒的后劲这时方起,她的脸红得越发明媚,眼眸虽亮,却染上层惺忪。“每天一点”霍引不信。在兆京时她还不会喝酒,昭煜宫里一口能烈酒能让她咳上半天,时隔一年半,她这酒量却大得吓人,若只是一点,怎会养得出来“是啊,每天一点,想他的时候就喝喝,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知道越喝越难醉。”俞眉远仍是笑着,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脚步已不太稳,她身体重量有一半压在他手上。“想谁”“霍铮啊,我想他”她说着往后一倒,靠到他臂弯里,仍是笑着。只这一句话,几乎要催下他的泪来。天色晴好,山里早早有了阳光。杨如心站在山庄的药苑里指挥着两个药僮拿筛子筛药、翻晒,满苑都浮着一股药香。这药苑只有三间茅草屋,依着山后开垦出的几亩药田。时值春日,药田里开了不少花,黄白轻红,瞧得人心情顿好。“如心”远远的,有人自药苑旁的泥径跑来。声音清朗,杨如心才抬头,那人已跑到身边。“小霍”她诧异极了,“这么早过来,你身体不妥”在今日之前,霍引已有许久没来药苑了。从前他还会来帮她收收药,年岁越大,他身上的毒越深,他就越不愿意进药苑。“我没事。如心,我求你件事。”霍引从她手里接走了装着草药的圆蔑子。“有事只管说,你我之间何需用到一个求字”杨如心拭拭汗,讶然道。“救我我不想死。只要能让我多活一天,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霍引直言不讳。杨如心听得又惊又愕。“啊”她认识霍引十几年,从前他虽配合治疗,却只是听话而已,从没主动要求过什么。一年前他毒发回云谷,则变得消沉无比,抗拒所有的治疗。若非云谷的兄弟硬逼着他治疗,恐怕这时候霍引已经不在了。她和师父悲航道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暂时稳下了他体内的毒,可霍引醒来后却依旧不肯配合,直至如今。然而就过了一夜而已,他怎么忽然就想通了杨如心不解。“如心姐,帮我”霍引很少叫她“姐”,每次一叫,便让她觉得像回到过去。“好那你要先乖乖喝药。师父过两个月就回来,我再同他商量救治你的办法。”杨如心回过神,娟丽的面容上现出欣慰的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他愿意治,便是好事。“谢谢”霍引咧唇,平凡无奇的五官忽然蒙上一层光芒,像活过来似的。杨如心微愣。“小霍”泥径上又来了一人,冲着霍引吼道。“连二哥,你要的东西,给你”霍引转头看到连煜,便从怀里摸出已卷好的纸筒,远远抛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