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仔细叮嘱了她身边的下人后,才放她离去。“以后不要在王妃面前提起任何和云谷有关的事。”她身影消失之后,他脸上表情顿冰,笑意不再。不管怎样,他都不愿冒一点风险,让她有机会想起错失的那几年。“是。”“有何事,说。”他边走边道。“李奚被人射杀,月尊教主被俘,月尊教内讧,云谷虽然被我们攻破,然而云谷里的人全部逃离。”魏眠曦猛然间煞住脚步,转头冷漠望他。“逃了他们怎会放弃云谷出逃”“似乎是云谷老二连煜出的计策。”“他们往哪里逃了”他再喝问。“昌阳方向。我们要派人追去吗”魏眠曦蹙眉稍作沉吟,立有决断:“不必,只要把月尊教的长老叫来见我。”不过一群江湖中的乌合之众,云谷即破,霍铮又已死,群龙无首,在江湖中闹不起多大水花,不足为惧,他眼下最主要的目标,还是太子霍汶,以及桑陵。盖着云谷印的北三省盟主令,已如雪片发往西北诸省武林豪杰手中,各种豪杰蠢蠢欲动,自四面八方聚来。云谷诸人将百姓安全送达昌阳之后,便一路西行,奔赴桑陵。大安朝越往西北,便越荒凉,景色已与京中大相径庭。俞眉远长这么大,从未见过黄沙铺天之象,如金浪沙涛,气势广大。桑陵百里外有座铜骨城,虽名为城,却不过是个大客栈,以云谷谷主和北三省盟主之名发下帖子召开的英雄会,便在这铜骨城中。比起上次在昌阳清晏山庄向老爷子的寿宴,这次来的人,更多。而这一次,她要以云谷之主及霍引之妻的名义列席其中,再不是从前藉藉无名的少女了。千里之外,萨乌的大营之中,中原来的献宝者正带着玲珑百变的傀儡走到萨乌王的营帐之外。“尊贵的萨乌大王,我是来自中原的匠师,前来献上我的作品,希望能得到您的赏识。”清瘦的中原男人穿着萨乌的服装,按萨乌礼节朝萨乌王施礼,他脸上挂着温和讨喜的笑,说着一口并不娴熟的萨乌话,英俊的模样叫旁边的侍女频频望来。“你要给我父王献何物”萨乌大皇子不屑问道。“这是中原匠人的秘宝千机傀儡。”萨乌二皇子冲大皇子得意一笑,对这宝贝信心十足。“有什么特别的”萨乌王坐在营帐正中,擦拭着手里的弯刀,不以为意问着。“父王看了便知。”二皇子坐在下首,朝帐外的匠人做了个手势。表演开始。第186章 铜骨萨乌人居无定所,逐水草而居,兵强马壮,此番进犯中原西北疆域,举国之力,由萨乌王亲征,所到之城皆被屠戳掠夺一空。上月西北军大胜两场,将萨乌大军逼退到西疆喀尔山以北,如今萨乌的军营便安扎在喀尔山北脚之下的草场上。萨乌王的帐篷与普通军帐不同,由四面四座小帐围成正中一座圆帐,帐旁高挂青红二色大纛。大纛迎风而展,营帐之间青甲士兵往来巡逻,各种岗哨弓弩手齐布,戒备森严。帐房内,萨乌王与两个王子的目光紧紧盯来,徐苏琰镇定自若地开启千机傀儡,开始演示这尊机关傀儡。机关傀儡雕琢得与真人一般无二,穿上衣裳便足以以假乱真,众人就见傀儡在原地起舞,四肢关节灵活,动作生动,就连脸上表情都鲜活无比,若非异于生人的木色皮肤,只怕无人知道这是木制傀儡,而最关键的一点,它的动作不需要有人在旁控制。用巧夺天工来形容这尊傀儡,不足为过。萨乌王看得双目圆睁,从座上站起:“这东西除了会跳舞,可还有别的机关”“禀大王,此物体内暗藏机关,不过先前二王子吩咐过在下,说为了安全起见,不可在大王面前放肆。”徐苏琰躬身回道。“无妨,本王准你演示。”萨乌王不以为意挥手。话虽如此,随着他一句话,军帐前却立刻围来数名兵士蹲于帐前,将手中虎狼大盾立在身前,连成一排,将萨乌王护在了身后。“父王,这不妥当。”大王子忙向萨乌王劝言,说话间又警惕地看了眼二王子。二王子知他担心自己讨了父亲欢心,当下便讥笑道:“大哥,我萨乌都是虎狼之后,不过看个傀儡,你为何如此惧怕”“我”大王子待要辩解,却被萨乌王打断。“好了,别说了,本王准了。”萨乌王不耐烦喝止了他们。帐外徐苏琰俯身领命,走到千机傀儡身后,扬手指着营区百步外一棵小树,手一按机簧,傀儡手掌便裂开方形豁口,两道火光同时发出,轰然一声击中小树。火光焦烟升起,小树被烧去大半。“好”二王子当即鼓掌。萨乌王满意地点头,如此傀儡若能加以利用,足胜诸多武器。徐苏琰便又将傀儡另一只手抬起,对准了右边的石堆,众人都朝傀儡所指的方向注视而去。徐苏琰朝帐中人看了一眼,双手在傀儡身后机关处点下。轰两声轰鸣同时炸响。一声发于石堆,一声却发于萨乌王的帐篷。傀儡的檀口已开,口中露出黑深圆管,管口冒出一缕白烟,这第二次攻击正从此处发出。“保护父王快二王要弑君,拿下他”帐篷里的大王子猛地从座上跳出,冲到萨乌王身前护他。帐篷已被烧着,前排拿盾的萨乌人却未受伤,气势汹汹朝徐苏琰而去,四周士兵全都聚拢而来,箭矢毫无犹豫射来。徐苏琰双手在傀儡机关身后连点数下,傀儡忽然裂作数片,他往里一缩,这尊千机傀儡便化作坚不可摧的铠甲覆在他身上。箭矢扎在傀儡甲上,发出钝响,尽数折断。“父王,我没有”二王子气急败坏,想要靠近萨乌王解释,可这千傀儡乃是大安太子所赠,此时说出就暴露了他与西北军秘密往来之事,反更招人怀疑,故一时之间他竟也无从解释,只在心里将霍汶恨到不行。“不要过来先拿下他”萨乌王多疑,对自己儿子亦不信任,当下便命身边人捉拿二王子。大王子趁乱横刀护在萨乌王身前,另一手却悄然朝后隔空拍出。庞大气劲如海,骤然倾泻。萨乌王本人就是萨乌有名的高手,若在莫说无法近身,便是近了身也难以三招两式刺杀成功,而他身边护卫甚众,若不能立刻得手,便后患无穷。但是此时萨乌王注意力全在二王子与徐苏琰身上,身边人手又都朝着这两人攻击,他并未防备身边的另一个儿子。霍铮这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他胸口上。以霍铮武功之高,他的全力一击,又在如此近的情况下,足以震碎对方脏腑经脉。萨乌王暴睁了眼睛往后退了数步,话都来不及说上半句,便气绝而亡。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待旁人警觉不对时,霍铮已提刀而至,纵身飞入围攻二王子的人中,手起刀落,血溅青帐,一击得手。“大王子”帐中诸人惊呆。霍铮挥刀扫开帐中一众人,飞身出帐,掠向徐苏琰。徐苏琰正藏在傀儡铠甲之中,以护甲之臂挡去周围刀刃,一时半会竟无人奈何得了他。“走”霍铮抓起傀儡之手,往被徐苏琰炸毁的小树方向掠去。那里浓烟随着风往下飘散,烟中藏了迷药,一路下去的守卫都被迷倒不少。徐苏琰在半空放了枚响箭,早已压在两军对垒交界处的西北军已整装待发。“嗤”的轻响,长箭被人从肉中拔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立刻压上纱布。纱布转眼就被血染透,军医很快又换过一块厚实纱布。“箭上没毒,还好。”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着。地上已扔满被血染透的纱布,满屋药味。霍铮裸着上半身坐在床沿,额上细汗遍布,脸上却无丝毫表情,仿佛那箭不是扎在他的后肩。虽计划妥当,但萨乌敌营危机重重,他逃出时受伤仍不可避免。霍汶掀帘进来,胄甲之声传来。“霍铮,萨乌大军已开始后撤,此役胜利在望。”他满脸喜色,待见到地上染血的纱布又皱了眉头,“这伤可有大碍”“回殿下,此箭未伤及二殿下筋骨要害,并无大碍。”军医已开始上药缠绷带。“那就好。霍铮,这次多亏有你。”霍汶眉宇微展。“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军医包扎完毕,霍铮试着抬抬臂,“皇兄,萨乌退兵,西北军大捷的消息,不要外传。魏眠曦如今已到赤潼关,桑陵是他的必争之地,亦是攻往西北的重要补给处。趁他还未接到西北大捷的消息,我们可以攻其不备,兵分两路,一路攻向桑陵,另一路绕过桑陵走鬼沙岭,奇袭赤潼。”霍汶遣退军医,开口道:“我正有此意。姜梦虎的兵力给你,你发兵桑陵。”“姜梦虎兵力十万,我只要两万,剩下的你带往赤潼。只要赤潼一破,我们便能长驱直入,攻回兆京。”霍铮斟酌开口,脸上仍无喜无悲。“两万”霍汶有些意外,忽想起一事,从衣内摸出一封信递给他,“你看完这个再作决定。”信封内是云纹压花的帖子,霍铮将帖子打开,一眼扫去,目光立时便凝。帖子是云谷特制的英雄帖,帖上字迹方正大气,霍铮熟得不能再熟,帖子落款为云谷之主,印着云谷印信。云谷印信便是云谷令上的云海仙宫图,除了拥有云谷令的人,无人可以发出此帖。云谷令共有两枚,一枚在他身上,另一枚在阿远手中。“阿远”他抚过右下角的落款。“你去萨乌这几日,云谷已被月尊攻破,不过据闻云谷中人弃谷逃出。这是鸣沙关附近的探子带回的英雄帖,有人以云谷之主与北三省盟主之名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共商桑陵守城之事。”霍汶无需再多说什么,余下的霍铮心里自有定数。“阿远”霍铮呢喃着,唇边渐渐扬起这数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她怎么逃出来的是了我给了她两张面具,这丫头鬼精,怎么可能乖乖嫁给魏眠曦,定是易容骗过了魏眠曦。”好大一个惊喜。“你不多带点人过去吗”霍汶又再问道。两万兵马对上魏眠曦,太少了。“不用,人多了容易露出破绽,叫魏眠曦看穿我们的计划。两万足够我和她撑到你攻下赤潼关,届时你再派援兵过来。”霍铮将帖子压在胸口,眼中喜色满溢。她在桑陵,已经离他很近很近了。春雨降下,将赤潼关前的沙场打得泥泞不堪,因为有了雨水,沙砾不再被风刮得到处跑,空气反倒干净不少。沙场上已聚满整装待发前往桑陵的兵士,雨水并不大,兵士也不曾用雨具,笔直地站立沙场任由雨水洗礼。魏眠曦正站在点兵台上远望,有人快步踏过泥水,冲到他身边单膝跪下。“将军,鸣沙关急报。”他从此人手中接过被雨水浇得微湿的信,抽出一张云帖并一封信。“云谷之主霍引之妻”扫了两眼信上内容,他倏然将信揉起。霍引之妻阿远“将军王妃突然晕阙”正惊疑着,魏眠曦忽闻身后传来他派在“俞眉远”的护卫禀报声。将信与帖子迅速收入怀中,他不再多想,身后大氅飞起,他自点兵台上飞下,稳稳落在自己的坐骑上。扬声挥鞭,马儿转头朝着关内疾奔而去。急奔回府,魏眠曦一下马便往府中快步行去。春雨绵密,他没穿雨具,发间与大氅的狐毛领上都沾了细小雨珠,湿气很重,进屋之前他就将大氅褪下丢给后面的侍从,随手拔了拔发,这才迈步进了房中。“怎会突然晕阙可请了大夫”房里本有些絮语笑声,一见他进来便沉寂,服侍“俞眉远”的丫头上来行礼,还没等开口便被魏眠曦打断。“大夫已经诊治过了,王妃她”“菊意,你先出去。”床上的“俞眉远”忙开口阻止丫头。魏眠曦望去,她已醒来,正坐在床上,满脸羞怯温柔,像春日和煦。菊意便捂了嘴,窃笑着领着众人退下去。“为何不让她把话说完”魏眠曦走到床边坐下,抓起她的手便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她不答反问,又探过身轻轻拭去他眉梢上挂着的雨珠。想必这人是听了消息急匆匆地赶回来的,沾了一身的雨也不管不顾。“听到你晕过去的消息就赶回来了。”他微微一笑,拉下她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不让菊意把话说完大夫到底怎么说的”她闻言低头,面上浮起丝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