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灭灭,几分光亮都是极为显眼。“丑八怪你快点啊只会拖后腿,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回家了,哪能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露宿啊”一面容精致,肤色略黑的女子不满地向对面角落垂头蹲坐的人刻薄地嘲讽着。虽然她知道即使丑八怪没有扭到脚踝,他们依然会在山里度夜,可是每每看到她脸上丑陋的伤疤,一言不发诺诺的样子,她就从心底里厌恶。角落里一灰衣布衫的女子一动不动蹲坐着,额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面容,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布衫上被树枝划出了细微的口子,更加破旧。“黑妞不要乱说话,我们一起从村子里出发采药,路上本来就不好走,即使没有意外我们也会在野外过夜。你不要什么都往阿花身上推。”坐在篝火旁的青年男子训道,浓眉不赞同地拧在一起。见状,黑妞轻轻嘀咕了几句便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瞥向阿花的目光仍带着敌意。男子望向全身蜷缩在一起的阿花,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阿花,黑妞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坐过来一点,这里还暖和些。”阿花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在篝火的映衬下黑润润的,李远微微失神。“没关系,我不冷。”声音嘶哑难听,像是金属摩擦产生的声音。李远微不可察地回过头来,耳际带着微红,轻嗯了一声,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娇美的黑妞谈起话来。在李远没有察觉的瞬间,黑妞冲阿花瞪了一眼。阿花回之一笑,看见黑妞见鬼了的表情,只觉得好笑,想想她只是个孩子罢了。自己来路不明,只知自己被采药的李远所救,侥幸活了下来,但前尘往事尽失。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心中一片茫然,自己的伤已痊愈,只是身无长物,声带受损,更何况记忆全无,离开这里怕是件难事。只是自己一单身女子寄居于李远的家中,确有诸多不便。凌晨时分,天还灰蒙蒙他们一行三人便开始上路。她忍着脚踝处钻心的痛,不发一言。前方李远时不时欲言又止回望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没有关系。太阳当空时才隐约看到村子的轮廓,隐约四起的狗吠。还未到家门口,间着篱笆土墙,只见一身态臃肿的农妇打扮的女人站在篱笆门前,向外张望,欢骨突出,下巴尖尖,眉角上挑,生得一副刻薄模样。阿花抬眼一瞥,不正是李远的娘。今日不知怎么已经早早站于门前,往日这时,王氏断不会起得如此之早。走得得近些,想是王氏看见了他们,便匆忙迎来,李远诧异着刚要开口询问,只见王氏掠过李远,径直走到黑妞身边,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希云,你看你还做什么粗活,这等事以后可不是你做的,”希云是黑妞的大名,只是平日里大家叫惯了她的小名,今日王氏的热情显然让希云有些不知所措。王氏想也注意到这点,笑盈盈地道:“希云可是中意我家阿远”此话一出,王希云小脸通红,羞涩地望了李远一眼,马上又垂下头去。李远听罢,满脸紧张地瞥了一眼身侧的阿花,阿花见到王氏问起此事,阿花心中也为他们高兴,黑妞早已及笙,至今尚未许了人家,不就是等着李远吗只是王氏瞧不上黑妞家中窘迫,只有兄妹二人,兄长还是个寒窗苦读十几年,连个乡试都未通过的无用书生,她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此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阿花看着李远也是有了几分笑意。李远面色由青转白,丢下她们三人,头也不回地进了门。王氏叫了“阿远,阿远”几声,见他不答应,又与黑妞聊了几句。阿花纳闷李远的反应,想了一想也进家去了。正巧王氏瞥见她,皱眉说道:“还不赶紧做饭,不知道人都饿着吗”点了点头,阿花就匆匆向厨房走去,灶房里炉子还是凉的,她烧火淘米,顺便择了一小把菠菜放进了锅里。等锅里传出米香味,她才在井边就着淘米剩下的水随意抹了一把脸。王氏不知何时送走了黑妞,此时倚在正屋门口,打量着她。阿花洗完脸,抬起腰来猛一惊看见王氏,险些把木盆甩了出去。“挨千刀的,不知是哪个狐媚子,也不知掂量掂量自己的来路,竟打上我家阿远的注意,你说这种人是不是该骂。”王氏心中很是不耻,方才听那希云的意思,这丑八怪经常与阿远一起,打的什么注意,可不是一清二楚阿花愣了一愣,王氏的话明里暗里都很明确,可是自己又怎么牵扯到李远了。按岁数自己应该能当李远的姐姐了,王氏是个寡妇,家中只有他们三人,平日里自己尽量避嫌,丝毫不与李远接触,岂能说自己勾引李远即使他们有恩惠于她,可也不能如此污蔑自己,阿花放下盆子,说道:“阿远生的堂正,自然引些小姑娘的注意,我既然将阿远当做弟弟,日后也会替大娘多上些心。”“这样子最好。”王氏眉眼上挑,转身回了屋子,将自己关在东侧房的李远听到母亲在为难阿花,本打算去解围,不防将阿花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阿花扯了扯身上沾了污渍的布衫,向西侧角单独的小屋走去,原本是王氏准备放置柴火的,阿花来了之后,就腾了出来,她住在这里。等到用完膳,阿花将碗筷收拾出去,王氏坐在土炕上,用手绢抹了抹嘴角,冲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李远说道:“今日,隔壁的老张对我说,黑妞的兄长这次考上了,听那语气八九不离十,你抽闲去问她一问,若是真的,我就赶紧去找个媒婆,把她定下来,”隔着窗户向对面的灶房瞧了一眼,提高声调,“省得有人让我不省心。”“娘你不要胡说八道。阿花对我才没有那意思。”李远听闻皱起了眉头,扭头就掀开布帘子,向灶房去了。王氏怔了一怔,回过味来,难不成是自家小子稀罕她。这可不行,王氏忧虑起来,半天安生地呆在屋里,琢磨着对策。愁了几日,王氏没想到她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的一个远方亲戚,碰巧经过廖安村,就顺便来拜访她。论起来算是王氏的一个表弟,穿得甚是光鲜,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还有一块鲜艳的绸布,在乡下,绸子可是十分少见,王氏乐得合不拢嘴。表弟隐晦告诉自己他替京城一大户人家招收丫鬟,押了卖身契能拿不少银两,过几日就要去京都。王氏心思一转,便想到了阿花。、第五章这日,阿花刚将圈里的母猪喂了糠水,哈了哈冻僵的手指,刚要去打水填满水缸,只见王氏撩开正房的厚帘子,冲阿花招了招手。等阿花进了屋子,暖和的热气将她包围,屋子中间放着一燃着正旺的炭盆。坐在土炕上的王氏看见阿花进来,笑盈盈地招呼她坐下。“外面冷吧,赶紧坐炕上,这里还有一些点心,尝尝,”又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看你脏的,屋里有热水,我这还有一身新衣服,赶紧把自己拾掇拾掇。”阿花无措地看着她,以往除了必要,她可是进都不让自己进正屋,还未出口拒绝,王氏起身将她拉在炕上坐着,拽着阿花的手,轻轻拍着,阿花不寒而栗。王氏盯着阿花,嘴角刻意地上弯,压抑着对阿花的嫌恶。阿花料想她有事所求,不欲与她周旋,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慢慢说道:“大娘,您可有什么事”虽然嗓子好了不少,却依旧沙哑地不成样子。“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阿花你在我家呆的时间够久了,养伤所用的药材,诊费,平日里的花销,林林总总不少,我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我家倒也不是什么富足的,只靠远儿采药维持家计,远儿马上要迎娶希云,这彩礼却,”王氏长吁短叹,直吐苦水。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阿花瞧。阿花蹙眉,不论王氏话里掺了几分假,自己的确受她的恩惠,开口道:“大娘有什么打算,阿花可能否帮的上忙”“自然是帮的了”听到此话,王氏知她有所松动,继续说道:“我一远房亲戚,为家主挑选下人,出的价位极高,即使面容上不得台面,可当一个粗使丫头,那也是,若是有了这笔银钱,远儿不愁娶不到媳妇”“娘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阿花在家中将事事照料得极为周全,你却”刚巧李李远从外边进来听到这一句话,当下急了眼。“逆子,她吃我的喝我的,我只不过要她点钱怎么了再说,给她找了一个好去处,哪里亏待她了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你翅膀长硬了,就胳膊肘往外拐摸着良心问问,我王开慧哪里苛待你了”转向阿花,王氏厉声说道。惊讶地瞥了一眼,仰着头倔强地与王氏对峙的李远,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其实这段时间王氏对自己的敲打,倒是令自己清醒不少,沉默良久,她站了起来,冲王氏福了福身,说道:“全由大娘做主。”便出了门去。身后是王氏惊喜的说话声,李远与她的争吵声,阿花的心中却是异常平静。回到柴房,自己的住处,只有简陋的一张由方桌拼凑来的木床,上面盖着露出棉絮的被子。既熟悉又陌生,呆坐了一会儿,阿花将衣物收拾起来,单薄的几件旧衣物,自己身上穿的那件,交给了王氏变卖所换来的。留下的只有几件首饰,是李远在自己昏迷时偷偷帮自己藏起来,事后交还给自己的。拿药时当了一两件,倒是还剩下一支簪子,几次拿到手里,却总也没舍得当掉。掀开被褥底层,一支绣花的镂金银钗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磨挲着上面的花纹。门口传来脚步声,却不见有人敲门。阿花叹了一口气,必是那李远愧疚王氏将自己卖出,特意来找自己,只是此时更不想与他有所牵扯,便当做不知了。等了许久,却没听见脚步声离去,想了一想,阿花起身,打开门来。那李远正思索着怎么解释,不经意门从里面打开了,吓了一跳。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阿花先前的委屈愤懑去了一些,毕竟是自己欠下的,却仍板着脸说道:“李远,过来干什么莫不是怕我顺走你家东西。”她话说的极慢,声调也不大,却令李远紧张得出了一身汗来。忙摆手,脸涨得通红,吞吞吐吐地说:“阿花,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娘把你送走的”看着李远窘迫的模样,阿花抽了抽嘴角,面色缓和下来,“李远,不必了,其实我早晚都会离开,这些日子受了你和大娘的照顾,想是以后不能报答了,”说着,阿花伸手向他递去那只银簪。李远下意识看去,阿花将簪子塞进他的手中,两手相触的那霎那,李远只觉得被她触到的手心,酥痒的,直接到了心里。“这簪子你拿去当了,虽然不知什么钱,可总归能帮衬一些,算是做姐姐的一份心意。”听到此话,李远一腔情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身上冷到了心底。僵硬地将簪子塞回阿花手里,深深望了她一眼,道:“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垂下眼帘,便离开了。阿花看着李远略显落寞的背影,轻轻吐了一口气,李远只是过于年轻,根本弄不懂自己的心意,对自己只是是迷惑,早些断了他的心思自是最好,更何况,阿花握住自己的手腕,转头看了一眼王氏屋子的窗户。自从李远找过她之后,对阿花疏远了不少,刻意避着她。王氏对此显然很是高兴,看着阿花也是顺眼不少。王氏提前与表弟打过招呼,托人将死契让阿花押了,自己将其规规整整地交于表弟手中。那表弟对阿花的长相不满,但是做粗使丫头,想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她,于是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本来一个丫头应是三两银子,借口阿花的容貌,他只给了王氏一两银子,也同样让王氏喜笑颜开。押下死契的奴才,生死就由家主决定。今后,若是在官府登记,除非特殊情况,是很难脱离奴籍的。李远虽然对母亲的做法感到愤怒,可是出于孝顺,又不敢顶撞王氏,只能偷偷央求表舅,不要将阿花登记在册,表舅倒是爽快地应允了,李远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出发的前日傍晚,阿花刚刚脱去外衣,听见门外有声响,疑惑了一下,套上衣裳开了门。四下无人,脚下却放了一个包裹。李远躲在屋里猫着腰,隔着窗户,看着阿花弯下腰拿起包裹,回了屋后,他才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发起呆来。等到第二天凌晨,马车早早就在村口等着了,除了阿花是本村的,还有一些水灵灵的小姑娘,要随着那几辆马车一同去京城。天雾蒙蒙的,看不清晰,乡下的人即使起得早此时也没什么人,静的可怕。王氏今日倒是起得很早,打着哈欠要将阿花送走,其实是怕阿花半路逃了,王氏一连几天都盯着她很严。等到二人出了门,一夜未眠的李远从屋里出来,隔着篱笆,看着她的背影,既苦涩又心酸。、第六章天才蒙蒙亮,田间小道上几辆大马车便开始踢踢踏踏响了起来,在尚是幽静的小道上极为亮耳,打前的是一辆深蓝色四周悬挂着香包,两匹矫健白马开路的豪车,相比之后的三辆明显是高上不止一个档次。且说最后一辆灰色马车,四周车壁已隐隐有着裂缝,刺骨寒风沿着缝隙钻进车内。只见里面挤满了七八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将车内挤得满满当当,即使如此外围的人依然是冷得直打哆嗦。而阿花恰是在这么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