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第五先生气呼呼的抱着小药箱,越过江沅就要回药庐,临了还不忘了瞪宋延巳一眼,碧帆看着眼江沅的眼色,只好拔腿跟过去。“怎么回事”江沅皱着眉,手却伸过去扶了宋延巳的胳膊,见他确实无碍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宫内出来的消息也太骇人了。”“面子上的事,总是要做的。”宋延时顺势揽了江沅的腰身,把她往怀里扣了扣,笑道,“我要名正言顺的上去。”“之前民间的天道论也是你的手笔罢。”江沅指尖扣在他墨色的长袍上,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先借着她的手揪出敬武公主,并以此为由提出削藩,牵制地方藩王的势力,接着诛杀外戚灭强豪,继而逼梁王造反,借着大旱之事收买民心,同时推动民间“南梁历衰,新主将生”的言论。宋延巳这一步步,走的真是又稳又准。“多亏了阿沅。”宋延巳错过江沅的眼神,把她拥到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声音平缓道。“你是我的夫君,我自是希望你好的。”江沅收了脸上的打量,伸手拍了他的后背,杏眼微弯,她笑着拿了其他的事与他道,“钰儿已经好多天未见你了,老吵着说要见你。”“嗯,正巧我身受“重伤”,难得呆在府里,就别让钰儿去寻先生了,让他也松快几日。”宋延巳在江沅脸上轻啄了下,又把她在怀里紧了紧。“好人都让你做了。”江沅不乐意,晃着他的胳膊,嘴里直哼哼,“人家都说严父慈母,就我,当了个严母。”宋延巳言出必行,接下来的几日,他果然都赖到了家里。江沅眼角抽抽的看着在房内侧坐于塌,不停翻动手中书册的宋延巳,有些无语,“我倒不知道你这般懒散。”宋延巳听见江沅的声音,这才眉毛微挑,随手扔下书卷,拍拍身边的凉塌,冲江沅招招手,笑的一脸不明,“阿沅过来坐。”江沅有些犹豫的踱到塌边,看了眼大晴的天空,“这可是白日。”似乎还有些不安心,又揪着帕子补充道,“大丧期间”话音未落,就被宋延巳单手一拽,人就跌在了他的怀里,他低头吻了她的下巴,“阿沅继续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江沅眨眨眼,眼见他的吻又要落下来,连忙伸手撑住,“门还没关呢。”“就一下。”说着,宋延巳头一低,吻就印了上来,在江沅的朱唇上辗转反侧,江沅的手习惯性的圈住他的脖子。哒哒哒门口传来敲门声,惊的江沅立刻回了神,转手推开他。“父亲,母亲,儿子方便进去吗”宋呈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是钰儿啊。”江沅一听儿子来了,扭头对着宋延巳挤了下鼻头,又眼里闪着光看向门口,“进来。”明明是个二十过半的妇人,宋延巳还是觉得江沅这模样着实可爱极了,忍不住眼角就染了笑意。“母亲。”呈钰穿着翠竹绣纹的锦袍,腰间的佩瑶闪着温润的光泽,这两年,呈钰的个子蹭蹭的长,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奶糯糯的小圆子模样,如今望过去,更像个翩翩的小公子。宋延巳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满意,请的文武两位先生皆是他能寻到的人里极佳的。只是,江沅看着呈钰小小年纪就越发的沉稳,越发的怀念当初小小一只窝在自个怀里的儿子。“娘亲。”呈钰一看江沅这模样,又见宋延巳挑眉,眼睛骨碌一转,就挂上了灿烂的笑,抱着小袍子,嬉皮笑脸的蹭到江沅身边,“娘亲,我想吃您做的八宝糕。”“就知道吃。”江沅捏着他的脸,片刻又松了手,“待会做给你。”“娘亲最好了。”呈钰嘟着嘴端出一副小孩子的姿态。阳光洒下,院内传来清脆的虫鸣,屋内其乐融融。徐安在门口看了眼,快步走进院内,在门口道,“爷,夫人。”宋延巳眯眼抬头,呈钰看看江沅,刚要开口,就见母亲轻微的摇头,声音便卡在喉咙里,他把脑袋又往江沅怀里钻钻。“进来说。”“是。”徐安也不多言,飞快的垂下眼,“果然不出爷所料,如今已有多篇哀章呈于殿内,更有献上金匮策书至祖庙的,表中有十二人皆有官衔。”“继续等,如今到这份上,我到要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宋延巳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收了方才的笑意,面色平和。江沅怀里抱着呈钰,边听边摩挲着呈钰的衣袍,等徐安出去,才道,“你可有把握。”多日闭门不出,就这个时间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非李姓不假,可是天下万民不全姓李。”宋延巳似乎不在意让呈钰听到,“得民心者,得天下。”言罢,上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钰儿也要记住,无论何时,没有比人心更坚硬的后盾。”“钰儿省得。”呈钰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元始三年七月,皇丧达一月有余,三公代理朝政,可国不能一日无君,李姓子嗣不算繁茂,因着之前的削藩更是元气大伤。民间出现另立异姓君主的言论四起,百官请命,大司马伤未痊愈便再度入朝。只是,这一国之君如何立,着实让不少人费了心神,大司马一派更是从地方到中央,无不推举宋延巳,而谢氏一党却始终无声息,既不推举亦不反对,谢太傅的这番举动到让不少人摸不着头脑。“重立君主这事不能再拖。”龙位空荡,今日百官皆在,连一向称病的江忠嗣也入了殿堂,中枢谏毅然开口,“国不可一日无君。”“李家子孙固然好,可是民间闹成这番样子,在选李家子,怕是会惹出大麻烦,况且灾害将过数月,断不能再出差池。”张祭酒补充道,“臣举荐大司马代理朝政,待他日有了新的人选,在接手也不迟。”“臣复议。”“臣也复议。”谢太傅听着朝中的声音,微微捏着胡子,表情一脸莫测。他不吭声,谢氏一党偶尔出现不同的声音也会被立刻压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江忠嗣心中微叹,最终向前一步。第73章 取而代之“老夫认为民间异象凸显,多次降天灾于我南梁,怕是李氏多年所作为惹怒苍天,如今血脉已断,必是警示我等要取而代之。”江忠嗣言缓缓而言,因着他之前保皇党的态度,如今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着实惊到了不少人,愣了片刻,他自嘲一笑,继续道,“若是众位心里过意不去,不若咱们遵循先帝的遗诏,把先帝留下的旨意继续推行下去便是,如此也不枉君臣一场,给李氏一个完结。”“甚好,江大人此言可取。”太史听他之言,觉得极有道理。如果开口的是谢生平或者宋延巳,他说不定要思考片刻,可是从江忠嗣这种中立派口中道出,心中的防备便少了些许。他年岁已大,早就不该理会朝堂之事,这只是这次兹事体大,他只得入朝趟这趟浑水,如今这种结局他写入史书,也算给这个王朝一个交代罢。“太史大人作为元老,既然都开口,那么在下自当马首是瞻,不敢再妄言。”贺宗正跨前几步,开口道,“我等推举大司马,大人忠义而英勇,曾于边境大退卫贼,护我南梁江山,又因青州赈灾之事在民间极受敬重,可为主。”“在下也这般认为。”立刻有人附和,“若是各位有个更佳的人选,大可提出来,咱们再议便是。”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无声,谢太傅依旧沉默不言,大行令也垂头望地,谢氏一党你看我我看你,终没吭声。“贤者代之。”张祭酒见无人反对,趁势冲着宋延巳拱手鞠躬,将戏做了个十成十,“还望司马大人念在万千百姓,应下此事。”“望大人怜我南梁江山,我百姓基业。”殿堂内齐刷刷跪了满地,谢太傅膝盖微弯,竟是跟着一起拜了下去,这到真惊到了谢党,他们跟着谢生平一起拜下,心中却是越发的没底。张祭酒原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谢氏会忽然示弱,多少有些狐疑。宋延巳面上不显,心里也在盘算,他前生和谢生平斗了一辈子,深知他不会就此罢休。可是现在民心所在,朝臣跪求,若是他错过,下次怕是不会那么轻松,也定会让忠心追随他的官臣大为不安,届时再和谢生平交手怕是要难上加难。“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宋延巳装作带伤的样子,微咳了几声,似内心挣扎了许久,才做出不得不接受的模样,拱手温言道,“还望各位大人之后可以助我护下这片万里河山。”“大人严重了,这些都乃下官应做之事。”朝堂内紧绷的气氛微松。“既然如此。”见事情尘埃落定,谢生平才幽幽开口,“那么,老臣这里还有封先帝的遗诏。”遗诏,什么遗诏朝中官员面面相觑。“我谢氏嫡脉只有两女,老夫的孙女如今不满三岁,小女倒是够年纪了。”说着,谢生平从袖口中掏出了明黄的卷轴,交给太史大人,墨笔朱印,是道封后的圣旨,“既然诸位都应了江大人所言,那么这道遗旨何解”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宋延巳袖中拳头微握,眼神飞快的盯上江忠嗣,前所未有的锋利,前世今生,他可真是费尽心思的算计他,这会只剩下冷笑,“可在下已经有夫人。”“不若休妻再娶。”大行令可算找到了切入点,眼神微闪,“毕竟圣遗大于天。”“段大人说的好是轻松呐。”宋延巳踱着步子渐渐靠近他,“往小了说,我微末之时,内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往大了说,我若为了富贵荣华而抛却发妻,还有何脸面面对百姓。”殿内气氛一时降至冰点,谢党如今得了个突破点,咬死了不松口。“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江忠嗣冷眼看着,心里从之前就不停地掂量,他略过谢生平望来的眼神,“新君初立,必要充盈后宫,帝后之下尚有三位夫人从缺。”这是要让他谢家的女儿做姬嫔谢生平没想到江忠嗣临了与他来这么一出。“我如今身子还不甚好,放这么多女子入宫,江大人此举倒是高看我了。”“一举两得。”江忠嗣垂下眼,拱手弯腰道。眼前的这个男人,眼中只有儿子的仕途,江家的兴衰,他面上像极了慈父,看似把江沅宠到了骨子里,可是,他又真的考虑过自己的女儿嚒前世蓉安的孩子来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的表妹,明明那般柔软认命的孩子,当时却连一丝活下去的念头都没了,他和傅正言合议了许久,最终选择把消息透到了临安,依着江沅的性子定然不会着这两个孩子呆在他身边,而蓉安,也该有个活着的理由,比如让两个孩子帮他分担李晟的视线,让她亲眼看着那些伤她、害她的人没有好下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会成为他和江沅的分岔点,成为他和江忠嗣决裂的。关于蓉安的个中细节,他还没来的与江沅说,营内就出了奸细,卫军连破三城,势如破竹,最后他只得自暴破绽,虚设空局,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枚钉子插得如此深,居然早早知晓,声东击西暗中直取帅营,这是军内有人想要他的命江沅那时候的眼神他到死都没忘记,绝望而认命。之后边境山匪横出,历道村被屠,民众怨声载道,频频出现暴动,他既要镇压剿匪,又要对抗卫军。同年中,王远城恶意纵兵事件爆发,差点被夺了兵权。这一件件一桩桩,哪一样不指向他,他只得借着内奸的言论一点点挖下去,只是他的心也越挖越凉。后来江沅回来,又历经了漠北之行,他当时偶尔也会想,江沅为什么要回来,哪怕死在卫国,或者死在那一剑之下,也说不定是个解脱。他真的没有办法再像当初一样面对江沅,也没有办法不憎恨她的父亲,还有谢家,他一个也不想放过。回到临安,他便放开了手,什么也不在乎,他与江忠嗣斗,与谢生平斗,与各地藩王斗,斗到最后,连他自己也麻木了,只知道不能输。偶尔,他也会在高阁之上看着在花苑带着李璟玩耍的江沅发呆,他就这么把这个孩子留了一年又一年。再后来,江沅死了,她恨他。可是,他又何曾不恨她,不恨他们。这一步步,哪一次不是他们在逼他走凭什么,凭什么到最后,错的都是他,而他们却表现的自己好像很无辜的样子。就像现在。“好。”宋延巳听见自己的声音,既然这样,那就都来吧前世他活的一团糟,这辈子还能更惨不成,“我听闻段家女姜家妇,颇有贤明,希望届时可以看到。”他看着大行令骤圆的眼睛,惊恐转瞬即逝,他自己的女儿什么样,想必他自己也清楚的很。上辈子他们从他这得不到任何东西,这辈子,也休想。次日宋延巳则入高祖庙拜受,道路两侧千面大鼓排于两侧,鼓声震天,十二面青钟每隔半个时辰就被敲响三下。南梁尚水,衣袍飘旗皆玄色,宋延巳手执玉圭,腰佩天平剑,在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