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问问齐信芳。第二天一早,锦娘在顾锦的衣橱里挑了挑,皱着眉选出一条藏青色及踝长裙,以及一件宽松的月白色衬衫。等梳洗好,换上衣服,锦娘一边抽着中长的袖子一边站到全身镜前。她都有些愣住。昨日洗漱时,她只注意到这个世界的镜子比她以前见过的都要清晰,她上一世只在铜镜中见过的自己模糊的倒影,顾锦的脸与她确有几分相似。此时穿着整齐,只见镜中女子身姿修长绰约,面容有几分苍白,眉眼间带着些愁绪,连她都想上前好生安抚。锦娘嘴角微微勾起,抬手调整裙子的腰线。这世上女子大多都爱华服,锦娘做了十年成衣,顾锦更是自小看着设计图长大,对衣服更是喜爱。锦娘再次暗叹,这个世界可真是好,女子尽可大胆显露曼妙身姿,不会被人指指点点。衣服的样式极多,布料也丰富,甚至让她有些手痒起来,恨不得立刻去买上许多布料好好研究,做上十件八件衣服。她沉沉气,学着顾锦的样子,背上小挎包,包里装上必备的钥匙、手机、钱包,怀里抱着资料,架上墨镜,出了门。看到这墨镜,锦娘才晓得,她的魂魄所见到的黑衣人脸上也正带着这个东西。或许每个世界的黑白无常,穿着都会与他们所处世界一致吧。打开门,一阵热浪袭来。锦娘被冲得脚下一顿,心想,怎么这门外不能同屋里一样也装上空调呢。在家里凉得需要披肩,屋外这么热更让人不舒服。她慢吞吞乘坐电梯下了楼,走出小区门口。一路上,她见到的女子大都身着短衫短裤或裙子,看起来随意自在,锦娘心里又轻松了不少。她招了辆出租车,很快便抵达桑榆的工作室。她到时,时间尚早,稍等了一会儿便见齐信芳走来。他抬手看了眼表,掏出钥匙打开工作室大门,说道:“离九点还有五分钟。”“醒得早,就先过来了。”锦娘答道,跟着他走了进去。桑榆是个画家,专攻西洋画。她的工作室也是现代风格,装饰简单。屋子开阔,中央立着几支画架,四面墙边分门别类摆着雕塑架、书架,干净整齐。一看就晓得是齐信芳整理过的。齐信芳引着锦娘坐到一张书桌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又搬来一台空调扇,自己才坐下。他将衬衫袖子卷到手肘,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开口:“我给你的资料都看了吗”锦娘点头,也将文件夹打开,翻到第一页,上面写的是离婚诉求。齐信芳问道:“你的要求有没有变化”锦娘摇头,顾锦当初的要求有三,一是女儿晏晏的抚养权,二是自己父母留下的遗产,三是分割婚后倪谦的所有收入。顾锦的愿望,她自然坚持。齐信芳接着说道:“我们最好能坚持直接协议离婚,这对你有利,应该也是倪谦所希望的。诉讼程序周期太长,你们两人都拖不起。加上你们没有签署过任何形式的婚前财产协议,诉讼解决在财产分割上对你很不利。这个你理解吗”“嗯,理解。”不知是不是倪家有心算计顾锦,她与倪谦婚后一直住在倪谦父母家中。倪谦个人的资产中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也只有公司发的工资,他所拥有的公司股份都在婚前办理好了交割,顾锦根本摸不到边。更可气的是,顾锦父母意外身亡,没有留下任何遗嘱,所以他们的遗产反而全都成了顾锦与倪谦的夫妻共同财产。若是进行诉讼,说不定还得分割一部分给倪谦。“好,那接下来,假设对方不同意协议离婚或不同意你所提出的要求,你的底线是什么”“晏晏,和我父母的房子。”锦娘答道。齐信芳点头:“目前所能调查出的夫妻共同财产中,叔叔阿姨的房子现价大约占55,如果你获得了晏晏的抚养权,这个分割比例已经有些低了。接下来就是晏晏的抚养权问题。”两人全心投入在资料中,锦娘听得极认真,一丝疑问都不肯放过。齐信芳解释完相关的情况,又带着锦娘模拟了一些谈判时可能出现的问题。锦娘长舒一口气,将记满笔记的文件夹合上。她发觉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都强了许多,大约是那个黑衣人所给的好处吧。“谢谢你,”锦娘对齐信芳道,“小鱼画展办得怎么样了”“还算顺利,就是吃的不大习惯。”说起桑榆,齐信芳眼神便柔和了许多,话也多了些,“她就是被宠坏了,稍微不合胃口就不吃东西,这次肯定又要瘦不少。”“那等她回来,我请你们吃顿饭。”“她回来后一定会找你的,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免得她天天担心。”锦娘笑笑,应是。齐信芳起身送她出门,说:“明天早上八点半,我去接你。”“不必麻烦你,”锦娘说,“我一个人可以”齐信芳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回去好好休息,养好精神。”锦娘拒绝不得,只好点头答应。她回到家里,手机又响了起来。桑榆:锦,明天加油让渣男贱女滚远点锦娘抿嘴笑笑。顾锦: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挑食,饭不好吃也要吃。桑榆:咦,是不是小芳芳今天又说我坏话了我先记着,要是明天你被倪家占便宜了,看我不揍他д彡Д′顾锦:你就欺负他吧桑榆:哼╮╰╭顾锦:你那里现在是早上吧,快补觉吧,不用担心我,至少你也相信小芳芳嘛桑榆:好啦好啦,你好好休息o3o翻到另一条消息,锦娘脸上的笑消失了。倪谦:阿锦,明早需要我安排人去接你吗顾锦:不必,会准时到,放心。倪谦:阿锦,夫妻几年,走到这一步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伤心,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太过情绪化,明天我们都理智地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做不成夫妻,我还会当你是朋友。锦娘皱起眉头,这人那只眼睛看见她生气伤心情绪化了还要做朋友脸皮这么厚,洗脸是不是要用刷子呀顾锦:微笑微笑微笑希望倪谦可以听见这个表情后的“呵呵”声。锦娘心里的紧张被他这么一气反而消失了大半。她精神奕奕地跑到衣橱前,给自己选明天要穿的衣服。与她当年被夫君狼狈赶出府不同,顾锦明天要昂首挺胸走出倪家,甩开丈夫,带走女儿。在这个世界,只要她没做错什么,就什么都不必怕。、第3章 倪家上午八点二十五分,锦娘准时站在小区正门等齐信芳。她上身穿一件短袖白衬衫,下身是一条高腰九分阔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平跟尖头鞋,肩上挎着小巧的黑色方形肩包。一身衣服干净利落,无一丝皱褶。她戴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线条柔和的下巴,嘴唇是纯正的红,成为全身唯一的亮色,更衬得肌肤胜雪。长发在脑后盘起,整齐却不紧绷,让她看起来干练优雅。路过的人都不自觉要多看她几眼。纪天南是个高二学生,暑假好不容易学校不集中补课了,家里又给她报了个补习班。她苦着脸走出小区时,就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看见背影,纪天南眼睛就是一亮。不错,站姿挺拔,身段窈窕。再瞟一眼侧面。噫额头圆润,鼻梁笔直,嘴唇微翘,标准的三庭。纪天南觉得自己的小心脏被击中了。她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装成打电话的样子,偷偷摸摸拍了一张照片。她又赶紧跑到马路对面,想要再来一张正面。只可惜,等她过了马路,那个年轻女人恰好已经坐上一辆轿车离开。就在这短短片刻,她也瞧见那人正面也是胖瘦得宜。纪天南叹了一口气,失落地打开手机翻看拍下的侧面照。因为是偷偷拍的,角度不是特别好,但至少也有大半个身子。她嘿嘿笑了两声,挑出一张最清楚的,在脸上打了个码,发到了啾啾上。天南蓝南:一早便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美女超有气质偷拍了几张侧颜,美哭,窝能舔屏一个月低清有码图等她坐上公交,这条啾啾后已经跟着几条评论和转发,基本都是交高清照不杀或好人一生平安之类。她暗自得意偷笑,觉得今天上课都有力气了。锦娘此时坐在齐信芳的车上,打开手机里收到的桑榆发来的消息。桑榆:亲爱哒,小芳芳到了没可惜今天我不能亲自上阵,请务必替我狠狠撕一顿锦娘扑哧一声笑出来。齐信芳目视前方开着车,问:“小鱼”锦娘说:“是啊,说让我替她撕一顿呢。”齐信芳也无奈一笑,说:“让她安心参加晚会吧,这里有我。”锦娘笑着在手机上回复:小芳芳会替你亲自上阵,你安心参加晚会。桑榆:生无可恋脸桑榆:嘤嘤嘤,看不了直播,请务必录下来给我看回放啊爱你么么哒づ3づ顾锦:亲吻锦娘笑着放下手机。她晓得桑榆这是担心她紧张,特意和她说话帮她分散注意力。她转头看向车窗外,一路上高楼渐渐稀疏,离城市中心渐远。半个小时后,轿车进入一片别墅区,停在其中一栋三层别墅门前。在顾锦的记忆里,倪家是个高门大户,住的别墅也是她心目中的豪宅。等锦娘真正站到门前再看,觉得似乎也就这么一回事。上一世她去过无数高官富商的府邸宅院,随便哪一家都比倪家所在的这种小楼强。跟在齐信芳身后走进客厅,倪家一家三口都坐在沙发上。倪谦的父母坐在当中一条,倪谦独自坐在他们右手边,锦娘和齐信芳自然坐到倪谦对面。“妈妈”锦娘顺着清脆的童声抬头,一个女童正站在二楼楼梯上。锦娘心头涌出一股暖意,瞬间流转全身。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张开手臂小跑着过去,那是顾锦的女儿,是她的女儿。“晏晏”晏晏哇得一声哭起来,锦娘心疼极了,赶忙将她抱进怀里。离开倪家的这个月里,顾锦与晏晏见面的机会很少,别说晏晏了,顾锦有时候都会因为想女儿躲在被窝里哭。晏晏紧紧搂住锦娘,眼泪鼻子把她肩膀的衬衣都浸湿了。倪太太出声,说:“好了,晏晏,大人要说话,你别哭了。”晏晏哭声一停,缩在锦娘怀里低低啜泣。锦娘眼底有些怒意。这一个月里,晏晏到底在倪家过的什么日子竟然会对自己亲奶奶这么害怕她摸摸晏晏的头发,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这也是锦娘第一次亲眼观察倪家三人。倪谦的父亲面上总带着三分笑,看起来就是个和蔼的长辈,但锦娘做成衣匠的十年间见人无数,他眼中的精明逃不过她的眼睛。倪谦的母亲保养得宜,是个典型的富家太太,举止间不由自主地露出些高高在上的味道。至于倪谦,五官端正,尤其是眼睛,长得极好,被他目光注视时,总有种他非常诚恳的感觉。然而锦娘却知道,定着这楚楚衣冠的,根本不是个君子。她嘴角微翘,低下头,仿佛全心都在女儿身上。倪谦第一个坐不住,提起话头:“阿锦,我知道离婚是我有错在先,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说。”齐信芳从公文包中抽出几张纸,分别递给倪家三人,说:“我受顾女士委托,全权代理此次与倪谦先生的离婚事宜。顾女士的主张均已列明,非常简单,只有三点,分别是倪晏晏的抚养权,顾女士父母所留遗产,以及倪谦先生在五年三个月的婚姻期间所得的百分之五十。”倪谦:“这怎么行”倪太太:“我不同意”两人齐齐开口,倪太太将手中的纸往面前茶几上一扔,道:“她在我们倪家白吃白喝了五年,怎么还要我儿子分钱给她”“妈”倪谦皱眉,打断她,转头说,“后面两项我无所谓,但是晏晏要留给我。”“倪先生这话是真心的吗”锦娘开口,语气还是如往常一般的柔和,“若你真心为了晏晏,就应该将她交给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倪谦面带怒意,道,“我是她爸爸,还能不是真心的”锦娘轻轻摇头,亲了亲晏晏的额角,将她换了个姿势面对倪家几人。她声音温柔却坚定,问道:“晏晏,爸爸和妈妈现在要分开,不能再继续一起生活了,晏晏是愿意和爸爸住在一起,还是愿意和妈妈住在一起”她每说一个字,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