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你你别过来”叮叮不知如何是好,举着瓷片的手僵在半空,连说话都打了结。他长出一口气,再进一步:“真想把你吊起来打一顿。”气势夺人,他每前进一步,叮叮就不由往后退数尺,那架在喉间的瓷片,对他来说显然构不成任何威胁。叮叮避无可避,直被逼到了墙角,脑中纷乱如麻。端坐在马车的凛然之相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怎么可能会在此地出现可是那样熟悉的嗓音,她也是断然不会听错的“你是谁”她睁着惊恐的眸望着他,满脸不可置信。他两根手指夹住瓷片,稍一用力便夺了过来。一把甩到地上碎成齑粉。今日摔了不少东西,之前是做戏,可眼下,是真的发怒了。张开双臂把她堵死在墙角,好似不这样做,眼前这个跳脱的女子,又会跑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然后彻底消失不见。他垂首瞪着她惊诧的双眸,低声吼道:“你究竟有没有自知,这里可是狼窝,这种小聪明能保你到何时”这女人,对所处环境毫无自知,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的话胸中升腾起无法压制的火焰,有些情绪失控了。叮叮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因关心而生出烦乱的男人。居然是他,真的是他那个从未示出真实身份,却和她相处如鱼水,一见如故之人陈一,或该称他为陈岚。这男人在绝望中不顾自身安危,为她送来一份莫大的惊喜。叮叮眸中弥出一层水雾:“你你生气了”“不该生气,难到我此刻应该笑容满面”他抓住她的手腕,被堵的无话可说“你生气起来好吓人手松开行么,好痛。”叮叮哼哼,在思源村同他乱开玩笑,他也从未发过半分脾气。而第一次见他生气,竟然是在怨她么她心里生出几丝委曲,眼泪漫过眼眶,悄声滑落。这句乞求如当头一盆冷水,将他刚刚点起来的怒火灭的干干净净,重重呼出一口气,低沉道:“真是拿你一点办法没有若是可以,真想拿个口袋把你装起来,天天带在身边,省着眨眼功夫又不见了,让人牵挂焦急”叮叮一凛,如此露骨之言,让她如何应对面色瞬时红透,忽又发起白来。她那要命的身子,却偏偏无法承受他一丁点的情意。她拿衣袖遮住泪眼,冷笑道:“我又不是兔子,再说了,上哪去找那么大的口袋,你不要说瞎话”这女人,又在逃避他了。“见你没事,我便放心了。”他松开她的手臂,瞧着她凌乱的青丝,“你头发乱了,发带呢”叮叮胡乱抹了发红的眼睛,伸手散开发鬓,青丝如瀑泄下:“我怕弄丢,所以收起来了。”“拿来。”他朝她伸出手,眸中有星光闪烁。叮叮咬了唇,极不自然的退开一步,苍白应道:“我自己来束,用不着你帮忙。”她从袖中掏出发带,视线移至地面,佯装认真的绑起头发来。胸口好闷没事没事,只要不再想那些事情“你为何会来此处”她浅笑岔开话题。陈岚退至门边,侧了头,如墨的眸子对上漆黑的夜空,微不可见的叹出一口气,“府上有只猪走丢了,自然要出来找。”语调轻松,又恢复了那副无赖的模样。“你才是”叮叮想起他的身份,立刻收了声。以前是不知情,自然可以无所顾忌的同他玩笑,可现在,任她再怎么心大,都免不了说话小心注意。他回过头来,勾起嘴角:“你知道了”“嗯。”叮叮把头埋的低低,好像地板上落了块美味的糕点。“那能请钱女侠帮在下一个忙么”他沉默片刻,忽倾身过来。这称呼好久未过耳,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抬头:“啊”“麻烦女侠对于在下身份一事,可以假装不知情么”他露出十分为难的神情,似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这算何种请求叮叮认真想了片刻,忽见他眉眼中蕴出的笑意,不由的生怒,抓起上榻枕头砸了过去,嗔道:“你又开我玩笑”“女侠好身手”他长臂一伸将枕头兜住,让这丫头恢复活力,他总是有办法的。叮叮一怔,显然对方才自己的失态不可置信。“好了,不逗你了。”陈岚笑道:“既然你身手如此之好,一会突围时女侠便当主帅,在下便在旁掠阵。”、诉情二“好了,不逗你了。”陈岚笑道:“既然你身手如此之好,一会突围时女侠便当主帅,在下便在旁掠阵。”“突围”他点头道:“这处寨中有一千余人,房屋数百间。我们所处乃是最深处的厢房,三面山壁陡峭,猿不可攀,唯一一条路通向谷外,却有层层把守。若想出去,唯有强攻。”字里行间皆是险峻,他却说的云淡风清。叮叮摇头不解:“草冦贼窝为何管的如此之严”陈岚冷笑:“想翻天,不铁规严律如何能成事”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本安静的山谷逐渐沸杂。陈岚拉开门,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呼啸着窜了进来,鼓起他的衣袖,飘袂飞舞。他收起调笑,肃道:“此刻火已经烧起来了,我们便乘众人救火混乱,无暇顾及之时逃出去。”叮叮瞪大了眼睛,怔道:“莫非,你方才出去是为了放火”陈岚点头:“此处人太多,若不制造出一些混乱,我们二人很难毫发无损的离开。”叮叮沉默,自思源村大火以来,虽然放火之人早已伏法,但她心里一直有结纠缠,此时陈岚如此作为,心中又萌生了一些不畅快。但此时此景之下如何能够怪他呢叮叮默默跟着他穿过阴暗的木廊,这里每三五步便有守卫站岗,可见了他们过来,仍旧直挺挺的站着,如同睁眼瞎子般。“这些人”“被我敲晕了,你不要东张西望,跟紧。”陈岚步伐轻如羽毛,叮叮只听见自己踩在木板上吱呀的声响。他们在山壁的最高处,一排排木楼用走廊串连,迂回向下延伸。最下层的木房,已经被大火吞噬。烈火,在初秋干燥的季节里,迅猛的向上席卷,炽热而无情。热浪扑面而来,下层的走道已经坠入火海。她正担忧如何下去时,陈岚忽然转身,低低道了句得罪,在叮叮的惊呼声中一把揽住她的腰。脚下如生了勾子,横吸在山石之上,借山壁陡峭之势,如蜻蜓点水,几番起落,平平稳稳的落在了火圈之外。叮叮甩了甩发晕的头,咕噜道:“原来你竟这么厉害,看来以前都是装的”地面早已混乱不堪。山中水源稀缺,再加上秋季干燥,这火一经升起,便是无法挽回的猛烈姿态。寨中众人忙于救火,竟无暇顾及他们俩,便是有几个发现他们眼生,围了过来,也被陈岚三拳两脚给撂倒。正退到谷口,叮叮却满心不舍,几度回首张望。陈岚疑惑:“怎么了”她低声道:“这里也非全是恶人,那些与我一起的姑娘,都是无辜受牵连,我知这要求无理,若是可以的话”无鳞给她系上的结,同样的情境,却也害怕被再次拒绝,她一时哽住,便说不下去了。满眼的期待落到他眼里,泛起一阵涟漪,陈岚沉声问道:“这里房间众多,若要救人,需一间间的寻找。若我因此而遇险,你可会担心”陈岚定定的看着她,墨色的眸印出灼灼火光。叮叮一惊,是呢,这是她未曾想到区别,陈岚就算武艺高强,终不过是一介凡人,怎可与无鳞飞天遁地的能力相比。彤菊与她相处不过两日,也许终不再相见,若是日后担心,便将是一生一世,这火永远会让她心中介怀,不可忘却。可是,萍水相逢之人怎有他性命重要心中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叮叮惊住,抓住了胸口衣襟,脸色又是一阵苍白。“有这份犹豫便足够。”陈岚眉眼划出一道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指按住她的眉心,“莫作这种表情,这里会长皱纹的。那女子与你亲近,我看的明白。你在这里藏好,我去去就来。”他收回手,叮叮忽忽生出一种冲动,想把那手紧紧攥入掌心,再不让他离开。眉心处滚烫,可她终没有这么做。不能这样,你不是放浪女子,怎可以喜欢一人,又喜欢上另一人。也许,只是那与无鳞截然不同的温和,令自己产生了片刻的错觉。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与混乱之中,她在长草中藏起自己的身子,藏起了这份不可说的心境。常说水火无情,那火愈燃愈大,数丈火苗沿山壁向上,将整片峭壁烧成了一幕巨大的火墙。半山通红,映燃了夜空的云他若有事,你必后悔一生她一时间胸口剧痛,几近晕厥。朦胧中鼎沸之声愈近,更多的人朝谷口涌来,烈焰焚山,众人只得放弃救火,走为上策了。你不能就此晕倒,不能再给他添负担。她强守着神台间一丝清明,透过草隙,透过斑驳混乱的人影,一个挺立的身影拉着名女子而来,在一片繁杂中,如此的真实和叫人欢喜。“这样真好,谢谢你”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夜,满天繁星汇成一条磅礴的天河,晕白的薄霭在河中流淌。华岭蜿蜒的山路上,一前一后两骑四人,在静谧的夜里奔跑。风扬起陈岚的长发,扫过她的鼻端,好痒。阿嚏叮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冷吗”他的声音很温暖。“没事。”叮叮回头望去,剑鸻一袭黑衣,带着彤菊紧紧跟在后面,“我没想到剑鸻也来了。”陈岚应道:“他们守备太严,混进来并不容易,有他在外面接应,我放心。”她靠在陈岚背上,胸闷一直持续,搅的她昏昏沉沉,明知不应该如此亲近,可是眼下确又不得不如此。“嗯。”她低应,目光落到他背上,隔着衣衫依旧能感受惊心怵目的疤痕,“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陈岚勾起嘴角,浅笑:“像真的吗”原来如此叮叮心中一松,咯咯笑起来:“原来是假的,难怪抹了一手黑油。”“灰隼的伪装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那些面具便是出自他的手。游归海前日已被处决,照着样子做出的痕迹,再熟之人也察觉不出来。”他顿一顿,接着道:“怕你遇险,所以准备的并不充分。昨日调查地址拟定计划,又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待见到你暂无危险,知道我那时有多高兴吗”心情好时,他连声音都带着飞扬的神采。叮叮声音渐低:“你身边能人真多可为何又独自一人来救我,若被他们发现,你怎么办”他淡淡的笑着,语音温柔:“不管什么境地,我必能护你周全。”身后女子不再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用无声来回应他倾心的诉说。静夜,只留得马蹄声在空寂的山中回响。嘚嘚嘚,嘚嘚嘚。夜风迎面而来,吹在胸口冷飕飕的,可是背心处她靠着的地方却十分温暖。天将明,晨曦露重。华岭的雄姿在微光中变成了巨大的黑影,眼前是辽广的平原,丽城高耸的灰墙在远方的地平线上遥遥在望。“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叮叮哼起歌。与他一夜亲近相处,再加上马背奔波,她的忍受力和体力均己到达极限。“本来只欠你一万伍仟两银子,现在又欠下一条命,银子还好说,可救命之恩我却无法报答你说这可怎么办呢”她有气无力的哼道。陈岚拧起了眉,不理会她的问题:“你不舒服”“没有,就是有些乏。”他忽然勒停了马,转头望去,叮叮如雪苍白的脸色和几近乌青的唇令他心中猛然一颤。“笨丫头,病成这样未何不说”陈岚将她从马背上揽下来。怀中女子的身子已弱如棉软,肤似冷霜。“我没病你,你离我远”她的声音低过耳语,最后几字化成了听不见的呢喃。见他们下马,剑鸻和彤菊急急靠了过来。彤菊一见吃惊:“怎么又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陈岚急急问道:“你知道她的病”彤菊摇头:“水儿曾说这是老毛病了,时常会晕厥过去。”“老毛病”陈岚心下疑虑,在思源村时,两人相处数十天,她向来精力满满活蹦乱跳,何曾有过顽疾缠身彤菊忧虑道:“是的,她在山中便发过一次,睡一觉后就好了。水儿曾说她一朋友的医术极高,也为她看过,但却诊不出原由。”朋友应说的是苏悯,若连他也应付不了的病症,天下还有谁人能治“剑鸻,即刻送彤姑娘回丽城,再备一辆马车过来,带上衾枕。”“您要全程带着她吗”剑鸻一惊,“队伍已经出发一天有余,若是再带上马车,恐怕又得耽搁时间,若灰隼被人发现”“我自有主张,还不快去”他低声下令,收紧了双臂,怀中之人阖了双眸,已然沉沉睡去。剑鸻见他视如珍宝的模样,低叹了一声,告退去了。、对话这段时日以来,已经晕厥了三次。叮叮向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