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气侯也是好的,水份也是足的,可偏偏就不窜个儿,瘦瘦小小看着便可怜。”“想要开花结果,就得用心。”他白玉般的手指抚过黑袍上的线疙瘩。叮叮本就不会针线,一个平整的破洞竟被她缝的蜈蚣般凹凸不平,还好衣服一色纯黑,小小瑕疵并不甚显眼。叮叮以为他在讥讽自己女红不佳,脸红讪讪:“我是不会缝衣服,可总比漏风的洞要好吧。”无鳞指了陶土盆子道,“你需明白,这些花没开之前,不能离开。”他转身,撂下话后便要走开。“等等你别走。”叮叮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从发芽到开花得数月时间,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见他毫无反应,叮叮急道:“我保证,每月不,每天都可以过来照顾它们,若一直待在这里,张叔、梦姐姐,他们都会担心,我又如何安的下心来。”“不能走。”无鳞低垂眼帘,眸中的红光愈发的深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不放心我么”叮叮轻声叹气:“我跟你讲个故事,你可愿意停下脚步,花些时间听听”她沉心,终于决定要把心中的话全倒出来,他理解也好,不懂也罢,至少总比憋死却没个结果强。叮叮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楸住了他背心处的衣服,无声的颤抖。他没有避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即未说好也不拒绝,如松树般直着身子。“你相信一眼钟情吗”她问。“有个女孩,从小便是个爱上树下河的野丫头,在她八岁那年,正赶上老天爷收人,一场风瘟卷过村子,转眼只剩孤单一人,而她却因祸得福至那以后,女孩心里便埋下了一颗种子,她时常会想着,自己是不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叮叮红起脸,将桃花般的面颊深深埋入他的背心:“其实你心里一定明白,年幼的我为何会同意那些跟本听不懂的条件。”“那是因为,仅那一瞥,这双眼睛就再看不进任何人八年过去了,小小的种子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他静静的听着,如一尊雕塑。“这无关乎救命之恩的报答,只是最最简单的喜欢,你的样子,你的气息,总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去亲近。”“因为知道我们的缘份未了,所以我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勇气,别人还道我胆子肥呢,其实说白了,就是真的不怕死”她把手笼到袖中,想去拿那个蓝色的荷包,不料却摸了个空。无鳞终于动了动,叮叮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耳边他平稳的声线竟未起任何波澜:“那时年幼,今已长成,如果重来,那时情景同样的条件,你还会一口应下”“当然。”叮叮答的斩钉截铁。他转身面对她,眼眸如琉璃澈亮:“若当年见到的是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还会有如此想法”那张脸没有任何表情,灼人的视线却直勾勾的望入她的瞳仁深处。“我”叮叮一时怔住,呆呆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无鳞抓起她的皓腕,把手掌强硬的按在自己脸上,掌心触极的皮肤冰凉,没有一点生气。“异类,冷血怪物喜欢,想靠近你心里那个人,真的是我吗”他声音虽平静,语气却咄咄逼人。叮叮怔住,他果然还在为那时几句重话生着气呢“是我不对,话说的重了,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她红着眼眶,垂首:“后来我细细想过了,如果当时真能救活荣儿,你也不会拒绝的,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理解的苦衷。”她的语声已近乎祈求:“是我不应该提过份的要求,更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怨你,你,你别生气了好吗”无鳞松开她纤细的手腕,上面竟恪出了一条森白的印,想来是疼的,可面前女子却一声也没有吭。可她表现的越急切,他确越发想要远离。这是什么情绪嫉妒“你说的对,对你而言我本就是个怪物,没必要为此生气。”叮叮惊愕抬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的问题,不必道歉。”他总是那副清淡样子,隔人于千里之外。叮叮把樱唇咬的通红,她无数次的想去理解他,揣测他喜怒哀乐的心思,却总是得出个无解一个在阳光下绽放,一个在暗渊中静默,永远不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泪水漫出眼眶,滑过她涨红的面颊:“你如果没有生气,为何要这样对我无鳞,那你告诉我呀,你到底想要什么”静谧中传来阵阵有日节奏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你不会了解的。”他退开一步,在风中慢慢的变淡。“等等你若愿意说出来”叮叮急急上前挽留,却只抓住一抹指缝间的残影。他终究是走了,叮叮晃了晃,咬牙。他即然如此看待自己,又为何要执意把自己留在这儿他的冷漠相待、自己受的委曲,所有一切一幕幕涌来,化作颗颗剔透的泪珠,却只能沾湿寥寥衣襟,带不来苍山雪映洱海月的宁静美好。无来无去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如萤火般散出点点白光。满树的白火幽幽的闪着,照亮了石室木门前的方寸之地。昭昭素明月,辉光烛我床。忧人不能寐,耿耿夜何长。可是眼前既无明月,也无烛光,只有清冷的长夜,和孤寂的石床。叮叮低叹一声,转身走了进去。这几日她时常安慰自己,兴许是因为那番告白来的太过突然,使得一向寡淡的他无法理解,所以才会说些莫名奇妙的话来也许只要再多几日,再说的浅显明白些,他终究会懂的。一日日的昼夜更替,即便是他那样不近人情的态度,叮叮依旧坚持,她从来不会意志消沉,总是相信精诚所至后终会有个结果,不管是对无鳞,还是对那些半死不活的小芽。又一日天亮,叮叮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晨起洗漱,低头望去,水中女子双眼浮肿,脸色憔悴,头发、眉眼、肌肤,有哪一样像未及桃李的少女如盆里的那些芽,腊黄腊黄的,失了生机。“丑死了”她侧头望着发蔫的小芽,又抬首看向灰暗的天空,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些芽不生长难道是因为没有阳光”叮叮打了个哆嗦,把正在树上小憩的绯羽唤醒,那鹰一阵烦躁,撒着被吵醒的火气。叮叮抚过它的脖颈,小声安抚道:“好绯羽,一会再接着睡,现在帮我个忙好不好你看这天每日都是阴沉沉的,闷的很,你若能飞高一些,便去看看云的上方,究竟有没有太阳”绯羽不奈烦的应了,张开翅膀冲天而起,几个呼吸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不多时,鹰就转了回来,一副慌张不定的样子。叮叮心里浮出一阵莫名的恐惧,急急:“你在上面发现了什么”绯羽急躁,只得翅膀乱扇,忽见一旁麻袋中的种子,叼起一颗放到叮叮掌中,尖喙点点种子,又转头指向她胸前。“种子我”叮叮不解。绯羽一声长嘶,啄起掌心的种子,在盆里刨了个土坑,把种子埋了进去。“天上有人种花”叮叮仍旧不解。绯羽对她的理解能力表示气结,张开翅膀就去扇她的头。“好了,好了。”她抱头躲避道:“别扑了,真的不明白啊”那鹰无奈,只得展开翅膀冲天而起,不多时叼来个石头,放到叮叮手中,用鄙视的眼光横她。叮叮望见,忽怔道:“这石头在天上”“嗷”绯羽为自己聪明的表达而得意洋洋。叮叮越发惊奇了:“你说天顶上是石壁”“嗷”她狠狠的呆了呆这片空间幅员辽阔不见边际,地底怎会有如此宽广的所在她转头想再问问绯羽,哪知它显然还未休息够,直接钻进了树桠再不肯出来,严然把这树当成了栖息的安乐窝。、莲子清如水二翌日,强打着精神撑了几天的她终于是病倒了,酸软的双腿无法撑起纤瘦的身子,走几步路似乎都成了难事。门外的“天”已是大亮,叮叮依旧困乏,本想缩进被褥再睡一会,不料砰的一声大响,无鳞玄黑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本就苍白的脸又添了些许雪色,蔷薇红的筋络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组成交错的网,映在雪肤上,略微可怖。“你在做甚”声音有些沙哑,和平日清稳的声线大相径庭。叮叮拉过被褥蒙住头,一想到他竟然把她关在地下,就生出些许烦厌之情来:“有些困了,想再睡会。”许久都没有声音,她在心里默数到一百,探出头去看,只见无鳞依旧杵在原地,定定的望着她,连姿势也未改变半分。本想着身子不适,正好躲他几天,好平复调整一下郁悒的心情,可没想到一大清早他便不请自来,还堂而皇之的堵了她的门。“过一个时辰就起来。”叮叮又把头缩了回去。“天亮了。”他上前一步,居然伸手抓住她纤细的臂膀,将其拖了出来。“好痛啊”叮叮脚一软,差点摔倒在地。她惊诧,从未见过这样粗鲁的他连三岁小儿也能看出她此时身子不适,而这个男人却不管不顾,一味的自私着。“你到底要做什么”叮叮忍无可忍,喝道。“起来种花。”他木然。“芽不生长我也没有办法啊”叮叮瞪着眼睛,“地底下没有阳光,它们怎能长的好这本就不是能生存的地方别说植物,连人待长了时间,都会没有生气了”几句话喊下来,登时觉着虚脱乏力,她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冒起了星星。“你病了”见她晃了几晃,无鳞这才明白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在这种鬼地方待得久了,任谁都会生病”叮叮掰开他的手,委屈漫上心头,又红了眼睛。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你走吧。”无鳞忽道。“什么”叮叮一怔。“立刻回去。”他撑开双手凌空划圆,半空出现一个通道,洒出浅浅的白光:“这道门通向饕餮楼后院。”叮叮愣了几愣,一脸的不可置信:“那我真走了啊”无鳞阖上眼,抬手指着门。他就像一个画中人,温柔细致、反复无常、冷漠无情,美丽,却都不真实。叮叮垂首:“我既然答应过你要让这里开满鲜花,总会想办法做到的,这一时半会也许无法实现,你再多给我点时间”无鳞摇头:“不用,你需谨记我讲过的话。”叮叮莫名:“什么话”他一字一句顿道:“保护自己不能有性命之虞。”叮叮脸色一白,忽从心底生出一丝反感:“我的命我自己珍惜,不劳你费心了。”抬手唤来绯羽,没有一丝犹豫和流连,迈入那个奇异的白圈,她走了。无鳞立在原地,望着圆圈分裂成细小的碎片,如一群纯白的蝴蝶在空气中消散,手指不经意划过衣服上蜈蚣般的线结,身形笔直的如同松木一般。身后忽然传来女子的笑声,腻腻的,媚酥入骨。他身形一晃,向身后抓去。一名赤足女子闪开,带着娇媚的笑:“咱们两个不要一见面就打架,好吗”“婴雏,你竟敢偷听”无鳞沉下声音。暗红发色的女子将手环到胸前:“我离的如此近你都没有发现,岂能怪我在一旁窥视”无鳞眉头一皱,冷然:“快滚”婴雏嘴角一勾:“这景像真是难得,你居然会发脾气了。哼,在别人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居然来我这儿撒气。”她凑到跟前来,笑道:“就你这张木头脸,任谁都不会喜欢。”“无需你喜欢。”无鳞转身。“等等,别遇到点事情就想逃避。”婴雏拦在他身前,“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学会说话你也真是与众不同,明明就是关心,可从你嘴里出来,为何就变的那样难听”“你来这里做甚,为说这几句讥讽之语”“来看看你的予心之人究竟是何样子。”婴雏掩嘴,“难得请过来,为什么要把人家放回去”“她在这里活不了。”无鳞垂下眼。“看来还不算太笨,你俩的性命系在一起,自然要以她的生存为优先。好吧,这热闹看完了,我也该走了。”“听着,不准干多余的事。”无鳞沉声。她转头,笑容冷冷:“你在威胁我哼,我才不会管闲事,到希望你早点去死。”说罢侧头扫过那些陶土盆子,不屑哼道:“你这留人的方式,也算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了。”婴雏望着他愈发阴沉的脸,忽奇道:“你变了,脸上藏不住心事了。“无鳞心中一凝,微小的表情立刻消失无踪,一阵微风荡过,人已无踪,“走了。”婴雏望着空荡荡的石台摇头低喃:“缚丝成茧便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我看未必管用叮叮从四尺来高的半空跌落,直直坠到她那张紫檀榻上。心中大叹幸好雪翠勤快。这离家多日,松软舒适的衾枕依旧齐整的铺着,不然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绯羽则是凄惨,门后的甬道中狂风呼啸,它几乎是被乱流一路席卷而出,止不住身子,翻滚着撞上了房内绘着紫藤的屏风。一瞬间大风乱流将房内吹了个七颠八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