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发出几句细微的啼声,脚下是透过茂密枝叶撒下的斑驳月影。夜疏离学着晋疏影平时站在桥上的姿态,伸出手轻轻抚过她曾经流连过的栏杆,心中不免遗憾伤感。若是她们能够如同凡人夫妇一般执手看花,赏遍世间花灯,看遍灯火阑珊,一切应该比现在赤玄谷中表面上至高无上的境遇要快乐得多吧,或许当年他的父母没有指点江山的权利,没有机关算尽的头脑,可是一世一双人就已经足够了。夜疏离俯视着偶尔波纹动荡的湖面,终于明白为何晋疏影每次站在这座桥上时,都仿佛目空一切,原来是因为她有心事两日后的清晨,晋疏影披着黑色斗篷,将容貌严严实实的遮挡在黑色帽沿之下,她出门时本想跟夜疏离打声招呼,却发现夜疏离在她之前就不见踪影了。晋疏影不耐烦的白了一眼夜疏离的房间,心中不禁骂道:“这个王八蛋这段时间到底在忙活些什么怎么总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不过出发在即,晋疏影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夜疏离不在正好,还省得她又内疚一番,纠结着要不要把天劫一事还有此次去夺飘零玉的事告诉夜疏离。出门时晋疏影对着在门外看守的几个小妖沉声交代:“我出去一趟,让你们公子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几个小妖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是,二公子。”晋疏影一路穿行,赤玄谷距离蓬莱仙岛有一段距离,若不御剑飞行容易将法术快速消耗,于是晋疏影唤出月影剑踩在脚下,畅通无阻的穿行在丛林与江河之间。一路上有许多仙家弟子,这些人中还有不少无仙山的人,晋疏影冷冷的望着那些看上去傻乎乎的弟子,不屑的扬了扬下巴。晋疏影当然想不到,各大仙派之所以会如此快速的行动,都是那祝老伯一张巧嘴的功劳,祝老伯仗着自己在仙派之中德高望重,装模作样的在几位掌门面前卜了一卦。说天卷只能在蓬莱仙岛开启,于是各大仙派纷纷蠢蠢欲动,也因此得知了晋疏影的行踪,还以为可以率先抵达蓬莱,来一场瓮中捉鳖,一举拿下天卷和晋疏影。要是晋疏影得知众仙是这样打算的,一定会忍不住仰头大笑三声,然而晋疏影还没有机会对这些人嘲笑一番,却在距离蓬莱不远的一条大河边,看见一个偶尔让她想起,便会心情复杂的人。这个人模狗样,在一群徒弟面前装腔作势的猥琐之徒,正是尹皓叶。晋疏影意味深长的扬起嘴角,对着脚下的月影剑笑道:“小影,在这里停一会儿。”月影剑顺从的停下,晋疏影将剑收回掌中,几年来,她已经十分熟练如何与月影剑人剑合一,于是简单握诀,月影剑便钻进她的掌心,消失不见了。晋疏影御着隐身术悠悠的靠近那群人,只见尹皓叶对着一群弟子,比从前还要趾高气扬:“你们这些新来的弟子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才御剑飞行了半天而已,就累成这样”众弟子纷纷敢怒不敢言,谁不知道从无仙山飞往蓬莱少说也需要一天,况且大家本就不是一大清早便出发,费了半天的时间便靠近蓬莱已经实属不易。尹皓叶自己也是有些疲惫,才找了个借口停在这天英河畔休息一会儿,竟好意思厚着脸皮指责挖苦这群新来的弟子。有几个男子脸上悄悄露出不悦,没想到却好死不死的被尹皓叶看得清清楚楚,这下他又有话要说了:“怎么说你们几句你们还不高兴了你们要是有我当年一半的勇猛,大可不必挨今天的骂”听到这里,晋疏影终于忍不住冷冷一笑,随即目光锐利的盯着尹皓叶的眼睛,不用动一根手指,只需一个眼神便让尹皓叶觉得自己被别人扇了一个耳光。众人都听见尹皓叶脸上传来“啪”的一道清脆之声,尹皓叶更是脸上发烫,这一记耳光扇得他耳根发烫,脸上蔓延大片针扎一般的刺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唯有晋疏影畅快一笑。尹皓叶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一只手按着半边脸,怒道:“何方妖孽在此作祟快快现出原形”晋疏影眯笑着的眼中闪现杀机,目光狠厉的瞪了尹皓叶一眼,只见尹皓叶立刻神情痛苦,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紧紧钳住他的咽喉。尹皓叶痛苦的挣扎着,一双手在脖颈上疯狂乱摆,他不停的吞吐真气,在身外萦绕一层护体罡气,却是无法挣脱那只鬼魅般冰冷粗糙的手。众弟子匪夷所思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愣了很久才纷纷拔剑冲到尹皓叶身边,可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拿着剑惊恐的左顾右盼。“尹皓叶,你当年的勇猛不是都用在暗算别人和嘲讽同门身上了吗”晋疏影空灵冷漠的声音飘入尹皓叶的耳朵里。尹皓叶顿时傻了眼,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你是晋疏影是你”晋疏影犹如一道疾风一般冲到尹皓叶身前,表情狠辣的伸手掐住尹皓叶的脖颈,她褪去了身上的隐身术,目光邪魅阴冷,颇为狠厉的挑起笑容:“是我又怎么样”围在周围的弟子连忙向这道黑色身影拢了上来,晋疏影邪笑着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不紧不慢的张开嘴巴:“滚”尹皓叶带领的这一批弟子虽然资质不差,但入门时间太短,于是根本难以招架晋疏影的这一个“滚”字,通通像是被人打中一掌一般倒地四散。晋疏影满意的挑了挑眉毛,尹皓叶在她手下渐渐表情狰狞:“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我记得从前我好像告诉过你,多年前天波峰一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呢,今天你栽在我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晋疏影目光锐利,加重了手中的力量。眼看尹皓叶就要在她手中气绝身亡,正想拼尽全力挣脱这只手,谁知眼睛一对上晋疏影的墨眸,只觉得浑身寒意刺骨,意识逐渐模糊。“你给我滚进河里,若是无人能够救你出来,你就安心死在河里吧”晋疏影冷笑着松手,只见尹皓叶果真目光散漫的向天英河缓缓走去。“师尊”几名弟子从地上挣扎着起身,冲到尹皓叶身边,那尹皓叶就快要冲进河里,众弟子前来相拦,竟被他出手打伤。另一群人将晋疏影团团围住,却见晋疏影从容一笑,摇了摇头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团黑烟,乍地消失在众人眼前。所有人顿时惊慌失措的冲到尹皓叶身边,数名弟子死死拽着他的袖袍,却完全挣不过他,这尹皓叶已经完全迷失心智,再次打伤围在身边的人后,扑通一下跳进天英河中。“师尊”众弟子皆是惊恐万状,只见尹皓叶如同一心赴死一般,既不挣扎,也没有任何交代,只是神情恍惚的纵身下河之后便再没了动静。第一百七十五章 血债血偿天英河中水流湍急,河水更是有千丈之深,岸边的弟子纷纷急得七窍生烟,却是无人敢跳下河去将尹皓叶拽上岸来。只得望着仙雾蒸腾的长河,焦虑的大叫:“师尊,师尊”落入水中的尹皓叶脑子里如同灌了浆糊,彼时的他别说骂人了,就是他的弟子把他拽上岸来扇两个耳光,他也定是木讷的受着。当然,尹皓叶的徒弟定然是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却是被别人得了可趁之机。慌乱的众人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长啸,只见飘渺的云间渐渐飞出一只巨大神鸟,苑灵修一脸嫌弃的站在小青背上,从烟斜雾横的云端急速降落。苑灵修御着驰云剑,冲进天英河中将尹皓叶一把拽上岸来,那尹皓叶浑身湿透,发髻散乱得堪比叫花子,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望着满面颓然的尹皓叶,苑灵修眼前闪过一丝促狭的笑,随即出手重重的抽了尹皓叶两个耳光。原本忧心不已的众弟子瞬间忍俊不禁,纷纷把头别向一边,闷声笑了起来。尹皓叶这才清醒些许,怒道:“你打我干嘛”苑灵修用力松开尹皓叶的衣襟,尹皓叶两腿还有些发软,顺势倒在地上,却听苑灵修不耐烦道:“师兄被邪气缠身,我扇你两个耳光,是为了打跑你身上的晦气”众弟子又是一番偷笑,看着尹皓叶狼狈不堪,噎得说不上话的样子,这些弟子内心十分雀跃,都觉得煞是解气。“我说尹师兄,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怎么偏偏往这深不见底的天英河里跳”苑灵修狡黠的笑了笑,小青正在崇山峻岭之间盘旋。尹皓叶冷哼一声,脸色十分难看:“还不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晋疏影吗没想到这五年来她的法术突飞猛进,不止能隐身,居然还学会了摄魂术”苑灵修白了尹皓叶一眼,冷笑道:“我看师兄是惊吓过度了吧,这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人”尹皓叶张了张嘴,急于向苑灵修证明自己不是在胡说八道,却被苑灵修扬手打断:“我得赶紧去蓬莱了,师兄自求多福吧,下次靠近河边时记得离远一些。”说罢还回头望了一眼尹皓叶气得发紫的脸,才对小青招了招手,小青并未在丛林之间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于是立刻带着苑灵修飞离天英河。途中小青愤然的哼了一声:“刚才我要过来,你非不让,现在疯丫头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苑灵修叹了口气,似乎没什么精神:“别着急,等你去了蓬莱也能看见她。”小青十分不满的穿过一片白云:“你和疯丫头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现在疯丫头不止连你都打,而且对尹皓叶这么残忍”“今日尹皓叶不死已经实属万幸,你忘了从前他是怎么害我们驰云殿,怎么陷害疯丫头的”苑灵修冷着脸,似乎有些不悦。看见方才晋疏影狠辣背后流露的孤独,苑灵修只恨自己为什么如此糊涂,五年前居然误以为是晋疏影煞气发作,错手杀了秋池姑姑。身边仙雾缭绕,眼前模糊浮现出几日前的那一幕,自从那日在苍山之巅,晋疏影说慕琴才是杀害秋池姑姑的真凶后,苑灵修便十分疑惑,困扰了许多天以后,他才终于狠狠拍了三下脑门。“我可以问一问琥珀琉璃心啊真是猪脑子”苑灵修火急火燎的翻出琥珀琉璃心。施法摧动这琥珀琉璃心后,他十分忐忑的在心中问道:“杀了秋池姑姑的人是不是慕琴师伯”琥珀琉璃心光芒盛放,片刻之后,一个由满天星聚集而成的大字陡然闪现在苑灵修眼前,那个光芒闪烁的“是”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抽在苑灵修脸上。从那一刻起,苑灵修便对晋疏影充满愧疚。如今他已得知真相,自然恨不得立刻冲到晋疏影面前负荆请罪,不过细细一想,既然慕琴是杀害秋池姑姑的真凶,那么说明无仙山中还是暗藏心怀不轨之人。苑灵修当上掌教至尊的这些年,未曾在山中做过什么大事,自然也没有人心所向之说,如果他贸然指出慕琴就是杀人凶手一事,必定无人信他,就像当年的晋疏影一样。做事讲究有理有据,他只能暗暗查明慕琴的真实目的,再想办法让她在众人面前身败名裂苑灵修目光如炬,脚下掠过千山万水,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晋疏影兀自穿过茂密丛林,适才对尹皓叶的一番捉弄,证实了她确实突破诛情咒第三层,忘情。眼下她已经能够操纵别人的心智,饶是如此,这次飘零玉之争她又多了几分把握。夜幕降临时晋疏影才赶到蓬莱仙岛,这里花香四溢,仙岛上氤氲着湿润的云雾,脚下随处可见青草群芳,远处有一颗枝繁叶茂的老树。那大树的藤蔓宛如女子的垂腰的青丝,柔柔的垂向地面,藤蔓上生长着嫩绿的新叶,老树背后隐约有一座屋舍,晋疏影离得太远,难以看清那大树背后暗藏怎样的玄机。蓬莱仙岛如此之大,晋疏影首先打算飞往那老树的方向,于是腾空而起,飞了许久,却好像离这大树越来越远。“原来这是迷阵。”晋疏影停在一座古老的宫殿前,仰望着眼前这片陈旧的建筑,宫殿大门紧闭,似乎暗藏机关。晋疏影注视着头顶已经有些模糊的镂金大字,那几乎发霉了的黑色牌匾上刻了三个大字:“蓬莱宫。”细细打量那宫门旁边的围着的一圈金砖玉砌的高墙,便能够看出,这蓬莱宫在很久以前定是无比辉煌,只可惜此处大约人去楼空千年之久,故而昔日的辉煌只剩眼前的萧条。晋疏影正想四处找找这入门的机关在什么地方,身后却飘来一缕芳香,缓缓回头,只见一张恍若隔世的脸。绿蔓伫立在晋疏影眼前,一双眼睛里含着闪烁的泪光,她的模样和过去并未发生改变,只是从前那双率直机灵的眸子竟有些暗淡,她不像从前那样一惊一乍,只是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晋疏影默默打了一个激灵,佯装镇静的望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过去她无依无靠的时候,曾经将今日这形同陌路的人当做这世上唯一值得信赖的人。想不到这样一个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人,居然是江山鸿寅安插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晋疏影永远都忘不了,贺白曾经告诉过她,绿蔓是跟在江山鸿寅身边的一只灵蝶,那么可想而知,她在无仙山中多次见过的那只翠绿色的蝴蝶正是绿蔓。她以为绿蔓真是因为放心不下她才独自跑上山,原来绿蔓不过是为了让她煞气缠身,所以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