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师兄越她几步走向府门,人却突然转身向后,吩咐道。“是。”绿绮记得陆昭锦吩咐许四看着蔡师兄,所以今天留心听了,很快就明白了蔡师兄的心思,顿时恼得很。这只吃里爬外的白眼狼,亏得小姐那么信任他,当即看也不看蔡师兄就跑去扶跟在后面的叶幼澈。叶幼澈虽然痴傻却从不吵闹,一直由蒋氏的心腹蒋婆照顾,现在蒋婆自然跟了过来,两人各在一边护持走来。“叶三爷虽然是代兄送嫂,我陆家却不能少了礼数,蔡师兄,荷花厅开了吗”陆昭锦还想抓住幕后黑手,所以立威过后就不打算跟蔡师兄硬碰硬的撕破脸,索性还做她当年的任性大小姐,想到哪儿做到哪儿地命令着,说话做事毫无章法。蔡师兄一怔,本以为陆昭锦会梗着脖子质问他怎么怎么样,没想到是这样个结果。看来自己猜的没错,她不是疑心了自己,而是纯粹的耍她大小姐的脾气。虽然这种撒气方法出乎他以前对陆昭锦的认知,不过却也合情理,他松了口气,笑道:“没呢,我这就让人开。”果然没开,看来蔡师兄对她的情况是了如指掌,否则怎么会笃定叶幼清不会来,连待客用的荷花厅都懒得开。尽管如此,也听出他还保留着主人翁的语气,但陆昭锦知道,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可操之过急,惊了这只狡兔就麻烦了。“都散了吧。”随着一行人进门,蔡师兄令道,七八十个丫鬟小厮立刻应是,各自回了原位。荷花厅是陆宅最大的待客厅,是个鸳鸯厅,分阴阳两厅,叶幼澈自然被扶去男宾待的阳厅,陆昭锦则去了隔着一堵墙的阴厅。陆家大宅里确实没有什么亲眷,蔡师兄在这头陪着陆昭锦,那边叶幼澈便没人陪了。“这有什么失礼的,让昭宁陪着三弟就好了。”陆昭锦押了口茶,漫不经心道,余光瞥见蔡师兄脸上一滞,陆昭锦挑眉问道:“怎么昭宁不在吗”前世她就顾着哭诉,被蔡师兄牵着鼻子走,根本没时间打听自己的小师弟陆昭宁的消息。“昭宁去学堂读书了,不在家中。而且昭宁年幼,作陪岂非失礼,不如算了,想必叶三爷也不会介意。”昭宁作陪失礼陆昭锦心中冷笑。陆昭宁虽然只有九岁,却是自幼被父亲收养,是大医陆名正言顺的四弟子。他蔡仲堂虽然挂着大师兄的头衔,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记名弟子,若非陆昭锦有心抬举称他一声大师兄,他与药行里那些记名的师兄掌柜能有什么区别现在倒说陆昭宁不配作陪,的确,他们的身份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父亲在世时不是已经请了西席,怎么还让昭宁去学堂”陆昭锦盯着蔡师兄脸上神色微妙,突然想起什么,不待他解释,急匆匆地起身往外走去。“小师妹”蔡师兄紧跟着起身,对身后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赶忙悄悄溜走,他这才紧着陆昭锦往陆昭宁房里走去,一边解释道:“昭宁在西席那受了委屈,我替他撵走了人,你别急,我这就派人去接他回来。”第二十一章 :蔡宅“昭宁”陆昭锦急匆匆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子干净空旷,倒好像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似得了无生气。她前世记得清楚,陆昭宁是在她出嫁四个月后走失的,九岁大的孩子说是被人牙拐走,那时的她正在叶家焦头烂额,听说后也只派了许四速寻,根本没想那么多。直到出了蔡师兄的事,陆昭锦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而挂着陆姓早有风传是大医陆私生子的昭宁,又怎么可能逃脱魔爪,只怕早就凶多吉少了。看着屋子,难道昭宁早在她准备成亲的那段时间就不在了陆昭锦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上心,昭宁才九岁大,竟让无辜的孩子替大人们偿还那些过往的恩怨。“蔡师兄,你”陆昭锦正要开口,就听廊下有女声响起:“咯咯回门都没夫君陪,带个傻子回来,还好意思颐指气使的,咯我要是她啊,不一头撞死,也躲在屋里不敢出门”陆昭锦拳头紧攥,一把拉住要出去质问的绿绮,脸上辣,却是气的。前世她回府后本来要去父亲书房缅怀,可半道就听见这么一句,顿时羞臊得无法见人。让蔡师兄狠狠收拾那胆大包天的丫头后,自己跑回房里哭,任谁劝也不肯出来,到了黄昏时分立马套车走了。现在这个丫鬟又被安排到了这儿,很明显是蔡师兄预谋好了的。可见蔡师兄的确了解她的脾气,若在前世她必定哭嚷着跑回房去,再没脸露面,何况追问陆昭宁的事。陆昭锦一瞬反应过来,看来蔡师兄在陆宅的确有不敢让她知道的事,所以准备了这个手段,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前世是因她要去书房,这一世是因为她要追问陆昭宁的下落。“小师妹你别难过,这奴婢实在太放肆了”蔡师兄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冲道门外:“大胆大小姐就是有什么不堪,也不是你这丫头能碎嘴的”究竟是谁放肆,蔡师兄这话纯是在臊她,她有什么不堪的。“那蔡师兄打算怎么处置”女子声音淡淡,连薄怒都未曾有上半分。女孩子莲步款款跨门而出,俏生生地看着他,眉眼还带着几分意味难明的笑,见他惊愕得不能做声,又道:“看来蔡师兄是不会处置了,来人,去叫陆平来,我倒要问问他,这大管家是怎么当的。”质问的语气,蔡师兄却听得黑眉紧蹙,顾不得想陆昭锦怎么大不相同,赶忙道:“大管家去了下面庄户”“哦这么说,要我亲自处置了,绿绮,”陆昭锦全不给蔡师兄说话机会,令道:“去叫赵婆子来。”赵婆子是陆家掌刑的老人儿了又管着发卖事宜,手下分寸极准,哪个丫鬟落到她手里,那可真是痛不欲生。“是,小姐。”绿绮得意洋洋地瞥了那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扭头就跑。“蔡先生蔡先生”见蔡师兄对她皱眉,又赶紧转头去看那个身材娇小却气势迫人,掌控着她生死的少女,哭求道:“小姐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师妹息怒,何必脏了你的眼,就交给师兄吧。”蔡师兄越过陆昭锦令道:“还不把她拖下去”丫鬟还在哀求哭喊,但神色中的松一口气却难以逃过陆昭锦的眼。今天要是让她逃过一劫,只怕自己再回来的时候,这陆宅就要姓蔡了。“就在这里打。”陆昭锦冷声喝令,上前的仆役顿时有些进退不得,“我倒要要看看,谁还敢论我陆昭锦的是非。”这个刁钻蛮横的丫头嫁了人竟受刺激似得脾气暴涨,连之前那半分矜持也没有了蔡师兄虽然觉得难缠,却没有太过心疼,一颗小棋子,他总不会因此跟陆昭锦翻脸。“陈婆子,给小师妹出气,狠狠的打”蔡师兄眼底一丝狠戾闪过,那跟绿绮来的陈婆子立刻会意,挥着巴掌大的板子,狠狠往那丫头身上招呼。“啊,饶命啊”丫头凄厉的惨叫响在耳边,陆昭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个。前世在叶府,这样的生死,她见得多了。当年的绿绮绿乔都是这样在她面前被活活打死的,只不过绿绮是替她顶罪,为了让她不要哭求,竟是生生咬断舌尖,愣是一声都没吭地变得血肉模糊。至于绿乔,那些恶毒的诅咒,不想也罢。只是,为什么绿绮带来的是陈婆子绿绮咬着下唇,凑到她耳边轻语几声,说是赵婆子滥用职权,已经被打发出府了,就是昨天的事。陆昭锦攥紧了拳头,死盯着那丫头,让人以为她的愤怒源于此处。这个蔡师兄还真是急不可耐,她前脚刚嫁出去,后脚就已经开始收拾陆宅里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奴了。难怪她在陆家破败后想重建声望,调查旧案,可宅子里连一个趁手的人都找不到。陆平不知被什么要紧事引走,许四被她派去调查,今日不在府里。不过就算她不派许四出去,相信蔡师兄也有一万种方法将一心系在她身上的许四调离陆宅。真是好手腕,父亲去世不过一年时间,他就已经让这宅子姓了半个蔡了。“啊蔡先生你啊”那丫鬟垂死挣扎,嘴怎么会严实,却紧跟着一声惨叫,被陈婆子“滑脱”手的家法狠狠砸中了头,额角一股蜿蜒朱红犹如血色长蛇,粘稠地流淌着“小姐,小姐恕罪,老奴一时手滑请小姐恕罪。”陈婆子立刻磕头请罪。绿绮绿乔都是面露不忍,陆昭锦却冷冷看向陈婆子没有说话。她不开口,在场就没有一人敢动弹,淡淡的威势弥漫,让陈婆子抖得更厉害,微微抬头求助似得看向蔡师兄。“小师妹”蔡师兄现在也拿不准陆昭锦古怪莫测的想法,就听陆昭锦淡淡道:“昭宁呢我就在这儿等他。”绿绮立刻从屋里搬了把圈椅,绿乔奉了茶盏,女子高坐台上,下面是丫鬟冰冷的尸体与瑟瑟发抖的陈婆子。“还不快去接昭宁师弟”蔡师兄也看出陆昭锦不肯善了终于下令,又皱眉正想吩咐什么,就听院外传来怒斥声:“大胆奴才,连我也敢拦”陆平陆昭锦怎么会听不出看着她长大的大管家陆平的声音,立身而起。“我要见大小姐,还不滚开”“大小姐求您见见小的吧”“大小姐求您开恩给小的们一条活路吧”院外吵吵嚷嚷明显人数不少,陆昭锦迈前几步,这又是哪一出,她怎么没有半点印象难道是她躲在房里心烦哭泣时,那几个吵闹不休被她下令赶走的人看来当年就是蔡师兄故意为之,算计好了她心情奇差不会理会这些人,反而会交给他处置,陆平忠心耿耿,有她的命令,绝不会再去违抗。好,很好她先前想错了,这里不是半个蔡宅,这里已经就是蔡宅了否则凭他几个守门的刁奴,也敢阻拦陆宅的大管家陆昭锦瞪向蔡师兄,目光不善。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可现在看来,再不使出雷霆手段,只怕等她查清事情原委时,已经进不来这个门了第二十三章 :失踪陆家大堂外的大院里密密麻麻地站着数十个丫鬟小厮,正中是站成两列的六家在京掌柜和帐房,和坐在圈椅上的四个老人,隔着二重门的外院里还蹲着一些闻讯赶来的农户,都紧张兮兮地守着等候消息。陆昭锦坐在摆在堂前的紫檀宝座上,小小的身体还填不满空座的四分之一,却端庄威严,贵气十足。“大小姐,这是半年内的账簿,请您过目。”蔡仲堂一挥手,三个小厮抱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厚厚账册送上前来。陆昭锦自然知道,蔡仲堂敢不给她使绊子,任她聚集众人,就是有能拿住她的把握,这个下马威正中她的软肋。前世她嫁前不怎么管账,出嫁后更因叶夫人的高压,碰都不敢碰这些账册,所以并不擅长此道。不过今生可不一样了,陆昭锦睨了蔡仲堂一眼,摆手令道:“将与马帮的账目单独挑出,送到大堂里面,自有人会检查。”仿佛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蔡仲堂整个人都绷了起来。他先前一直以为是陆昭锦对他不满,现在却一针见血地揪住马帮账目,她想干什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见陆昭锦跳下紫檀宝座,吩咐许四几句,就在人群里踱步,眼尖手快地选出四人,蔡仲堂的脸更黑了。他真是太小觑大医陆的女儿了瞧她平日里不声不响,眼光却极为狠辣,这四人各个都是受过大医陆救命之恩的死忠,都在他的剔除名单上。可恨陆昭锦出招太快,只要再给他三日时间,他就能把这些死硬骨头从陆宅里撵出去,断了陆昭锦的爪子。陆昭锦安排这四人进入大堂,托前世的福,陆宅最后剩下了哪十二个家人她记得一清二楚,这四个识账之人就是其中之一。若是全部账目他们恐怕忙不过来,但对于才交易了半年的马帮,四人忙上一个时辰也就算得差不多了。陆平看得热泪盈眶,原来小姐不是糊涂,不是养虎为患,小姐是等着让蔡仲堂自掘坟墓呢“这么说,短短半年内,我陆家在京的产业就缩水了这么多。蔡师兄,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陆昭锦听过汇报,神情淡淡地看向蔡仲堂,仿佛那亏损的银钱都只是几个不起眼的数字一样,根本没放在心上。“师傅他老人家过世,我们陆家药行失去顶梁柱,自然要受到不小的冲击。”蔡师兄言词恳切。在场人赞同点头,东铺张掌柜站了起来,“对啊,要不是蔡先生想出马方的生意,咱们只怕更要遭罪。”陆昭锦扫他一眼,并不认识这个掌柜,却也明白他的立场。“看来这马方是救我陆家于危难的宝贝了。”陆昭锦也不拧着劲儿,容蔡师兄假模假样地笑着,受尽众人恭维。“那我们待会儿就看看,马方到底挣了多少吧。”陆昭锦悠哉喝了口茶水,眼皮子都没抬地道。蔡师兄的笑僵在了脸上,几个掌柜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马方的账他们虽然做的巧,但因为盈亏数字实在太大,根本挑不上去多少盈利,这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