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他设想了她千万种答法,却没有料到,她会这样率直地,认真地,赌气。连一侧伺候的两个丫鬟都发了笑。“你不信么”女孩子看了过来,整张小脸都写满了认真。“信。”唐逍遥颔首,“我当然信,世子妃有这个本事,呣,召来老虎。”陆昭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他还是不信。“世子妃,唐某此来,还是想与你谈一笔生意。”唐逍遥赶紧正色,总算将陆昭锦的目光吸引过来。“什么生意”唐逍遥抬腕饮茶,陆昭锦撇了一眼,一声轻笑,“现在可以说了”“唐某是真的口渴,”唐逍遥无辜地眨了眨眼,银质面具下红唇还是勾起一弯新月似得弧度,“是唐某新接到的一单生意,有人上门想让唐某帮忙取一个东西。”陆昭锦眼皮一抬,漂亮的杏眼看向他。“交换条件,就是这个。”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夹着一个不大的盒子,唐逍遥手一丢,东西就稳稳落在桌前。陆昭锦却看也没有看。在他拿出来时,她就认出来了,正是陆家丢失的,易容膏。“堂主带着赃物,上了失主的门,昭锦是该报官呢,还是该致谢”女孩子面上笑吟吟地,唐逍遥却还是能听到她心里的磨牙声,面上的笑就没止住过,淡淡道:“官恐怕是报不了了,还是致谢吧。”陆昭锦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看来,托他这单生意的人,有官家背景,还不浅。陆昭锦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怎么就这么巧,有官家背景的人在太子之后上门,还是一位请得起逍遥堂堂主的人物。五皇子。这个在她心间口中酝酿很久的词,终于浮出水面。不论是算计太子,还是想抓太子的把柄,这个人都是首当其冲的。而且在她前世所知寥寥可数的政局变动中,五皇子,未来的成王,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甚至与皇位近在咫尺。“取什么东西”陆昭锦面色平静,想先听听对方的要求。唐逍遥盯着女孩子的眼,轻吐:“马方。”陆昭锦伸去端茶的手一顿,惊愕道:“你要马方”唐逍遥竖起食指摇了摇,“是有人要马方。”“你听别人的吩咐”女孩子瞪着眼,歪着小脑袋,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身旁的两个丫头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小姐疯了吗,这么跟逍遥堂堂主说话,若是对方恼羞成怒,就算有易容阁,也根本无法抗衡。陆家和沉云庄,何等大的天差地别。唐逍遥被问得一怔,勾起的唇角收敛回去,似恼非恼,看着对面的女孩子。“我在做生意。”声音很是平淡,甚至有些冷漠。陆昭锦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哦了声,应道:“请容我考虑一下。”声音中,也疏离几分。是她误会了。误会了这位堂主数次出现时表现出的,友善。生意人,何来友善,不过是利益纠缠。“那唐某就等世子妃的好消息。”唐逍遥转身而去。“小姐”花巧余惊未消,捂着胸口道:“您真是太厉害了,连逍遥堂堂主都敢讥讽。”“我什么时候讥讽他了”陆昭锦还很委屈。她实话实说罢了。五皇子,凭什么使唤得动唐逍遥。虽然陆家马方事关重大,但能请动唐逍遥上门谈生意,用的还是逍遥堂自己的筹码,这五皇子的面子也太大了。难怪他这些年能和太子分庭抗礼。这样厉害的手腕,能用生意二字,将逍遥堂握在手里,怎么会是寻常人。陆昭锦蓦地瞪大了眼。生意。五皇子该许下什么样的筹码,请动唐逍遥。江山天下。陆昭锦脸色一瞬很难看。原来如此,辅君潜龙之时,唐逍遥,所谋甚大。“小师妹,听说”陆昭廷匆匆进门,见陆昭锦眉峰紧蹙,提笔而书,将话吞入腹中。如今太子与五皇子相继露面,局势越来越乱。陆家就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时都会倾覆在疾风暴雨中,尸骨无存。此时此刻,她不敢轻下断言。如果幕后黑手是太子,那么五皇子今天讨要马方就顺理成章,他只是想找到和太子分庭抗礼的筹码。可太子表现的温文尔雅,正气浩然,这样的人格魅力令陆昭锦生疑。太子若是冤枉的,那么这个五皇子,简直是个可怕至极的对手。谋算得这样深远,令人不寒而栗。“师兄。”陆昭锦将写好的三封信封入牛皮纸中,分别做好记号递给陆昭廷,解释道:“这一份,是治疗雀枯草的假法,这一份,是真法子,而这最后一份,是我研究出的强马方子。”陆昭廷神色郑重,接过了三封信。“假的交给太子,真的,交给唐逍遥,至于这份强马方子,请师兄收好。”陆昭锦柔声道。“小师妹,这是”“他们让我琢磨不清,我也让他们,糊涂。”女孩子笑如莲花。这潭水搅混了,才有澄清的那一天。何况,方子里只写用药,并没有写用处,陆昭锦捏了捏眉心,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她倒要看看,这两位极贵之人,到底会用来做什么。“好。”陆昭廷已经弄不懂她的想法,不过还是照办。小师妹如今表现出来的心智,令他折服,自然不会质疑陆昭锦的决定。女孩子这才踏上回府的马车。用晚膳的时候,还听了遍昭宁今日的活动,才准备就寝。宁夏夜里的虫鸣都熄了声音。她房里的木窗却咯哒一声,被一颗石子敲中了。“谁”第二十九章 有贼女孩子警惕的声音,引来窗外一声嗤笑。陆昭锦取下架子上的绿锦披风系好,走到窗前猛地推开木窗,恼火嗔道:“叶幼清”能这样嚣张,敢这样嚣张地出现在她窗前,也只有他了。“嚷什么”叶幼清悠哉地倚在院子里的梧桐树干旁道。廊下摇曳的烛火映得他袍脚精绣的银纹熠熠生辉,夜风微拂,如波轻晃,乌云靴面从袍下深处,步子宽且稳,让人倍感安全,男人声却无比嫌弃:“你这里的值夜人,耳力真差。”陆昭锦完全不听不懂,这位突如其来的嫌弃是为那般,随口道:“二爷不来,也瞧不出这毛病。”“那倒是。”叶幼清傲然,陆昭锦气绝,她可不信他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夜深了,二爷还是歇息吧。”陆昭锦今日耗费太多心神,无心与他纠缠,疏淡一笑,伸手就要合上窗。一只有力的手掌蓦地抓住了窗框,窗子顿时纹丝不动。陆昭锦无奈抬头,对上一双极近的褐色瞳孔,男人少见的认真神色,配上他刚毅的下颚棱角,让她心跳颇急。近了,他靠得越来越近。男人稍偏面颊露出俊逸的侧脸,他的唇色红艳得有些异样,微抿出一道缝隙,唇珠圆润犹如满月。气息醇厚,还带着男人独有的汗香,不过总有些异样。“二爷”陆昭锦蓦地后退,终于嗅出了他气息中的异样味道。是血气。“你受伤了”当年他送卫云澄来的时候,气息中就是这个味道,而且浓重数倍。但前世她不懂什么内息之伤,直到他一口鲜血吐出,她才知道,这个死要面子的家伙不想让她分心所以一直在硬撑,怕她耽搁了卫云澄的病情。哪知叶幼清并不领情,白了她一眼,还很嫌弃地长出了口气,这才手一撑,翻过窗牖。“你懂得倒不少。”叶幼清负手在内室踱步,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八仙桌前,“斟茶。”这下,陆昭锦仅有的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了。大半夜的,来她这儿逞什么威风“壶里没水。”女孩子撇了一眼,将木窗关上,背对着他道。小霸王屈指一敲壶身,悠扬的声音传来,抬手自己斟了一碗。“陆昭锦,你今儿,遭贼了。”男人的话是肯定语气,陆昭锦一瞬间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跟踪我”“你是我的世子妃。”叶幼清理直气壮,“不行吗”陆昭锦一怔,“那你的伤,你和他们动手了可那东西”不对啊,以叶幼清的本事,竟然还夺不回昳容膏更何况,如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唐逍遥怎么敢嚣张到上门换方子。他就不怕惹急了叶幼清这个小霸王,闹大这件事“什么东西”叶幼清如一只警惕的狼王,一眼看来,姿态傲然:“小爷守着,他还想进来”两人四目相对,顿时觉察到了彼此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嘭”地一声,叶幼清将茶碗砸在桌上,“这么说,你今儿出去也遭贼了,还丢了是昳容膏”京中传的沸沸扬扬,连叶老夫人都被人求上了。他自然知道,陆昭锦手里什么最受人觊觎。“混账,太不把小爷放在眼里了我的”叶幼清余光见到歪着头看向他的陆昭锦,梗着脖子添了一句,“我的侯府是好欺负的不成,还只有小爷偷别人的份儿”叶幼清冷哼着,一脚踹开挡路的檀木凳,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二爷”陆昭锦紧走几步喊道,却没能留住他。女孩子看着他的背影,蓦地发笑,直笑到捧腹弯腰,半晌,她才走出房门。果然,她门前守夜的丫鬟们全都昏睡着,院子里异样的安静。郎朗皎月在地上投下一片清辉,女孩子柔粉色睡袍披着碧色绣花披风走在青石板路上,恍如月中仙子,凌波而来。桐树宽阔的大叶在地上投下阴影,陆昭锦踩着边缘,安静地走着。是谁要夜探侯府,又找她做什么叶幼清叶幼清是刚好撞见,还是特意来找她的而且,他还因此受伤了。若非对方太强,就是叶幼清认出了来人,不肯暴露实力。“世子妃,二爷请您回去休息。”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昭锦转身,是叶幼清身边的北生。“二爷呢”陆昭锦有些尴尬,赶忙道:“嗯,我的意思是,请二爷不必担心此事,我已经找回东西了。”北生应是,陆昭锦又让他想办法把昏睡的人唤醒。“世子妃放心,他们半个时辰后就能醒,小的为您守门。”北生面无表情道,已经开始履行职责。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昭锦。陆昭锦只好回房,心中将叶幼清骂了个遍。这个该死的叶霸王不过,她倒是睡了一晚好觉,第二天晨起都精神奕奕。给叶老夫人送药膳的时候,她还特意看过左右,北生没有半点痕迹地突然从树后出现,又诡异地消失不见。真是前世叶幼清派北生贴身保护莫名小产的陈锦缳,气得她三日没吃下饭。如今,这待遇竟给了她。真不知是该忧,还是该喜了。“昭锦,再过几日,就是宫里的初选了,届时要送幼涟入宫参选。”老夫人一勺一勺吃着药膳,缓慢道:“长公主既然病着,就只有你这个长嫂为她操心了。”“是,昭锦明白。”陆昭锦颔首应下,面上不露痕迹。叶幼涟肯让她插手才怪,也就是走个形式。只是老夫人特意跟她提起此事,恐怕是担心她还有芥蒂。“对了,前几日,我身边的三月突然病了,蒋氏那儿也无事,老婆子就厚颜将她身边的红玉要来伺候几日,月例上,你吩咐人注意一下。”“是。”陆昭锦应下。蒋姨娘无事,想必那玉瓶是被还回去了。叶夫人母女还真是不负众望,还想用这件事生出些幺蛾子。陆昭锦伺候过老夫人用早膳,正要收拾着退下,红玉便匆匆进们。“世子妃老夫人,不好了,二爷,二爷在逍遥堂闹起来了,连场子都砸了”“什么”老夫人腾地站了起来,身形都有些摇晃,怒骂:“孽障”第三十章 :失踪“叶世子大闹逍遥堂,在讨要什么东西”坊间已经传的是沸沸扬扬。“听说啊,是陈四小姐破局的棋谱。”“可我怎么听说,是陈四小姐破局时的棋盘”绿绮听到消息的时候,连着啐了两口,“这些人,以讹传讹,真是不要脸。”陆昭锦倒是面色平淡,轻笑一声:“恐怕,是以讹传讹的主人不要脸。”“小姐用茶,”花巧端了盏清茶来,也是气鼓鼓道:“她们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那个陈家小姐也是,她还没出阁,怎么也容着他们风传自己和咱们家二爷的事。”绿绮声音不由担忧:“她总不会是”“这么拙劣的手法,看起来倒不似她的手笔。”陆昭锦悠悠然饮着茶,两个丫头却已经听出她话里意思。这陈四小姐,是使过更高妙的手段了她们除了忠心之外,也足够聪明,陆昭锦才会这样倚重二人。“自己身上捕风捉影的事,她怎么会做,必是有的放矢。”女孩子茶汤氤氲湿的睫毛一抖,抬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