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锦心里翻腾着,虽然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说着不对,却被她狠狠地关上了门。叶幼清,他娶了陈氏,他娶了陈氏,就是背叛,不能原谅。无法原谅。陆昭锦捂住耳朵,不肯听心里任何的声音,什么解释,不听不听。“你真任性。”叶幼清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摔门而去的背影仿佛再一次浮现眼前。陆昭锦终于将手中的茶碗砸了出去,就碎在门口,也和前世一模一样。“小姐”绿绮怯生生地唤了句。“嗯,没事,你去收拾一下。”陆昭锦微微一笑,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女孩子再取了只茶杯,一旁花巧赶忙替她斟茶。清茗入喉,聊以凝神。就是客房的茶,也是别有一番味道。陆昭锦低头看着茶碗中并不算常见,但她还是喝道过的银针,脸色一凝。这茶是同样的品种,为何会有不同的味道难道,这园子的主人,也有一个空间能种植茶叶不成。不对,听疯乞丐的意思,这祥瑞必定只有一个,不会重复,那这园子是怎么回事儿女孩子皱眉思索,叶幼清从她房里出来,又一次去了茶竂。至清果然还在那里等他。“世子爷,您这是要老道的命啊”见他进门,至清苦笑。“哪有那么厉害,天下能人多了,还就认准你一个了”叶幼清满不在乎地盘腿坐了下去,招手:“再给我来一壶,还有,给小爷包上几十斤,我得拿去送礼。”茶童一贯平淡的笑脸瞬间跨了下来,无助地看向老道。“哎呦我的小祖宗,给您那就是牛嚼牡丹了。”老道毫不客气,“而且,这茶只有这园子的后山有,每年就能培育出那么几斤来,您这张口就要几十斤,是想老道跟旧友翻脸不成”叶幼清倒也没恼,随口道:“看来的确是好宝贝,”又嗤了声:“哼,不过小爷才不稀罕。”至清只觉得后背一凉,想起他一贯要不到就抢的作风,有些后悔给他吃这么好的茶。“世子爷,您就别白费心思了。这茶啊,您就是将这个园子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几斤来。”至清神神秘秘地品了口茶,摇头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叶幼清睨他。老道从来不说废话,现在肯在茶的事上跟他纠缠这么半天,肯定是有所图谋。“世子爷若是能按老道说的做,别说这茶了,就是天上的鸿鹄仙雀儿,都能尝个鲜儿。”老道狡猾地先抛下诱饵。“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有屁快放。”叶幼清不耐烦地摆手,顺便端盏,打算再喝一口。至清一咧嘴,“谜底,就在您心心念念的那人身上。”叶幼清送到口边的茶一顿,眼中的寒光几乎能劈死个人,“你说什么”第四十六章 :怪园叶幼清暴起,一把揪住老道的衣襟怒声:“老东西,你还在打她的主意”至清也没反抗,依旧笑脸迎人,就是姿势有些滑稽,“世子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道本事不俗,却一团棉花似得,让人使不上力气。叶幼清冷哼一声,向后推了下,才松开他的衣襟,“你最好给小爷编的动听些。”“世子爷,您天资聪颖,学老道的东西虽然时日尚短,但对丹道一途,可有什么兴趣”老道摆手撵走茶童。“丹道,”叶幼清重复一遍,似乎明白陆昭锦为什么要找八玄宝鼎了。“你是说,陆昭锦想炼丹所以才来找你借鼎,可你以前不是说什么天地变化,丹药不能成型”他话锋一顿,盯着老道:“你找到了炼丹的法子”难道,他偷的那颗丹药,不是前人所留,而是至清自己炼的叶幼清心里有些打鼓,他的确没有害八皇子的意思,也对陆昭锦的医术有信心。所以才盗老道的丹药去喂,并且通过方家姐妹将丹药送给陆昭锦,打算给她个掣肘老道的把柄。但如果那丹药是至清自己炼的,了解药性,那可就另当别论了。至少,陆昭锦想用这个割至清的肉,恐怕不太容易。因为大不了至清就去给皇家炼丹,还能博个惊世美名,以他那滑头的性子,又能有什么损失。至清看着叶幼清的表情,神神秘秘地一笑,抬手给自己添茶,“还是托福您那位世子妃的福啊。”老道从案桌下取出一张褶皱泛黄的纸递了过去,“世子爷看看这个。”叶幼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一株腋下生朱丹色小果子的藤类植物罢了,他哪儿有兴趣。“世子爷可不要小瞧了这个东西,它就是导致后世无法炼丹最主要的原因,朱丹藤。”老道解释道:“此藤整株都能调和药性百草药性,凝成丹丸,保证丹药的天然药性,与后世搓揉成丸的假丹,是云泥之别。”“你的意思是,她有朱丹藤。”“没错。”至清颔首,“所以世子爷不必担心老道一咬牙去给陛下炼丹,因为这炼丹的关键还在陆姑娘手里握着。”叶幼清点了点头,很是满意。不愧是他喜欢的女人,配合的果然默契,有这个连环套在里面,任老道再滑溜,也逃不出去。至清苦笑,“世子爷,您这得意的表情,也太明显了。”叶幼清嗤了声,“你懂个屁,小爷这叫夫唱妇随。”老道没说话,低头喝了口茶。如果他告诉世子爷,是陆昭锦先握住朱丹藤的把柄,那夫妇二字或许该颠倒一下,恐怕接下来的交易就谈不成了。“既然世子爷满意,那明日的事”叶幼清捏着下巴考虑,“你又跑不了,当然是先应她的要求了,不过小爷也不能亏了,这园子借我住几天,权当是你毁约的利息了。”几天至清的嘴角抽了抽,就这一个晚上,他都怕你拆房子呢。“世子爷,这园子可是老道旧友一生的心血,您还是再谋他求吧。”叶幼清冷哼,将怀里一卷手札丢到案上:“什么破宝贝,那你也再谋他求吧。”至清云淡风轻的脸顿时很难看。叶幼清真是太难缠了,混天混地又无欲无求,唯一喜欢的女人,却让他使尽了力气都没能说服,还被人家陆昭锦握住了把柄,反倒受制于人。这夫妇二人联手,真是太让人头疼了。“哎,世子爷,”至清无奈地捡起手札,一叹:“老道这毕生所学,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千金难求啊。”叶幼清不耐烦地抬腿就走。“世子爷留步。”至清手一推,那卷手札竟笔直地飞到叶幼清怀里。叶幼清眼中冷笑,这老东西终于不藏拙了。他这一手,内劲柔和绵长,就是自己苦练十年也不是对手。“成交。”至清低声。暗夜降临,月色朦胧。陆昭锦躺在榻上总是辗转反侧。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不舒服,仿佛是在家中突然走入一个陌生的房间。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难以入睡。赭漪园处处精致,她所居住的客舍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比她在家中临时住的地方还要奢华。窗前的纱帐是上好的鲛纱,熏了安神的花香,本该让人睡意大增才对,可她越闻着,却越精神。终于按耐不住,她起身披了件长衫走出里间。守夜的绿绮已经睡着,并没有发现她醒了,陆昭锦就这样走出了房门。清冷的月色在堂前的青石板上洒下银辉,时而云遮月影,又将堂前花木照得是朦朦胧胧。可陆昭锦还是看清了,那些花草树木都十分茂盛。甚至茂盛得有些诡异。因为她看得清楚,角落里的木槿竟然还绽着娇俏的花瓣。朝开暮落,是木槿花的别称。说得,就是此花花期段,而又生生不息。可这园子里的木槿竟然连深夜都又娇花盛开,甚至花骨朵都比别的院子里的多了一倍有余。“这怎么可能。”女孩子低声嘀咕,“难道是新培育出的花种”按理说,这园主人如此憎恶花木,从园名到堂名,不是摧柳就是折枝的,怎么还会有耐心培养什么新品种。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她烦躁不安。“真是个怪园。”陆昭锦左右环顾,再次确定了这份不适的来源。必定和这园子脱不开干系。她走到花下,手指伸向那株木槿花枝,鬼使神差地,竟然摘下了一只花骨朵。把玩在掌心,那种烦躁突然爆发,花骨朵瞬间坠入空间。一朵在旋转中盛开的洁白木槿从空间湖面上缓缓飘落,静谧安详得,仿佛是世间最优雅动人的舞蹈。怎么会这样女孩子眼睛瞬间睁大,她在空间看得分明。那花骨朵在进入碎瓷空间的瞬间迅速绽放,好似一个久受束缚的孩子,终于回到自己的天空,张开臂膀翱翔。静静地,落入湖面。那是一种幸福。陆昭锦注视着园中盛放的花木,想到了今天那杯形似味道却与众不同的银针,叶幼清口中的变种雀舌。或许,这园子的诡异之处,的确体现在花木植株上。是有心人,蓄意为之。第四十七章 :御状整个园子的植物长势都茂盛的有些诡异,所以培育出了新种雀舌与银针。那他们的目的,就在于此吗可市面上并没有听说过这种茶叶,而且凭叶幼清的身份,若是哪种贡茶他应该认得出来。更何况,园子虽然地处京郊,却并不是什么荒凉的不毛之地,但事实上,包括叶幼清在内,竟然从没有人发现过这样一处世外桃源,实在是诡异至极。这种感觉倒和她的空间一样,隐秘低调。陆昭锦思忱,没有再摘花也没有冒险进出空间,毕竟是在至清的眼皮子底下,她还是有些担心。随着夜色渐浓,一阵幽风裹挟花香,吹得她微微瑟缩,不由遥望京城一叹:“明日,可是要上演一场好戏了。”可惜她看不到了。女孩子紧了紧长衫,转身回房,却在一脚跨入房门时突然止步。明日。对,明日,老夫人才会苏醒。那叶幼清为什么今天会追过来难道他不是为了报恩的不对,他说他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他妄图以身相许来报恩才生气的。所以,叶幼清是提前知道了老夫人没死的消息。陆昭锦眼中寒光一闪,他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她身边的绿绮花巧,就只有蒋氏知道,而且她还留了解毒的药给蒋氏,以防老夫人余毒未清,也是之后调理身体所用。绿绮花巧没机会见到叶幼清,更不会出卖她,那就只有蒋氏了。陆昭锦秀气的眉蹙成小山,蒋氏无缘无故,为何要出卖她,难道是自己离京,她心慌了不可能。按理说长公主身陷谋杀案,徐氏又在狱中不能给她支招,就剩一个不中用的叶幼涟,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叶府现在已经是蒋氏的天下,难道她还会希望叶幼清把自己这个掌家嫡妻带回去,与她争锋不成。蒋氏聪敏过人,绝不会做这么蠢的事,只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她来不及通知自己,临时做了决定。陆昭锦坐不住了。蒋氏用这个法子留住她,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陈锦嬛不过也是个妾,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会是老夫人的病,那能是什么,难道是叶夫人”陆昭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四五六来,而此时,那个原因却出现在叶家老夫人的灵堂前。卫夫人跪守在堂前,背对来人,听到声音也只是淡淡:“流云,我今晚要陪着母亲,你不必再劝了。”“生前不陪,死后又有什么用。”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让卫夫人周身一震。她不可置信地回身,顿时跪坐在垫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来人:“三哥”叶候魁梧的身形几乎将她遮住,流云聪明地退下,为两兄妹关上堂门。“三哥,你你怎么回来了”卫夫人赶忙爬起来抓住叶候袖子,“陛下知道你回京吗”“不知。”叶候答得简短自然。卫夫人听得心惊胆战,“你这是抗旨三哥,你糊涂啊”“无妨,我自有办法。”叶候伸手,犹豫一下,终于搭在妹妹肩头,“你肯回京了”这些年,卫夫人一直信任兄长的本事,听他这么说稍稍安心,又再度红了眼眶:“哥,母亲她”“别哭。”叶候拍了拍妹妹肩头,“我来找你,是有事交代。”卫夫人擦了擦眼,“兄长请说。”北境回京,就是军中快马也得不眠不休地奔驰个三五天,所以叶候必定不是因为老夫人过世的消息回来的。那他担着这么大的风险突然回京,是有什么要紧事叶候开口,却也只将老夫人的事说了一遍。“什么”卫夫人猛扑向棺材,老夫人果然犹如入睡,她喜极而泣,“真的吗,是真的吗”“具体情由,蒋氏会告诉你。”叶候长话短说,言简意赅:“但母亲的丧事,你要好生操持。”卫夫人一怔,母亲不是没事吗“至于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