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的一个都没有。徐大夫人已经不期望青棠嫁回城里,转而把目光看在周围,这才发现连活在穷乡僻壤的大婶大妈,对青棠都没一丝意动。自家有房有田有产,青棠出嫁肯定少不了陪送的,人又活泼美貌良善,怎么就没人来提亲徐大夫人很是不解。只再不解,徐大夫人也强迫不了别人,只能把握机会时时提点青棠了。于是傍晚徐家厨房,从青棠洗手择菜到饭菜喷香出锅,近半个时辰徐大夫人是一句都不带歇的,还另带支使青怡端茶递水。而训话的主题大意,则是夸赞大姑娘青怡温柔贤良,引得媒人纷纷登门;批评小姑娘青棠顽劣任性,及笄已过三个月,一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应该好好反省。徐大夫人不解青棠的乏人问津,青棠对自己能否嫁出也是深深忧心。在姐姐青怡的男儿排排站任她挑这种对比下,青棠极想对母亲徐大夫人说要不我还是出去寻那老道去吧。徐大夫人唠叨完,轮到徐述过来凑。他讲孟贺岭和他的寻人经过,他问怎么和受伤的人相处,他讲他也想学那清理包扎缝合之术青棠顾不上回答,青怡便以读书为由将他支去书房。忙到将饭菜端上桌,青棠这才得来时间到徐述房里去看霍清端。把霍清端独个丢在花房,青棠没觉得不妥。让徐述把霍清端接来自家,亲眼看着他那愈发黯淡的面色,青棠很是担忧,轻声开口问:“还撑得住吗若不成的话,也别等你的护卫了,让我爹驾马车送你去宁城吧”霍清端摇头,淡淡说:“土匪不会跑远,不定躲在哪里窥视。现在驾马车往宁城走,反倒招眼。”青棠想想也是。再看霍清端两眼,抛去那黯淡面色,青棠越看越觉得霍清端生的好,肌肤如润玉,眉长似远山,凤眼盈清波。如果不去计较他自带的那清冷疏离之意,那可真算的上是浊世翩翩佳公子了。霍清端不满青棠对自己的直直盯视,但恩情在这儿,他也不能直言,只能委婉中暗含讥讽说:“口水流出来了。”什么,口水流出来了徐青棠赶忙伸手摸上嘴角。世上虽有秀色可餐之词,但真看一男子看到流口水,那可就是丢脸了。只是口水在哪儿呢徐青棠的葱白手指什么都摸不到,她被耍了羞怒攻心,徐青棠再没脸面对霍清端,蓦然起身迈步开门。门扇未开,她又停住步子,留下句:“一会儿徐述会给你端饭菜过来,你受伤的手别动,他会喂你的。”霍清端端正态度,淡淡说:“谢谢。我会注意。”青棠低头,原来男子的低音杂着京腔儿,听起来是这般悦耳。再回想一遍那悦耳低音,青棠将它抛到脑后。青棠的耳朵啊,在傍晚时徐大夫人的唠叨就让它们饱受摧残。现在她都说了她要睡了,徐述还是不停地在叫青棠、青棠。这儿是事情,那儿是问题,全需要青棠来解答。老天爷呀,青棠猛然发现自己竟是这么有用的一个人呢,离了她,徐述都不知道吃饭后是需要睡觉的吧只是夜真的是晚了,以往这个点青棠早睡着了,可现在徐述还要找上门来“看看这都亥时了,徐述你有问题明天再问,成么”青棠倚在门框上,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精神十足的徐述说。现在她是真羡慕母亲嘴里的闺阁女子,若她也那般弱质芊芊的话,这种时候自可以宽袖遮脸道声原谅姐姐身弱不便会客,然后柳腰款摆轰走徐述。“姐,听没听我说话啊我真的觉得那些土匪回来过,你看到现在也没见那老者,怕就是让土匪抓走了。我现在真后悔,那时要把他们都带回来多好。”徐述说着,发现青棠在发呆,遂凑上脸去以求重视。徐述的脸在青棠眼前倏然放大,青棠立刻回神,一伸手将那大脸推开。她当然在听,否则站在这儿干吗。“青棠,明天咱俩出去找找好吧要不是咱俩胆小,也不至于救三个结果就剩下一个。”徐述说得郑重无比。青棠颇纠结,连声答应徐述。终于哄走徐述,姐姐青怡又来了,青棠头痛。青怡温柔说:“你要放心不下他,晚上和我一起睡吧。”青棠愕然,她什么时候放不下他了、小私事在白塘村,徐家家境最富裕,徐家女儿青棠又最美貌,奈何乏人问津。徐大夫人痛定思痛,想将青棠送入城里绣坊搏勤谨手巧美名。不想人绣坊说进人可以,先拿两块姑娘在家绣的帕子来看看。青棠倒是绣过帕子,但没一块绣完整过。有心用青怡绣的帕子去替吧,又担心青棠坐到绣架前的那刻露馅丢人。无法,无法,徐大夫人只能把青棠送进村里绣花姑娘堆里。临走前对青棠语重心长说:“学去吧,什么时候能绣出完整绣件,什么时候你就有人可嫁了。”青棠很是痛苦点头,嫩嫩手指头扎了一个又一个洞,她也没吭声。坐她旁边的姑娘桃红飞针走线,时不时扭脸过来看看青棠绣布上的桃花,忍不住摇头。其他姑娘也有来看青棠绣布的,有摇头也有不摇头的。不过大家有个共识,那就是青棠不是绣花的料儿。所以与青棠说话,姑娘们也就不说什么绣样、选色、挑线之类,只问她出门在外碰到的稀奇事。而说这个青棠拿手,没过两天绣花姑娘说心底小私事也不避讳她了。青棠便觉得这绣花姑娘好,比那些个大婶大妈好一千倍。这日来绣花,青棠一落座,先端来一杯清茶喝过润喉,这才拈针。旁边桃红时不时瞄眼青棠,这两日她只听不说,心里也是蠢动,在青棠面前,她也想秀秀她的小幸福。掂量片刻,桃红开口了:“昨儿有媒婆去我家提亲了。”嗯,青棠应声,随后问句:“有谱儿吗叔婶怎么说的”去自家提亲的也不少,到现在姐姐青怡也没定下来,所以青棠并不把提亲当回事。桃红娇羞点头,说:“我听我娘说差不多就可以了。”青棠从绣布上抬眼看向桃红,差不多就可以了,嫁男人这么容易想想,青棠开口问:“那人哪个村的,会哪些手艺,长的好不好看”桃红脸稍红,娇声回一句:“他是个秀才。”村里手艺人多,但秀才,三四个村都算一起也不见得能出一个。桃红太谦虚,这哪叫差不多,这叫极好啊。青棠看向桃红的大眼里闪现出艳羡。这时突有姑娘插话进来:“桃红,你男人是秀才啊我听我娘说给青棠她姐提亲的那个也是个秀才呢”青棠看看羞脸桃红,再看看插话姑娘白枝,什么时候秀才竟这般多了想想,还是自家姐姐重要,于是青棠开口问插话姑娘白枝:“你娘有没有说给我姐提亲的那个秀才怎么样啊”插话姑娘白枝飞青棠一眼。怎么说呢,十里八乡的秀才加在一起总数也不超过两巴掌,要算上城里的秀才,这才能多些。可这再多,秀才也是金贵的,不是她们这些村姑能轻易去攀的。基于此来想,肯自降身价向村姑们来提亲的秀才们,不是自身有问题,那就是家里境况不行有大拖累。桃红的那个,她没必要说。但来给青怡姐提亲的那个,既是青棠主动来问,她倒可以说的。为了让青棠心里有个准备不至立时太失落,白枝先对青棠来一句:“我都不知道你们家怎么想的,光看那秀才长得好,也不去细细打听。”然后才将她知道的全给青棠倒出来,包括媒婆提亲后,徐家父母的反应都给说了出来,好似提亲当日她在徐家似的。完整听过,青棠只能叹气。如果姐姐青怡真想清楚了,就是奔着婚嫁去的,她只能说请慎重考虑。怎么说呢,徐大夫人日日在家里说嫁人也是个技术活。作为女子,想后半辈子过得舒坦少磋磨苦难,最好的莫过于嫁于好夫家、生个胖儿子怀个大肚子;稍差些的便抹去好夫家,余下好夫君、胖儿子大肚子也是;再差些的,嫁个好丈夫,两人拼力打搏最后儿女双全家境殷实也是。姐姐青怡,是白塘村姑娘里最温柔贤淑的,后半辈子自然也该过得最舒坦。现如今,竟因为一秀才,放弃了那最好,竟是想挑战自己走那最差如果姐姐和秀才真能在一起,青棠为姐姐竖大拇指,姐姐真的是很有勇气很有魄力,却也和爹娘一样忧心姐姐的婚后生活。真要离了自家,想想秀才坚持读书考举的花费,再想想与瘫在床上的婆婆同住一个屋檐下,纵是有千般情万般爱也尽化作那家长里短酱醋油盐白枝说她搞不懂青怡姐怎么想的,那么好的孟千户不嫁,家有多处房铺的公子哥儿又看不上,怎么就与个卖相好的穷秀才看对眼什么时候有过公子哥来自家提亲来着青棠疑惑。但事关自家人,公子哥又不在姐姐后选夫婿之列,青棠转眼看上白枝,淡淡开口:“你这话不地道。孟千户虽好,只对个蛮横脸,食难下咽;公子哥儿的房铺不错,却不是他赚来的,若哪日一不小心挥霍完了,连住地儿都是问题;而那秀才,你也说你娘说了,他不仅卖相好,能力还强呢。我姐要真嫁过去,他对我姐也会千依百顺好不好。”可晌午回了家,青棠淡定不再,直接找到青怡房里说:“姐,那孟千户怎么了,只要他对你好,蛮横点怎么了,外人看他蛮横就不敢欺到你头上,多省事,难不成你想日日面对嘻皮笑脸;有房铺的公子哥儿多了去了,你见哪个日日挥霍家产了;再有穷秀才,能力再强那也是十年后见真章,万一十年后他变心嫌你不漂亮了呢姐,你好好想想,别随便下决定”青怡愕然,她这妹妹不是去学绣花吗怎么来家里提亲的那些个人,她都知道青棠看着姐姐眼里愕然,很是讪讪,自己是不是太两面三刀了。再有大姑娘家家的,开口闭口品评男人,还可能是未来姐夫的男人,这也有点过了。赶紧跑去扒拉两口饭赶紧回绣花姑娘堆儿。这次回来,白枝已和别个姑娘说话,青棠乖乖坐在自己绣架前,不再随便搭话。过了会儿,桃红凑过来,再次提起她的秀才。青棠越多听一分,这心便越沉,生出一种感叹:村里姑娘,任你生的好、手儿巧,想嫁个条件好的秀才,那是做梦。等听到桃红小声问他约我晚上去桃林,你说我去吗,青棠气不打一处来,恨恨说:“去个头你告诉他,去桃林有什么意思,咱等他考上举人登泰山去”青棠话一出,室内立时安静落针可闻。桃红缩身到自己绣架前坐正。白枝转头过来,对着青棠调侃一句:“谁考举人去泰山啊那么远,还不若看看咱们这一亩三分地呢。青棠,我告你咱们村废弃的庙里就有一俊俏郎君,嫁了他说不得能捞着举人夫人当当。”俊俏郎君,可是她救的那个人接他来家的第二日一早他就独自走了,未留只言片语。也不知现在他的老者、护卫来了没有青棠寻思。青棠、白枝两人家都在村南,绣花来回路上便相伴着走。这日傍晚如往常一般相伴,猛然听到身后有人这样叫嘿,那村姑。青棠推推身边白枝,说你去接话。白枝垂眼看看自己一袭鹅黄纱裙,嫌弃退开一步,说也不看看咱俩儿谁像村姑。青棠愕然,她和白枝不都是村姑吗,怎么还有像村姑一说垂眼看看自己,上着掐腰红裳、下穿束腿靛青裤,脚蹬手工千层底黑布鞋。比对白枝的纱裙来说,自己是从里到外都透着浓浓的村姑气息。即是如此,自己接话吧。想定,青棠转身,视线刚扫到对面那人身上铠甲,就是一句极热络大气的棠妹妹回来啦入耳。白枝迈步先行,青棠便瞪圆了葡萄大眼将那自称是孟贺岭的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得出一个结论:这孟贺岭长的,跟俊美是搭不上一点边的。但要说孟贺岭丑,那也算不上,国字脸、浓眉、大眼,似乎壮硕男人都长这样的脸。且此时的孟贺岭不是一般壮硕男人布衣着装,那披甲按刀戎装着身迸出的凛凛威风,让青棠不自觉就往高洁伟岸里想他。是以对那陌生不合时宜的棠妹妹回来啦,青棠看看天色,浅笑着回一句:“是啊。天都要黑了,千户还有公务要忙,真是辛苦。”孟贺岭辛苦吗他当然辛苦大多数人回家吃饭歇息的点儿,他却要带着手下兄弟披挂上阵去剿灭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土匪,能不辛苦么只这是总督下达的命令,抱怨不得。可要在忙碌公事中觑空说点私事求点私利,想来上头是不会责罚的。是以,孟贺岭一边伴着青棠往前走一边豪爽说:“我们这行,干的就是为国尽忠、为民除害的事儿,不辛苦,不辛苦。”顿一下缓和语气直白道:“细说起来我们干的事,跟棠妹妹可能还有牵扯呢妹妹可还记得在村外救的公子,长得挺俊美风流的那个我们就是为他来的。”青棠嗯一声。孟贺岭继续说:“戏文里都说英雄救美人,美人会以身相许报恩。棠妹妹那次可是美人救英雄,照理来说英雄也该以身相许的。棠妹妹,趁着那英雄还在村里,你得抓紧了。”、厚脸皮青棠的眼眯一眯,再眯一睬。那句你没有别的想要的立时在脑里回响,那男人并不愿意娶自己,她如何能厚颜求嫁。孟贺岭求娶不到姐姐青怡,心下含忿,这是特意来羞辱自己没男人娶、得主动追男人才能嫁出吗最后眯一眼孟贺岭大脸,青棠软和开口:“这婚嫁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下的,哪里能照着戏文本子的故事来。”一般小子、姑娘的婚嫁自是要遵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但徐青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