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出口却是“我愿意。”说罢,她立刻拭去尚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因为她不想这么开心的时候哭。哪怕是喜极而泣,也不想。夏苏笑了。她本就美,开心的模样更是明媚可人。赵青河目光灼喜,摊开紧握的手。宽大的掌心之上,静躺一对毫不花哨的金指环。“你有一双识宝的好眼,我想了很久,简单易戴,纯贵,就最好了。”夏苏听到纯贵二字,扑哧好笑,“你还能拿出多贵的东西”他那点家底,是她帮兜着的。“别小看,这金子我特意找人专门炼的,足足赤金欸不对啊,妹妹,你知道心意无价么”赵青河说着,自己也笑了。给夏苏戴上指环,又给他自己戴了,再拉夏苏起身,张开猿臂抱住她。大剌剌的动作,用力却十分小心,怕抱坏了,那么温柔。随后才想起岳父来,放开夏苏,垂望病榻,“小婿我出身不高,有爹等于没爹,由娘艰辛带大,暂时身无恒产,还要靠苏娘的手艺过活,除了一颗真心,没什么拿得出手。岳父您老人家要是反对,赶紧说出来,不然这婚可就真成了。”刘玮眼神发散,喉头滚动,一个音也出不来。由此,情定,婚也成。赵青河直眼望了片刻,转头对夏苏道,“你爹应该不是装傻,否则我都说成这样了,他怎会同意这桩婚事”夏苏听了,伸手去掐赵青河手臂,感觉却是石头一大块,咬牙切齿也掐不动,只能打嘴仗,“敢情你是试探我爹真傻假傻,逗着玩呢。”赵青河的口才可不输她,“妹妹嫌这喜堂简陋,想反悔却也不及,夫妻名份既定,就差洞房”见夏苏凝脂般的玉颊染了鲜艳桃红,他自然也生绮思,不过仍要分一分轻重,干咳一声,“妹妹想要热闹风光,等我们回了苏州,再补办婚礼就是。”夏苏一抬眼,望进赵青河灼目之中,刹那知晓他心渴。这份灼意,她并不陌生,刘府里常见,刘彻言眼里也肆无忌惮。可是,同等热切的目光,由不同的心引领,便有了不同的价值。后者,她弃如敝履。前者,珍惜她为宝。她避开眼,呐呐言,“倒不是”嫌简陋。赵青河笑道,“跟妹妹说实话吧。我瞧你爹这样,真不知能撑多久,万一突然与世长辞,你要给他守孝,少则一年,多则三年,怎么得了。”夏苏没好气,“你这是实话么”当她第一天认识他“好了,你不可能没事来串门,有事快说,没事就滚。皇上这回彻查的大宦臣,刘公公虽不属他手下,贪赃枉法的事也没少干,人人替刘公公觉得危机重重,府里姨娘们才闹着分钱走人。但她们不知道,夜深人静时,刘彻言把值钱的宝贝一箱箱往外搬,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夜,还是她的天空。“是给刘公公跑腿。可怜的,以为跳到米屯里,到头来不过一头耕牛,帮人干活帮人收割。”也是他的天空,“刘府的营生都在明面上,经过这些年,很难瞒过刘公公的耳目,要多少就得给多少。只有你爹藏起来的那一笔,可以尽归刘彻言自己。”“刘公公真会倒台么”夏苏挺想看到这种结果。赵青河沉吟,“别说,这位公公比皇上正在查办的那位聪明多了,明里不出他的错漏。原先他在先帝跟前算得忠心耿耿,后来跟了皇太后,再派作内务大总管,掌管宫廷采买和制定岁贡,权力仅次于吃官司的家伙。你家被他掏空了,我们也明知他一定贪了巨资,偏偏查不出来。没有证据,就不能动他。他定然也是仗着这点,最后再搜刮一回。估摸等这回风波稍微平静,他就会提出告老,到时便动不得他了。”夏苏慢慢咀嚼着这段话。赵青河也不催,等她消化掉。“抓住刘彻言就可以了。”片刻后,夏苏说道。第一更今天三更哈月票280再给大家加更哈还差20票、第180片 瑰宝之谜“对,抓住刘彻言就可以了。”赵青河笑瞧着夏苏,喜欢把她往自己那条路上领,希冀达到夫唱妇随的境地,“怎么抓他做生意守法,纳税及时,接掌刘家家业之后十分勤勉,即便刘家败了,也可说成他经营不善,挥霍无度,告取不了他的罪。刘公公要告老,自然不会留人话柄,刘彻言也必须离开。这会儿两人在前园商量得大概也是这件事,不出几日就会有所动作。刘彻言若顺利离京,刘公公笃定能逃脱一切罪责。”让刘彻言不能忽略的贵客,非刘公公莫属。“刘彻言杀人劫财,就是死罪。”夏苏那对宝石眼瞳冷冷敛起。“又对。”赵青河实在钦慕极了这姑娘,那么对他的胃口,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妙感,“妹妹可信我”夏苏毫不犹豫,声音亦无畏,“说吧,我该如何做”她从他那儿学的,岂止胆色。赵青河牵了夏苏的手,还不忘同痴呆呆的刘玮打招呼,“岳父早些休息,待小婿办完了事,再来探望。”两人走出屋去,一切恢复静谧,只是药碗已空,纱帘复卷,风惊不动。刘府前园花厅。便装潜出宫的刘公公丝毫不觉自己行踪暴露,珍酒佳肴,美人美舞之后,才交待刘彻言后日就离开京城。刘彻言虽有准备,仍然诧异,“这么快”刘公公答非所问,“怎不叫四姑娘出来一舞与她相比,天下舞姬皆平乏,我迄今记忆犹新,那段月下醉舞,万物失色,唯独夏莲之叶飞天仙,光华夺心魂,愿折我寿,求得驾云同去。”刘彻言答得小心,“四妹久病,舞技早已生疏,大伯要看,等我让她重新修习一段时日,再献给您。”“只怕到时成了你的内眷,你舍不得献出来了。”刘公公呵呵笑,却不让人觉得好笑。刘彻言心惊胆颤,“侄儿不敢。”难道大伯还惦记着苏儿如今即将告老隐退,之前退婚要不作数么“你若真不敢,就不会用这么幼稚的谎言搪塞我。久病哼分明是她逃婚出户,你才把她捉回来。”当他权势滔天是说说么刘公公阴阳怪气女人腔,“我不过懒得同小东西计较,又看在你兢兢业业,就当赏了你,睁一眼闭一眼罢了。”刘彻言跪住,“大伯,我”“起吧,不要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到了刘公公这般地位,美人只是随身一块佩玉,戴着有面子,丢了却也不可惜,“姓高的这回拿内官开刀,绝不会就此满足。他与皇后联手,而皇后身边的大公公常德是我对头,下一个必定对付我。只有你离开,他们就抓不住我任何把柄。”刘彻言起身,坐于刘公公下首,“侄儿明白,只是刘府杂务甚多,突然离京也引人起疑。不过,如今谣言纷纷,倒可借避暑的由头出城,但不好显得仓促,悠哉整理行装,约摸需个四五日。这一避,就是三两月,到那时,大伯也已离京,我再慢慢收了京城的营生。众所周知,刘家做得是宫廷采买,大伯告老,采买权收回,迁居别地也属常理。”刘公公想了想,“你说得不错,就这么办吧,先避暑出城。”刘彻言应是,陪着小心,送刘公公出了小门。但他一转身,小心翼翼的神情就不见了,倨傲又阴狠,对戚明道,“你那边可有进展”戚明谨首不抬,“暂无。”“不是暂无是饭桶一群饭桶”刘彻言压抑着怒气,“那八幅画到他们手上已有月余,个个夸得自己天上有地下无,竟解不出其中半点奥秘。”“或许”戚明权衡之下还是说了出来,“或许秘密不在其中”刘彻言不怒反笑,森森寒,“你何曾见过刘玮做无用功他在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用的工夫远远超过其他事,累月经年,将里头的画捧成瑰宝,而江南卷八幅画皆出自苏儿之手,耗时两年,对每一处细节都苛刻到极致。为何”“话虽不错,既是秘图,为何又要捧得人尽皆知,让人人争破了头难道不该放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证钱财不失”戚明问。“刘玮最聪明之处在于,他不仅可以借这些假东西牟取暴利,还是最安全的障眼法,以宝藏宝,放在你眼前都瞧不见。这只老狐狸,要不是贪杯好色,越老越糊涂,成就何止于此”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看来,要解密就非苏儿不可了。”戚明颇实在,“不过,老爷未必会告诉四小姐。”“不是未必,而是一定不会告诉苏儿。”无论如何,刘彻言同养父生活了十多年,深知狭隘私心,“然,苏儿由刘玮亲手教出,画思显心思,不知刘玮的心思,又如何能画到令他满意。她如今还想不到说墨笈,否则只要她肯用心,必能解得出来。”“大公子说得是,只是五日内就要离开刘府,您打算何时请四小姐帮忙呢”戚明待刘苏儿不恶,至少在听命主子之余。“帮忙”刘彻言往幽暗的内宅走去,“她宁可帮一个贱丫头,也绝不会帮我,可只要她不够狠心,就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把那群没用的家伙打发掉,再把禾心那丫头捆了。原本我给苏儿三日,如今却由不得她任性,只好再当一回坏兄长。”说自己坏,却无内疚,理所当然。戚明应了,隐没入暗。刘府某处屋顶上,云靴点瓦,无声速进,青燕振翅,很快飞离这座广深的宅邸,落入密集城区,准确钻进自家的马车之中。不待喘气,却见不速之客,比他这个主人还安然,居然侧卧着闭目养神。赵青河喊声大驴,驴脑袋一来,就连连赏他毛栗子,“吴二爷何等身份,你也好意思请他进咱们的破车”大驴很冤,“吴二爷何等身份,他要进咱们的破车,我敢不让他进”第二更第三更7点哦、第181片 成人之美“二位打住,这破车好像还是我家的。”但吴其晗紧接着哈哈一笑,“有妙主,就有妙仆。赵三郎,你这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厉害啊。”“怎么也比不得兴哥儿机灵,二爷要是不信,咱们换一换。”赵青河盘膝坐直,似笑非笑,“二爷所为何来”“不是你请我来的么”吴其晗也坐了起来,等得太久才放轻松,“吴某自十五岁起独立行商,就不曾照他人所言按部就班,只有赵三郎敢支派我,何时何地出现,连说什么话都要照搬。我如此合作,赵三郎不觉得自己也该拿出点诚意来”丹青轩遇夏苏,对刘彻言说那番话,均出自赵青河的授意,并非碰巧。赵青河要从苏州出发的那日,吴其晗来拜访,得知夏苏入京就觉蹊跷。他也聪明,提到京城里父兄当着官,他也要去看一看墨古斋分号,问赵青河愿否同往,还可居于他的别院,不大,胜在清幽。赵青河没犹豫,直接点头道好。有人提供食宿,自愿贡献力量,这样都不答应,他就是拿乔了。他纵然觉得救一个人很容易,一劳永逸却不简单。夏苏想彻底解决她的事,他怎能图省力把握既然只有七八分,他就需要借他人之力。显然,吴其晗是最好的人选。第一,吴其晗待夏苏真心。他这般的君子谦谦,为心上人做事,当甘之如饴,不求回报。第二,吴其晗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是自己做得了主的,并非一到关键时刻就要看长辈脸色的滋养哥儿。“二爷这话说得不对,我若不拿诚意,这会儿也不会住你的宅子借你的马车,更请二爷帮忙混淆视听,声东击西了。等顺利接出苏娘来,让她为二爷白作几幅画,权当谢礼,可好”赵青河抱拳。“听起来,我这辈子只有当你家客人的份了。”吴其晗抬眉,却一点不恼。“二爷又生分,怎会只是客人二爷不嫌弃,青河高攀你,从此就是好兄弟一家亲。至于苏娘,你当她妹子也罢,弟妹也罢”眼中湛明,不掺虚情假意,“青河不敢瞒骗二爷,就在刚才,我与苏娘在刘老爷床前拜过天地,算是成婚了。”吴其晗垂目,半晌呵然抬起,“输给你,倒也不丢人,不过若近水楼台的那个人是我,输得人就是你了。”意料之中,不吃惊,但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泛上苦涩酸楚。不过,看那些为情痛苦,不修边幅,夜夜买醉的风流之士,自己虽失去了,似乎也不算痛苦。那时的吴其晗尚不知,情思剪不断理还乱,是一种后劲十足,后遗症难愈,自我纠结绵绵无期。吴其晗表现得大方,赵青河居然还不肯承让,“那可未必,若两人心不契合,住得近也只是有缘无份。”吴其晗的语气终泄三分气,“记得赵三郎在我画船上时十分谦怀,如今身份显贵,分寸不让,咄咄逼人,哪里真当我是好兄弟呢”赵青河一笑,“并非我咄咄逼人,只不过苏娘是我认定一生之伴,即便她远至天边,我也会将她找出来,并非就近才喜欢的缘故,而是唯一。有朝一日,二爷找到那样的一个人,自会明白我今日小鸡肚肠。”吴其晗敛眸定瞧了赵青河片刻,也笑道,“罢了,君子有成人之美,我还记住你这话,等着我小鸡肚肠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