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的鼻尖,一股清淡的海棠香隐隐飘来,“这些话你最好不要在公主面前提起,并且,绝、对不能在陛下面前提起”她着重强调了最后半句。“为什么”即恒问道。“这世上没有这么多为什么,哥哥。”宁瑞将最后一块梨肉丢进他嘴里,拿起绢巾擦拭着手指,“也不是所有为什么都有答案。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也不要太想知道。”她看着即恒明显被绕晕掉的迷茫神情,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哥哥好像听不懂我的话”“有、有吗”即恒不自然地喃喃。他来到天罗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太大的语言障碍,可是这几天下来,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明明能懂,又觉得不太懂天罗的语言太博大精深了。学问深似海,他有些怅然若失。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蓦地发现宁瑞在看他,不仅在看他,还咬着嘴唇偷乐。即恒一阵鸡皮疙瘩:“干吗这样看着我”宁瑞瞧了瞧校场另一头,确定公主不会听到,才小声说:“据说先皇在许婚的时候还加了一个条件:如果公主在十六岁之前有了意中人,她是可以悔婚的。”“还有这种事”即恒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讶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子赐婚居然还能悔婚“那当然,公主是先皇的心头宝,先皇怎么舍得公主受委屈”“我倒想知道这个倒霉的准驸马是谁”即恒颇为同情,娶与不娶,都是一种厄运“暮家的少年将军,暮成雪。”宁瑞答道。好耳熟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所以啊。”宁瑞的语气忽然染上一丝暧昧,喜滋滋地凑过来,“公主此番召集护卫队的用意就很耐人寻味了,比起食人鬼的事,大家更愿意相信公主是在招驸马”她乌黑的眸子里因为兴奋闪动着异常夺目的光彩,女人对于八卦的敏感和热衷都不是他这个档次所能相比的。即恒总算知道宁瑞在偷乐什么了,并且为自己能重新听懂她的话而重振信心。反正公主招不招驸马都与他没有关系,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成盛青这只狐狸,竟然还瞒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想问点什么,宁瑞已经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我要走了,公主的花到浇水时间了。”她笑嘻嘻地拈去即恒脸颊上的一点梨肉,“哥哥,下次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哦”说完,还不等即恒反应过来,她已经飞一样地跑远了。这对主仆,一个精力旺盛,一个精力过剩宁瑞走了以后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招驸马,食人鬼,陛下的忌讳,不明所以的箴言即恒忽然觉得自己在无意间已经踏入被刻意隐藏好的陷阱,而他现在连猎人在哪都不知道,懵懂无知地等待着对方来狩猎。他仰起头注视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天空连朵云都没有,正如他们接到命令的那一天。不知不觉就想到了郊西的战事,也不知怎么样了。深呼吸了一下,纷乱的心思逐渐尘埃落定,心里面空空的。过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不过短短几日他竟已习惯了宁瑞在他身边八卦家常,习惯有人陪伴身边。这一年他的斗志和敏锐都在无知无觉中被消磨。这是个危险的信号。可是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他微微咧开嘴笑。温饱思淫欲,淫欲真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怪不得那么多人穷尽一生只为追求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和骄奢淫逸。既然人是一种惰性生物,那么他就不要刻意去违抗本能了。这么美美地想着,即恒合上眼才发觉连日里积累的疲累汹涌而来,没一会儿便在暖阳的轻抚下进入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即恒觉得自己只眯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很奇怪的场景:一个黑红劲装的女子正下马向他走来,束于脑后的长发跟随着步伐有规律地缠绵于在腰的两侧,更加凸显了那一身细若扶柳的腰身之婀娜性感。她很瘦。也许如宁瑞所说是因为体弱多病,但她周身却围绕着一股强烈的气势,教人无法小瞧她。而此刻她正踏着日光而来,阳光落在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细密的汗珠濡湿了额发,又顺着发丝流淌下来,被她随意地抹去。她正如跨越空间而来般不真实地走到了他跟前,一股淡淡的海棠香随风而来。修长的腿轻轻抬起,猛地一脚跺在他身后的杨树上。大片的绿叶被震落下来,落在了两个人身上。即恒一下子醒了,眼前的一切都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你今天过得很舒服嘛。”和瑾勾起唇角笑道,“比我还舒服。”即恒讪讪地笑道:“公主,女戒没关系吗”和瑾冷笑,清丽的笑容却如赤练蛇般狠毒:“你还有胆子提起来勇气可嘉。我被罚抄女德女戒整整四百遍,手都要断了。”她俯身凑进了即恒,笑容凶狠,“其中有两百遍是托你的福得来的。”即恒只觉得背后都要被冷汗浸湿了。现在他还是伤员,没有还手之力,随时可能被弄死。宁瑞不在,护卫队为什么还不来护驾呀可是想象中的酷刑并没有如期而至,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不,是头顶的阳光被一个黑影遮盖,那个黑影悬在他脸的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冷冷淡淡地笑道:“即恒队长,吃饱睡好了,伤什么时候好呀”他眨了眨眼睛,小声地呢喃:“可能还要几天吧。”那个黑影笑得温暖了一些:“成盛青是不是告诉过你,任死任活,只要撑过一个月就好”他下意识点了点头。黑影笑得更美了,美得让他一阵目眩:“你不是喜欢逞强吗那你听好了,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你要是好不了,本公主就把你当嫁妆嫁过去。我想成将军会很乐意给我这个面子”“我会好的”他连忙应道,点头如捣蒜,“很快就会好的”公主满意地微笑着。等她离开的时候,即恒才看到在她背后浮尸一样横七竖八躺成一片的三个同伴,死状惨不忍睹。怪不得他们不来救驾,原来早他一步上西天了。她在招驸马他宁愿相信公主是在挑选给食人鬼的贡品作者有话要说:诚求评论暖心、通行证事宜晚上,宁瑞又风风火火地一脚踹开通铺的门。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仆,上梁不正下梁歪。“麻烦你敲门好吗”孙钊难得冷下脸。宁瑞“哦”了一声,走出去带上门,轻轻敲了几下。孙钊有意给她好看,佯装没听见。宁瑞敲了三下之后又一脚踹开了门,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笑容对孙钊说:“我敲门了”孙钊哀叹一声吐血三尺。宁瑞不满地嘟起嘴:“本姑娘好心给你们送跌打损伤的药,你们这是什么态度”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了。孙钊装着求饶:“小人眼拙,狗眼不识吕洞冰,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万万不要放在心上。”“哼,知道就好。”宁瑞轻飘飘走进来,一边飘一边说,“你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优点就是很有自知之明。本姑娘这么宽宏大量,又怎么会跟狗屎计较呢”孙钊几乎要冲上去大叫:“士可杀不可辱”却被张花病一身蛮力挡住,低声劝道:“忍一忍伤药到手,退一步海阔天空。”即恒啧啧赞叹,四人行不能缺和事老,和事老少不了张花病好一身膘肉张花病安抚好孙钊,陪着笑脸道:“宁瑞好姑娘,知道你菩萨心肠,大晚上的还特地给我们送伤药”宁瑞忙打断他,生怕有人误会似的:“我不是专程给你们送伤药的。”张花病一愣:“那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吗”总之伤药先给我吧宁瑞屁颠屁颠地坐在即恒床边,笑容甜得能腻死人:“哥哥答应我的。”“什、什么”即恒一头雾水。“生辰八字”四个大字如一声炸雷,屋里顿时鸦雀无声。即恒顾不了三双利剑般的凶狠目光,充满戒备地挪了挪身子,小心问道:“你你要给谁”宁瑞微笑反问:“你想让我给谁”说真的,跟这丫头说话真累。眼看着躲不过,他只好说道:“生辰八字我忘记了。”他说的倒是实话。宁瑞不信:“生辰八字怎么会忘记呢哥哥,唬人也要动点脑子。”她不悦地皱起眉头。即恒苦笑:“那么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忘记”他突然闭上了嘴,因为宁瑞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水汽莹莹闪动,一不留神一滴泪就落了下来,落在即恒手背上。即恒一下慌了神,他想动身子却被包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哥哥不想说就算了,何必要找这种蹩脚的理由。宁瑞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一相情愿,自作多情以后再也不烦哥哥就是了”宁瑞霍然起身,哭着跑了。即恒还未醒过神来,只觉得手背犹如灼伤般麻木,心头凉凉的。其余三人犹自目瞪口呆,一出突如其来的失恋记把他们打得僵在原地,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最后,张花病第一个打破沉默:“伤药没留下”孙钊一张严肃的脸冷下来格外吓人:“队长,你怎么能这样”“我、我怎么了”即恒冤枉。“哼,人渣。”子清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正中红心。即恒张着嘴百口莫辩。三人对即恒积攒了一天的怨恨终于得到了发泄,各自心满意足又幸灾乐祸地睡下了,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轻了许多。即恒原本想说食人鬼的事,这下心里赌气,故意换了个刺激的话题幽幽说道:“我今天听宁瑞说,公主招护卫队是为了选驸马”果然,三人不约而同颤抖了一下,半晌,子清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的意思是她、她要从我们中间选”即恒满意地享受着同伴恐慌的情绪,故意保持沉默。子清踌躇了片刻,内心挣扎不已,最终还是低下头来:“队长,我为刚才的失言行为”“等等”孙钊脑子转得飞快,忙打断子清,“二少你别被唬了,公主诞辰以后即日完婚,驸马人选早就定了,是与咱们将军齐名的暮成雪,怎么会有在我们中间选驸马之说”即恒讶异,这个孙钊知道的还挺多。暮成雪,原来是就是与成盛青号称“天罗双将”的暮成雪呀,怪不得这么耳熟。“队长你变坏了。”张花病静静下定论。“他本来就坏。”子清翻个白眼,“相信你我真是笨蛋。”即恒一脸无辜:“我在你们心目中就这么不靠谱吗”“你以为呢”三人异口同声。即恒噎了一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只好放弃预定的坏念头,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信任:“先皇有密旨,若公主在十六岁之前另有意中人,可以当场悔婚的。”“什么”意料之中的惊异声响起,即恒继续说道:“宁瑞应该不会骗我。其实想想也是,公主对这门婚事的态度相当抗拒,她一人深得先皇和陛下两代皇帝宠爱,她若真不想嫁,驸马又能怎么样”的确是这样三人点点头,又面面相觑,都在各自的脸上找到了惊恐之色。“原、原来,宁瑞是为公主来问生辰八字的我们错怪你了,队长。”张花病老老实实地道歉。“队长身先士卒,身负重伤还不忘时刻察探敌情,真乃我等楷模”孙钊崇拜之情再次泛滥,一双星星眼闪得即恒几乎睁不开眼。子清见孙钊倒戈如此之快,方才的感激之情瞬间被浇灭,也只好闷闷地道歉:“对不住,不该口出狂言”即恒安然接受着同伴的歉意,但听到张花病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宁瑞是为谁来问他的生辰八字,他还真不知道。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宁瑞这么喜欢粘着他,他有哪一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吸引到一个女孩子为他哭泣他幽幽叹了口气,在其他三人耳里听来就是原谅他们了,个个喜笑颜开,孙钊厚着脸皮扒过来问:“不知队长还有没有其他收获”即恒斜了他一眼,转开了话题:“我告诉了你们这么多,你们也要告诉我一件事。”“行行。”孙钊点头如捣蒜,“只要我们知道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恒暂时将宁瑞的事放下,想了想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可以自由出入天罗的通行证”“通行证”孙钊愕然,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这么普通啊。他答得干脆:“不知道。”即恒白他一眼,刚才是谁信誓旦旦的张花病说:“二少应该知道,他爹是吏部的,大哥是户部的,总有一个管这一块吧”关键时刻还是张花病靠谱。即恒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可惜夜色太黑张花病没看到。陈二少不知怎么了一直不吭声,难不成白虎一战对他的自信心打击这么大昨天还立下誓言绝不当花瓶的。“陈二少,陈花瓶”即恒试探着喊。子清不耐烦地皱起眉,怒道:“我正在想呢,别烦我。”即恒识趣地闭上嘴,毫不介意他对队长出言不逊。有求于人矮三分嘛“二少您老人家想好了吗”即恒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催道。现在他迫切地想知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