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如此。”和瑾牵起一丝笑容,说道。柳絮回眸微笑着,暖阳落在她碧色的衣衫上衬得绿意更浓。她恍惚间忽然觉得柳絮的到来为她枯燥乏味的生活带来了一个完整的变化,而正如春季已渐入佳境,大地在发生焕然一新的改变一样,她和她今后的生活,也将面临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即恒满足地站起身擦了一把汗,前殿花圃里的杂草基本已经被他消灭干净,这种久违的成就感令他日渐腐朽的身心都开始活跃起来。“好勤快啊。”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他回过头,就看到翠衣女子正笑意盎然地向他走来。即恒有礼地向他躬身行礼,女子走上前,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她倒是没有向先前一样,终于问了些比较正常的问题。他简洁地答道:“即恒。”“即恒”女子歪了歪头,做出一个同样久违的反应,“好奇怪的名字。”即恒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处,只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澈,虽有些失礼却并不唐突。女子似是觉得有趣,又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您是南王的女儿,柳絮郡主。”柳絮绽起一个蜜糖似的笑容道:“对,我叫柳絮。但是你千万记住了,我不姓柳。”即恒点点头,皇室家族的姓氏他还是知道的,这是常识。但是柳絮随即又说:“不过你可以叫我柳姐姐,我很乐意。”即恒怔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望向她。柳絮笑道:“你都明白了吗”明白什么即恒迷茫地眨了眨眼,然而柳絮满怀期待的目光殷切地落在他眼里,令他无法出声相问。他暗自思索了片刻,不明白她这番话究竟是何用意,但是隐隐约约又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便犹豫着点了点头。“做个表示吧。”柳絮眼前一亮,开心地催促道。即恒更加迷惑了,但是遵照他先前的理解,这个时候好像是应该他不确定地开口叫道:“柳姐姐”“呜”呼吸忽然受阻,即恒猝不及防被柳絮一把抱入怀中,只听她激动得难以自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太可爱了,你为什么不是我弟弟呢”即恒瞠目结舌这就是她饶了这么一大圈子真正的用意以前总有说他奇怪,他想说,比他奇怪的人不是一抓一大把嘛这里就有一个柳絮抱着他犹不放手,即恒尴尬极了,他不喜受人亲近,心底本能地升起一股抵抗之意,伸手就想要推开她。可是蓦地又想起前车之鉴,不敢贸然动手。正自为难之际,和瑾的声音在不远处高声炸响:“柳絮你在干什么”她提起裙摆点着脚小跑过来将她拉开,斥责道,“你、你这成何体统”“体统怎么了,这些东西不就是男人用来约束女人的刑具吗凭什么男人可以随意抱女人,女人抱男人就是不守妇道,真是笑话。”柳絮得了便宜还不以为然道,“小瑾,你这才十六岁不到,怎么跟你皇兄一样刻板。”“你”和瑾气得说不出话来,“你是仗着在清和殿里,欺负我不会揭发你吗”柳絮嫣然一笑不置可否,伸出双臂一把将和瑾揽入怀里,摸着她的乌发安抚道:“那我也抱抱你,好妹妹。”“放开,快放开我”和瑾在她怀里挣扎,以她时不时爆发的蛮力想要挣脱柳絮的禁锢根本不成问题。可是和瑾只是象征性地挣扎几下,似是有所顾忌。即恒受惊不小,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郡主,再一次奠定了自己先前的结论:和瑾害怕柳絮。他不禁向这个比天罗的公主更加放肆的郡主投去更多好奇和敬意的目光。而这时,柳絮心满意足地放开和瑾后,顺手就将即恒带过来,笑意盈盈地和瑾说:“好妹妹,这孩子我就带走了,不要想他哦。”“带走吧,带走吧求你了,快点走吧”和瑾简直要疯了,歇斯底里地挥了挥手喊道。即恒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愕然道:“公主,这是”和瑾僵在原地,低垂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但是从她僵硬的身躯完全可以看出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小恒。”柳絮略低下头在他耳边笑道,笑容仿若一种甜蜜的毒药,甘甜之际又隐藏着未知的危险,“你的公主刚才同意将你借我一天,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人啦”即恒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讷讷地看向和瑾,和瑾却心虚地别过头躲避他责难的视线,嘟哝道:“记得按时归还啊”“柳姐姐一语既出驷马难追,日落之前绝对还你。”柳絮笑容妍妍道。即恒默然凝视着和瑾一动不动,和瑾几乎能从空气的振动中感受到他传来的怒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居然再一次被当做一件物品相转,心头一阵火气登时涌上来,几乎就要爆发。突然一双手搭在他肩上,凉凉地触碰到他的脖颈,柳絮微笑着对他说:“今天一天你就是我的护卫,陪我出宫吧”这句话轻飘飘地自柳絮口中而出,不止是和瑾,连即恒都吓了一跳。出宫即恒的思维已经不能很好地跟上现实变化的速度。出宫他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曾经无数次渴求过的愿望,在一次次打击和无望中消弥的愿望,竟然就要实现了在他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要实现了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柳絮对他没有表示异议感到十分满意,当即便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和瑾怔愣地望着他们,先前在心头闪过的一丝恐慌忽然就剧烈了起来。她蓦地想起成盛青说过的话,如果让他走了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了“等等”她下意识喊道,待她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正抓着即恒的手。柳絮闻言蹙眉道:“怎么了公主殿下,你又后悔了”和瑾触到似的立时松开手,面对柳絮的责问她心慌意乱地辩解道:“不是你先前没说要出宫”“这是我的自由吧。”柳絮口吻中已有些不耐,“好了,小瑾,不要再闹了。你还有很多时间跟他在一起,让给姐姐一天都不舍得吗”和瑾涨红了脸,毫无底气地反驳道:“你说什么呢我”她咬着嘴唇竟不知该如何辩解,“我没有”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即恒突然开口道:“请公主放心,卑职一直会像保护公主一样保护郡主,绝不会让她出半分差池。”和瑾抬头紧紧地盯住他,目光里已显出些许掩饰不住的恐慌。即恒此刻心情有些乱,望见和瑾的神色顿感不解,心想她大概是不放心,便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安抚她。他终是随着柳絮一起离开了清和殿。走出清和殿时,他心跳得很快,难以相信自己居然真的可以出宫。曾经宫外的大千世界任他逍遥驰聘,可是这短短的十多天他都被困在这小小的宫城里,如一只蝼蚁一般受人践踏,却毫无反抗之力。宫外与宫内仅仅一墙之隔,想要出去多么容易可是他却被绑缚在宫墙里,像一粒尘埃般无望地对着墙外的天空出神这短暂的十多天如白驹过隙,可是期间却又发生了太多的事,宛如一场漫长的噩梦。他几乎都要忘记自由的感觉了。而现在,他将重新获得自由吗心脏欢腾地在胸膛中跃动,他无法掩饰内心的雀跃,就如一只被允许放出笼子的小兽,欢欣鼓舞地期待着笼门的开启和瑾停留在清和殿前的石阶上,望着前方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她怔怔地看着一排排向下延伸的石阶,心中忽地涌起一股冲动,真想狠下心直冲下去。可是她的脚步已经被禁锢在这石阶之上,不被允许向前迈出哪怕一步。她想再去寻找那个离去的身影,然而前方郁郁葱葱的花木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他出宫了,离开了。他还会再回来吗作者有话要说:停了几天想理理思绪的,没想到停太久就找不到感觉了o╰o、临行前的群架即恒跟着柳絮穿过清和殿前的花圃,微风拂过他的面颊,逐渐将心头的热血冷却。当最初的欢喜退去以后,一种更深的不安与迷茫便隐隐浮现出来。他暗自观察着柳絮,在她游刃有余的笑容里寻找任何一丝微小的破绽。“你担心我把你拐掉吗”柳絮不紧不慢地说,转过脸来的笑容分毫未改。“不。”即恒收回视线,神色轻淡。“那你是不喜欢我”柳絮又问道。“不。”他还是这么说。柳絮噗嗤笑了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成盛青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部下。”即恒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她行事的风格让他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又明显感觉到柳絮看似随意的举动其实有着很强的目的性。那么这趟出宫之旅显然不会是天上掉的馅饼。他思虑良久正要开口询问时,柳絮忽然说:“我进宫的时候听说最近宫里格外热闹,便顺口打听了一番,很快就听到了两件事:一个是太乐府的傅明,另一个就是清和殿的你。”她回头嫣然笑道:“傅明给了我一个很大的惊喜,不知道你又会给我怎样的惊喜”即恒尚不能明白她所说的“惊喜”是为何事,柳絮的脚步已经慢了下来,她面对着他,线条优美的双臂轻轻搭在他肩上,将他推到了前面。即恒远远地就感受到了四个不同的气息聚集在此,正如他所料,在太乐府惊鸿一瞥的四名乌衣护卫正训练有素地立于此处待命。冷峻的脸庞,一丝不苟的装束,四人直挺挺伫立于花木之间,像四尊没有感情的石雕,在明媚的春色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柳絮俯身在他耳际悄声说:“小恒,干掉他们,我们就出宫。”她轻轻笑着,笑意中隐含着一丝丝幸灾乐祸的快意。即恒心中已然明了,原来柳絮是想借他当打手。他正自对前方四人投去复杂的一瞥,一道凌厉的视线就直直向他射来,正是那个在太乐府发现他行踪的领队。此时他一双如同鹰眼般的眼眸隐藏在凹陷的眼眶内,向外散发着逼人的寒气。即恒心下凛然。由于体质的原因他的气息散发很微弱,尤其是在需要的时候他更是会将气息完全隐藏起来,让白虎这样的灵兽也不能察觉分毫。可是今日在太乐府,这个人却发现了他。此时他的视线与先前并无两样,不论先前是否出于巧合,这个人恐怕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手。或许这就是武者之间心照不宣的敌意,双方都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在心底做出评估,试探着对方的底细。春意盎然的花园小道顿时被一种看不见的漩涡袭卷,两人各立一边,展开对峙。柳絮适时地退到一边,对不需要她多作梗的现状十分满意。然而领头的乌衣卫收回视线,拱手对她说道:“郡主,卑职奉王爷之命保护郡主,若郡主在宫中已无他事,请您尽早回驿馆。”柳絮嫌恶地别过头,似乎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不理睬他的话冷淡地说:“你自诩本领奇高,屡屡在父亲面前邀功,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少能耐。”她看向即恒,却是对乌衣卫笑道,“如果你能赢得过他,我立马就回驿馆。”乌衣卫依旧保持着木然的神色一板一眼道:“郡主莫要为难卑职,卑职的职责并不包括故意生事。”他的视线继而落在即恒身上,双目中的警备丝毫未减,而口中却说道,“更何况这位小兄弟是清和殿六公主的人,卑职无端与其发生冲突,怕在公主和王爷那里都不好交待;而且宫内斗殴,断逃不过陛下的责罚。还望郡主三思。”一番言辞没有任何的破绽,不仅头头是道而且有理有据,连即恒都开始觉得是自己在无端生事。这个乌衣卫的领队果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再抬眼看向柳絮,柳絮显然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正自咬着小银牙生闷气。可是她一双精灵的眼珠左右不停地转,想也知道是在打什么主意。看来她不打算罢休,这个无法无天的郡主竟比和瑾还不让人省心。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心中掠过一丝哀愁。出宫,果然只是个美丽的幻想。“郡主”他开了口,只求柳絮不要给和瑾惹麻烦。可是柳絮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她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似在示意他莫要灰心,神色轻蔑地对乌衣卫轻嗤道:“你不用与我说这些空话,吓唬谁呀。这孩子从今天起也是我的护卫,让你们和他比试的意思就是择优而取,你还不明白吗”听到这话,乌衣卫头领硬邦邦的脸上才闪过一丝称得上惊诧的神色,他抬头看向即恒,先前的冰冷在一瞬间消弥之后却更加强烈地投射而来。“不知郡主要如何择取”他深深垂下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的。即恒可以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杀意,而他身后的三名下属同样面露狰狞地看着他。眼看自己的饭碗要被抢,只怕没人会甘心。他不由地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无奈,柳絮为了摆脱监视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可是他却不得不为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处境思量一番。如果真的牵连到和瑾的话他心中一顿,一种异样的诧异涌上心头,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猜度。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有自觉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