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怀石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就知道你第一句话得说这个。”莫桑景并不退让,但冷静了些:“你不老实交代,休怪我不客气。”说着从墙上拔下剑来,似乎要动真格的。廖怀石脸色变了,连连摆手道:“被士兵发现我就糟糕了,世女桑景你先让我说两句话。”莫桑景紧盯着他,让他说,她也不愿意让士兵看到自己的军务官是个男人,到时候没准传出丑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廖怀石道:“我引你到仙人庙,确实是我的任务,但去仙人庙见你不是出于上面的意思,上面也不知道有这回事。”莫桑景道:“我姑且相信你。”廖怀石苦笑道:“所以她们又安排给我一件事做,是潜入军中监视你的举动,我无法向上头表明你已经认得我了,所以硬着头皮来了。”莫桑景“嗯”一声,心道这就是他戴人皮面具的原因吗,关键这个人有些本事,两次扮女人她竟都没有认出来,如果不是他主动坦白的话廖怀石继续道:“说清楚我就可以放心了,虽说是监视,上面的人似乎对将军有些敬意,”他看了看莫桑景的脸色:“不会让我乱来的,即使我要刺杀将军,武艺在你之下,你又知道了我的真面目,恐怕不容易,对吧”莫桑景道:“把话说完”廖怀石终于道:“所以在我任务期间,我们相安无事吧。”莫桑景冷笑道:“相安无事说什么有些敬意,你当我信你的鬼话,我莫桑景没有兴趣以身饲虎,在身边放着个不知什么时候要对我下毒手的人,你从我面前消失吧我只答应不杀你。”廖怀石懦弱的语气忽然改变了,变得很强硬:“世女听我讲上面的人,似乎对我上头究竟是什么人完全不感兴趣。”莫桑景变了脸色。廖怀石道:“若有人有十倍于叶取杨的身手,不知世女可有自信战胜她”看莫桑景自负十分,廖怀石又道:“你不管是杀了我还是让我逃了,对上面的人来说,何异于打草惊蛇世女,相信我,这时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对你最好。等你和我上面的人交锋的那一刻,我想你会感谢自己在这个时候做了正确的选择的。”廖怀石直直看进莫桑景的眼里,莫桑景竟为他的气势一凛,身为男子,却有这样的气势她终归是信服了他的话,“等你和我上面的人交锋的那一刻,我想你会感谢自己在这个时候做了正确的选择的”,这句话让莫桑景禁不住心头直跳,他上头人是谁叶取杨估计是央川的手下,在影人中也算上等水平,可他却说“十倍于叶取杨的身手”莫桑景目送廖怀石跨出帐门,和夜色融为一体,他又戴上了面具。莫桑景看他远去的背影,头一次觉得男子的身影竟可以这么高大。作者有话要说:到这一章为止,男主身上的可以说都清楚了,但前头依旧有伏笔哦等待日后揭晓、第十二章 松青府五月,松青府。松青府松树遍植,苍翠参天,远方可望雪山,近处还多广漠,景象和京都大不相同,让人大开眼界。这一日,万里晴空,日光澄澈。汪仲年亲自到城外迎接莫桑景的军队,莫桑景下马之后,和这个在边疆奋斗半生的女人执手作礼,互相打量。汪仲年鬓生华发,面色不佳,似乎多日来的焦急与忙乱给身体带来明显的不利影响,但不怒自威,多年来身居高位的压迫感还是存在的。莫桑景作为晚辈,向她施了一礼。三万多将士们都安置好后,莫桑景受汪仲年的邀请,去总节府参宴。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宴会上并没有见到府、县逃难过来的长官,莫桑景心有猜测,莫非都跑了若真如此,这汪仲年真可谓孤立无援。这次普通的晚餐上,汪仲年只正式地向莫桑景介绍了她的女儿汪雅君。她很想得到莫桑景的全力支持,但京都方面的风声她也不是没有听到,所以很沉得住气地并不怂恿莫桑景“向央川出兵”。让女儿和莫桑景熟识,是她的又一招棋。一是可以借由莫桑景增强属下对女儿的信赖,第二则是相信和莫桑景处在同样年龄的汪雅君能让莫桑景卸下防备、宾至如归。汪雅君是个风流胚子,作为边疆大吏的女儿,她完全从无到有开发了边疆的青楼产业,自然也就成了温柔乡中的熟人在调戏男人这一意义上,她可谓是个天才。你不能怪汪仲年这样想莫桑景,一是因为她自己就有这么个女儿,第二则是因为汪仲年听闻莫桑景在京城时公卿与之相熟者甚少,她除了是宫中皇女的好友之外,只与征西大将军家的嫡女祝长都往来频繁。祝长都是什么人物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携同诸贵女,与娼子、戏子、优伶、市人整日厮混,面目难堪。自从见了莫桑景本人之后,汪仲年就不相信这是个冰清玉洁的主人不风流枉年少。她知道汪雅君在娼家颇有些手段,原先她不喜,现在想想,多纵容一段时日又何妨。第二日,总节府清桐院。盥洗过后,莫桑景正用早餐,门外报道有人求见。莫桑景得知是汪仲年之女汪雅君。这么个人物她心里有个大概印象从祝长都嘴里听到居多。她在桌上叹一口气,引来葛姨并廖怀石两人的目光。葛江越最先吃好,抽身要走之前问道:“要我留下么”莫桑景其实倒很想让她留下,长辈在汪雅君不好乱来,但是“你不说有事么不必了怀石留下陪我看看汪大小姐要玩儿些什么吧。”“嗯,”葛江越道:“跟官家女子说话,她较我有用些那么我先去校场了”“嗯。”莫桑景应着,放下筷子。桌上食品皆是都中所有,又多做得滑腻鲜艳,这种迎合反而让莫桑景不悦。廖怀石也放下筷子。漱过口后莫桑景道:“快快请汪姑娘到园庭来见。”她与廖怀石移步至园亭。汪雅君是个颇瘦的女子,已经在等着莫桑景她们了。她穿着镌刻绢花的大红金丝绸衣,在显示贵气的同时也显得她几分纤弱,襟领是紧闭的,使的细长的脖子更为显眼,洁白柔腻,让人不敢多看。她容貌尚佳,繁复的髻式的最顶,危危立着一只珠豆簪。莫桑景笑道:“抱歉让你久等。”“无事无事。”汪雅君一边挥手一边说,又对莫桑景笑了笑:“这里风景不错吧,我幼时来这儿小住过,自己虽没印象,母亲说我最爱坐在这个凉亭里”莫桑景闻言看向园中,老藤浓荫,假山极尽布置之能,的确是个漂亮的园庭。莫桑景道:“清桐院想必是贵府重要之处,用来安顿我等,这番心意真是难忘。”汪雅君笑笑,忽地目光飘向了廖怀石,闪了一闪:“莫将军,这位是”莫桑景心一惊,这汪雅君某种意义上阅人无数,莫非看出了廖怀石的真身廖怀石却不待莫桑景开口,作了一揖,表情自然:“在下廖怀石,是侯爷派在世女跟前办事的。”汪雅君闻言滑稽地笑道:“还是侯爷想得周到,我母亲未必这么为我着想”一语说得莫桑景两人笑了。汪雅君拍了一下大腿,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莫将军昨日才到,想必不曾上街瞧过什么热闹地方吧”她自又补充道:“莫看松青府不似京都繁庶,风物人品却当一样丰美。”莫桑景道:“不曾,若松青府有什么值得赏玩之处,还请姑娘指教。”汪雅君手中折扇一收一翻,喜笑道:“莫若驾鹤街上茹风楼。”莫桑景本意是和她去赏景,没想到这汪雅君死性不改,茹风楼一听就是个烟花之地。即使和祝长都怎么乱来,莫桑景平生从不踏足烟花之地,因此她听汪雅君一言,脸沉了下来:“茹风楼,是酒店饭庄,还是听曲唱戏的地方”言下之意除此之外我可不去。汪雅君闻言大笑,似乎并不理会莫桑景的排斥,笑完后她微抿双唇道:“有人调弄丝竹,有人曼声歌唱,有人投怀,有人送抱。是无欢不容之所。”她说得大胆无比,反而把莫桑景吓了一跳。莫桑景转头看廖怀石,他双目转冷,眉间微蹙。果然男人听到这种话没有一个会不介意的。莫桑景打定主意对汪雅君道:“我还是”这话却被廖怀石打断,他沉声道:“相交的第一天,汪姑娘就带世女到这种地方去,以为合适吗”这汪雅君果然不是一般人,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私以为食色性也,女子就得在这种地方建立起深厚的友情。”廖怀石闻言竟拱了拱手:“那就有劳了。”他替莫桑景决定了要去。汪雅君大喜:“那请莫将军到屋内更衣吧,换身华丽点的衣服出来,汪某在此稍等。”莫桑景所穿为水绿色绣莲纹绸衫,汪雅君觉得这身衣服和青楼不大相称,所以叫她更衣。莫桑景回屋内换上藕荷色的暗纹服,自然不是那么“华丽”的,但不至于和汪雅君的金丝服太合不来。廖怀石穿一身藤萝纹灰栗色的宽衫,等在屋外。这身衣服色调深沉,他自甘做二人的陪衬也符合他的身份。莫桑景有些惊讶:“你也要去”廖怀石声音极稳极平淡:“去便去。”、第十三章 茹风楼三人至驾鹤街上,见两旁是北方特有的高大挺拔的柳树,不似京中那般温婉,但也映衬得那些个青楼碧宇深蕴秀致。三人至茹风楼,汪雅君是此地常客,她们不需多言,立刻就被请到了二楼的雅间。这是清早时候,青楼通常夜间才开始活跃,但似乎因为汪雅君的原因,楼里一半的人们已经醒了。自从她们进入雅间,就有俏脸公子不时拉开房门来看情况,汪雅君似乎和他们都熟识,她受欢迎的程度把莫桑景吓了一跳。此人风流程度恐怕还在祝长都之上。莫桑景躺在屏风后面的睡榻上,听汪雅君絮絮地说着些什么。廖怀石坐在莫桑景身边,笑道:“看来今天汪姑娘会让我大开眼界。”莫桑景瞪了他一眼,这人太不知分寸,这里是他该来的地方么竟然毫无所谓地笑着。汪雅君转到屏风背面来,对两人道:“经我商量,最好的公子已在等着我们传唤了你们两个可莫浪费我一番美意。”莫桑景一僵,倒是廖怀石随和地笑了起来。汪雅君一边在书架上搜寻着什么,一边道:“在那之前,你们不妨看看这个。”青楼的书架上能放什么只有当红春宫画手画的春宫小册子。莫桑景从汪雅君手上接过那本邪气的册子,大受震惊。难道所有的青楼都有这样的附加服务吗廖怀石:“你不翻开看看”莫桑景把册子放在桌上,并不回答。汪雅君看两人并不热衷此道,摇摇头,向门口侍者示意,不久,七八个妓子自门而入。他们皆披各色锦衣,水袖依鬓影,面容半遮半露,十分美妙,依次打莫桑景二人面前走过,站成一排,含笑媚视,不似一般男儿的羞涩,大胆惊人。他们齐齐地向莫桑景行注目礼,似乎想要看穿这个外表气度不凡的年轻女子是否也有什么“禽兽本性”,于是极尽能事地含情作媚,把莫桑景整得垂了头也尴尬十分。她实在不该脑子一热就来了这种地方。打头的那个蓝色男子轻移步履,来到了莫桑景身边,莫桑景低头只看见他一双赤足,瓣瓣指甲都含着珠光,立时惊得她又抬起眼来。“奴叫岚儿,这位客人,是生面孔呢”说着他竟用长长的指甲勾起了莫桑景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像吸了一口仙气似的喟叹起来:“汪姑娘今个儿真够意思,带这么个绝色过来,倒是叫岚儿倒贴也想碰她”他在莫桑景耳边徐徐吹气,莫桑景红了脸,她垂下双眸,往后退了几步,之后任那岚儿怎么贴向她,却再也碰不到她一片衣角。为了躲男人,竟把功夫也用上了,汪雅君看得眼睛发直,开口道:“岚儿,停下,你太无礼了,这是贵客。”叫岚儿的好生没趣的走回队伍里,媚里媚气地道:“汪姑娘,这位姑娘今晚儿宿在这里么我们想好好服侍她”汪雅君闻言叹了口气:“你们除了动手动脚还会来点儿别的吗,不要吓到人家先奏一曲西江月。”那几人垂头低低说“是”,不一时,箫鼓齐鸣,红衣的打鼓,白衣的吹箫,以蓝衣为首的几人,在三人面前跳起舞来,还有一个青衣人缓声歌唱。词是好词,只是过艳。莫桑景自从进茹风楼的大门以来,心里就没平静过,她不敢相信像汪雅君这种人,待在这种笙歌场所却和家里一般轻松自在。一时曲收歌歇,汪雅君轻轻鼓了声掌:“能不能讨得她的欢心,你们各凭能耐吧。”随着她的掌声,几人皆款步走来,围住卧榻,将莫桑景、廖怀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