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的他还是半跪着的,遇安的头倾斜抵在他的胸口,两个人都是很不舒服的姿势。他用手轻轻托住她的头,自己慢慢挪在她旁边,由半跪着的姿势变为坐在地上,背轻轻靠墙,让她的头压在他的肩头,右腿微微弯着,把右手放在膝盖上。看着身边靠着他熟睡的女人,又看了看四周的墙壁。手术室真不是一个好地方,他想。密不透风的,与世隔绝,看不到外边,就像是通往太平间的必归之路,满是阴气。那些荒诞怪异的鬼故事不就是出自手术室吗你看不到他,可是他正瞪着你。他是不是被感染了这些话好像是这个小女子很久以前和他说的,她总是一本正经地说着些奇奇怪怪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可是她却坐在这被她说成鬼怪聚集地的地方,睡得肆无忌惮。餐桌上,顾妈把儿女叫回家吃饭,又被喋喋不休念叨个没完,他只是沉默不语,终于老妈把注意转移在了更不省心的女儿身上。顾宁被念叨个没完,终于忍不住,“顾妈,其实不过是老爸出差几天,你也用不着把气撒在我和哥哥身上,而且顾妈,你真的不要再放这么多盐了,我以后都不敢回家了。”顾妈被自家女儿堵的说不出话,又听到女儿义正言辞的歪理,“顾妈,竟然为了不独守空房,还得牺牲我和老哥的假期。”顾妈此人气的不轻,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能这么无理取闹,以后你晚上要是十点不回来,没收你的手机,还有没有零花钱了。”顾宁难以置信,又扯了扯冷着脸的哥哥,“哥,老妈欺负我。”顾淮阳不打算搅和两个女人的战争,一言不发。他在顾宁瞠目结舌下,面无表情快速吃完,放下筷子,只想逃离这两个人,让自己耳根清净。顾宁还幽幽想,哥是没有味觉了吗“赶紧吃。”顾妈催促,“你哥还不是喜欢我做的饭”顾宁狐疑夹了口菜,才放在嘴里咀嚼两下,面部抽搐,吐了出来,果然难吃。回到卧室,看到手机里四个未接来电,都是出于同一个座机,可是却是陌生号码。他狐疑,磨蹭半天才打过去。“喂”“顾淮阳。”他听到电话那头有些哭丧着的声音,是宋遇安。“怎么了”他没来由的担忧。“你能不能过来找我,我在学校逸夫楼实验室1,门被锁上了,没有人,我很害怕。”他匆匆出去,连顾妈的疑惑叫喊也没有听到。他一直没有挂电话,是担心她害怕,可是却没有几分钟电话便断了,再拨过去,那头却无法接通。到了学校,他几乎是跑去逸夫楼的,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一向不慌不忙的他会跑的那么狼狈,十点半的夜晚,不算太晚,可能是因为假期,学校的人不多,整栋大楼也是空无一人。五楼的实验室,门紧紧关着,他敲了敲门,声音也急躁起来。“宋遇安,你在里头吗”“你来了”女孩的声音有些可怜,“突然停电,门也锁了,我出不去。”“等下就会有人过来的。”本来就不会安慰人,他清冷的声音还有些生硬,他就这么坐在外头靠在墙边。“那你陪我说会话,这里太吓人了。”“好。”“你能不能隔几分钟就敲一下墙,让我知道你在外头”“好。”他说完,轻轻把手扣在墙上,敲了敲。他偏过头,看到一动也不动,还时不时抿抿嘴唇的,没有一点危机意识的女人,顺手给她扯了扯快要滑落的外套,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微笑。“你睡着了吗”她偏过头,盯着他缓缓开口,似乎有些紧张,她还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和你说些话,一些你醒过来我就绝对说不出口的话,所以你千万不要醒过来。”她顺势坐在沙发边的地上,靠着,望着天花板,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我有勇气从澳门塔跳下来,有勇气一言不发跑去异国他乡,却没有勇气面对你。”她语气里多了些戏谑,“你总是那么冷漠,还是只故意对我如此哪怕你对我回一次头,我也不会那么绝望。”“我以为你只是生性冷淡,可是你好像对我特别的冷漠,甚至恶劣。你都说了那样的话,让我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为什么还是管不住自己要是那时候,我就放弃了,是不是就没有之后的事了是不是我们现在也许还是朋友我后来去了美国,总觉得时间长了,就忘掉了。可是走在路上,总觉得哪里都有你,盯着人看,跟着人走,还差点被抓进警察局。时间那么长,可是我却没有忘记你。甚至也不去坐地铁了。”慢慢的记忆涌现,明明那么久远的事了,却记忆犹新,耿耿于怀。“但我也想明白了,其实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期待,完全是我自己一个人一头热的喜欢你,可是再怎么喜欢一个人,没有回应的感情便不算什么了。”“顾淮阳,你能不能不要对我那么好了。这次的澳门之行,就当是给我的回忆。和以前一样,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理我,不要给我期待,你随意一句话,即使是敷衍,我也会不死心的。”她望着窗外道:“就算你发现了我还喜欢你,能不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新厌旧,做事三分钟热度,所以只要你继续对我不管不问的,很快我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的。”她的声音有些强颜欢笑。顾淮阳斜靠着墙,瞅了一眼睡死的女人,望着四周黑暗的墙壁,明明已经夜深人静,他却没有丝毫睡意。很多事情,貌似已经偏离了他的掌控,早在很久以前开始。沈谜堵在实验室门口的时候,他狐疑的扫了他一眼,便走开。可是沈谜却不让他走。“你就这么对一个女孩的”“”“这就是你一个外科医学系的学神惯有的态度”沈谜道,“做人呢,不是学习好点,长相好点就行的。”顾淮阳把手插在口袋,等他说话。“做人,应该知恩图报,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全校评出的四优学生,行走的雕塑,却名不符其实,只懂得恩将仇报”“你说完了”顾淮阳不想和一个无关痛痒的人逞口舌之快。“你知不知道宋遇安是为了帮你出一口恶气,才来找我,让我把高胤的电脑黑了,整个学期的报告打了水漂”沈谜大概是愤怒他的漠不关心,他忍不住一拳打在顾淮阳的嘴角。“”顾淮阳结实挨了一拳,又狠狠打了过去。沈谜虽然挨了一拳,却又恶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抵在墙上。“所以,才让我奴役她一个月的。”“这个没出息的丫头,被我折磨的明明都受不了了,却还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我当时问她,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顾淮阳被他的话成功地吸引了注意,被猝不及防又挨了一拳。“她说”沈谜勾了勾嘴角,“我不会告诉你她当时说过什么话。”顾淮阳摸了摸嘴角的微疼,举起拳头砸在他脸上,沈谜又道,“顾淮阳,如今那个丫头再也不会跟在你身后了。”沈谜的拳头只于他的眼睛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却没有打过去,“她都不在了,我打你有什么用”怅然若失的语气,顾淮阳却揪起他的衣领,“什么意思”“她去美国了你不知道吗”耳畔飘来的声音,他什么也不知道,她就这么消失了。再去找徐弈博的时候,他只说,他也不清楚。然后他一直不知道,宋遇安说过什么话。那时候自己的心怎么样呢他不知道。只知道她去美国做一年的交换生,那一年过的异常漫长,没有了一个叫宋遇安的丫头烦他,不会在路上突然碰到一个叫宋遇安的丫头冲他笑,“好巧啊。”也没有一个满脸纠结的女孩让他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课题讲解,更没有一个无理的宋遇安惹他生气。那种感觉,很复杂很奇怪,就像是习惯,当这些每天习以为常的事突然消失了,心里像是缺失了什么,那个时候他不懂。可是她没有回来,一年又一年,直到他毕业,她曾经说过,她会参加他的毕业礼,为他献上一首毕业歌,可是她没有出现,他在云梦广场坐了很久,听广场里一首又一首的歌,却不见她的踪迹。然后,孤傲如他,在很多个夜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始终没有打电话,他好像从来不知道主动联系一个人,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在李柯第三次看向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小柯,有事就说,不要看盯着我看。”“你终于发现我在看你了”李柯一脸兴奋,放下用来挡脸的资料,挪动到遇安旁边。“嗯。”其实在她第一次偷瞄她的时候,遇安就知道了。“你和顾医生是不是在一起了”李柯话里满满的喜悦。“”遇安有些头疼地看着她,“你听谁说的”“早上你们两个靠在手术室里睡觉,可是有很多双眼睛看到的。”李柯一脸的八卦,“还不从实招来。”遇安眼皮跳了跳,感叹,“终有一天医生会抢了记者的饭碗。”“”李柯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一脸的茫然。遇安起了起身,刚好陈远又进来了,看到呆愣的女人,问,“她怎么了”遇安耸耸肩,道,“大概在考虑转行。”“不过”陈远又问,“你真的和顾医生在一起了”“那些医生护士传的”遇安无语,“没有。”“可是医院里传的你们昨天晚上在手术室里睡觉。”“那我们几个还不是经常一起趴在这里睡觉吃饭”遇安又道,“我先出去了。”“”陈远听着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没有晚班,遇安便早早下班,早就和奶奶说好回家吃饭。这个点堵车是很正常的,六点半的高峰期,所以她不学车也是对的,反正堵车,学了也白搭。不过似乎前面有围观的群众。她从的士上下来,想去看看。走过去,听到有人议论。“连警察都来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是想不通。”她狐疑探了个头,瞥到地上一个昏迷的男人。“我是医生,借过一下。”她顺势从夹缝里挤进去。躺在地上的男人头上留了点血,昏迷不醒。她朝警察说了下,便在男人身边蹲下,听了听他的呼吸。她压了压他的胸腔,可是似乎有些不对。她感觉到男孩细微的颤动,可是他却没有醒过来,他明明有意识这个男人在装晕。她加大力度,按在他胸腔,男人被着突然的用力猛的躺了起来,看到一脸戏谑的女人。“你有病啊”男人不太买账,满脸怒气。他起身就要跑,可是貌似他脚有些颠簸,才走一步,便摔倒了,被一个警察逮着,要他去附近警局做口供。不过遇安还是坚持让他去附近医院。在男孩无比仇恨的眼光中,宋医生淡定地看了看他的脚,却在要掀起他的裤脚时,被他挪开,她扫了他眼,手用力牵制他的脚,把他鞋给脱了。她碰了碰他的脚踝,他吸了一口冷气,道,“你故意的吧”遇安不理他,又碰了碰,他顿时火上来,“疼。”“我知道。”遇安轻笑了下,仿佛第二下是为了捉弄他。“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女朋友”有看清事件的路人批评他。“刚刚那个小姑娘别提有多着急了。”据说是一对情侣吵架,女孩把男孩头给砸了,男孩想摆脱女孩,索性装晕,不料引来了警察,把女孩抓走了。而警察过来后,也不知道昏倒的男孩哪里伤到了,不好贸然挪动他,索性只得等待急救车。没想到半路杀来一个宋遇安。这便是七嘴八舌的大众的大致讨论。男孩恶狠狠瞪着遇安。她看着被警察束缚的装晕男孩,提醒警察,“他的头要包扎下,得先去医院照个片,确定有没有脑震荡,还有他的脚,应该是伤到筋骨了,还得检查下是否有其他伤口。”警察点头朝她谢谢。“多管闲事啊。”男人不情不愿被推进了救护车。“走吧。”遇安看着这个警察无比疑惑。“去一趟警察局。”警察看出她满脸疑惑,解释,“录下口供。”“可我不是目击者,而且事情发生了我才过来。”遇安解释完,警察又道,“我知道,不过还是得去警察局。”所以警察也是这么木头的吗这都是什么事她不过是想陪奶奶回家吃个饭。可是警方强制性扣留,她又能怎么办她叹了口气,给家里的奶奶说了下晚点回家。徐弈博才到他操心很久的顾医生门口,便看到从里头出来的女孩,有些哀怨愁苦的样子,看到徐弈博,礼貌性点点头,便快步走开。徐弈博多看了一眼,才推门而进。“你怎么把人家小丫头给气哭了”徐弈博进去就问。顾淮阳正坐在椅子上,连头也没有抬一下,随意按了下桌边的手机,徐弈博又坐在沙发上继续道,“那个姑娘不就是你们科室的那个沈菁”“”“可惜了,我们那就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医生,要是有的话,工作效率得多高”顾淮阳随意拿起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