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上心头,还未来得及瑟缩,温暖的大氅飞快罩在纤薄的身子上,那只盈了冰水的手也飞快的被一双温暖的大手裹在了手心里。微一怔,下意识便要抽出自己的手,然对方并不让她如愿,依然牢牢捧握着,放至唇边,呵出暖暖的气息来。“这样冷的天气,也不晓得多加一件衣裳吗”温软的语气带着些许苛责之意,然却又不是真的苛责,悠然一叹的语气,却更像蕴藏了无尽的心疼。那样熟稔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芥蒂云怀袖身子往后退两步,抵靠在窗棂上,轻轻一笑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面对这个人她还能笑的出来“多谢皇上关心皇上日理万机,龙体金贵,此处地寒,怕累了皇上金贵的身体,草民实在惶恐”她嘴里说着惶恐,面上却无一丝惶恐的意思,显然是觉得连做做样子都不必,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这回很顺利,因为夏侯玦的松手。自然不是被她的嘲讽激到,只是怕她太用力不小心伤了她自己,有些讪讪的收回手。片刻的静默,真是静,仿佛静无一人般,唯有窗外飘飘洒洒的洁白雪花,兀自欢快的与北风亲昵快乐的起舞。有悠长的叹息,似带着无限怅然落进她的耳里,“脸色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么”云怀袖嗤一声笑了,却并不理他,转身面向半开的窗户,呼呼北风带着零星雪花打在脸上,凛冽的空气吸入鼻中像要生生将肺叶冻结起来。她的抗拒他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与她并肩而立,目光却并不从她似笑非笑的面容上稍离,“没想到昨夜下了这样大一场雪,听说,你最喜欢下雪天”是啊,她最喜欢下雪天,路面上的雪铺积到一定程度时,与哥哥们玩打雪仗,是最痛快的事情了他们都会让着她,让她用拳头大小的雪球追打的四处逃窜,大哥会是最先求饶的,然后帮着她一起对付二哥与天音哥哥。当然,二哥对她可不会手下留情,于是大哥就成了她最好的人肉挡箭牌,天音哥哥也会反击,却一定会控制好力道,决计不会打疼了她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快乐啊可是现在,大哥没了,二哥昏迷不醒,天音哥哥下落不明,而她被他软禁下雪天,理所当然变的令人讨厌了。“要出去走走吗”夏侯玦小心翼翼的语气不无讨好与期盼。“皇上特意来陪草民散步吗”她扬一扬唇,敛了目中的怀想,冰凉的目光锐利一闪。“这般屈尊,恐会有损你尊贵的身份草民寒舍,是不适合皇上的万金之躯踏足的”逐客的意味很明显。夏侯玦却偏偏不如她愿,佯装听不懂她的嘲弄与隐隐的不逊,“早前便想过来看你,担心你看到我会影响心情,所以一直拖到现在”第九十五章 她知道什么“的确,很影响心情”云怀袖毫不客气的点头。既然知道会影响她的心情,还出现在她面前做什么夏侯玦却依然微笑着,并不介怀她直白的伤人的话比起第一次她激烈的骂他要他滚甚至不惜伤害她自己,这回,她明显冷静了太多。她的冷静,是不是代表,她已经接受了某些事情,比如,夏侯景睿已经死了的事实这样静了片刻,他才逐着她的视线望向外面的皑皑白雪,缓缓开口,“我还记得那一天,天气好的不可思议,我第一次看见你”是特地来与她分享往事的吗真抱歉,她恐怕不能报以同样的热情。更何况,他的那些往事,只是让她更明白的知道自己有多蠢而已常常自诩聪明的人,竟然连一个人的伪装都看不出来。而这个人,她是真心诚意的对他好“你穿着华服,站在树下,我原只是想前去看看,被当成棋子嫁给夏侯景睿的女子是什么模样”她扶着树干,似乎很是辛苦的模样,一边还恶狠狠的诅咒着,轻轻活力的很,一点儿也不像外界所传闻的闺秀,尤其是她发现他时兴奋跳过来不管不顾的捉住他手赞叹的样子。一点儿扭捏之色都没有,纯粹的喜爱他的手,不含半丝轻侮的赞美神色,让他相信,他的手真的很漂亮。云怀袖显然也想起来了,然而,眉头却只是皱的更深。如果没有那开始,如果从来没有遇见他,她的家人,她的景睿,是不是都安好的呆在她身边而因为当初她的主动走近,给她最爱的人们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啊二哥说的没错,她就是个惹祸精总是给爱她的人制造麻烦与烂摊子,除了带给他们无尽的麻烦,她对他们可有别的什么贡献如果,是真正的云怀袖,她定不会将家人累成这样吧因为不懂事的她,因为任性的她,因为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所以她爱的每一个人,才会遭受那许多的无妄之灾她为什么要活着她若早早死了,他们都不会有事吧那为什么不是她死呢“第一次见面,我只是对你很好奇好奇你一点儿也不像传闻中的闺秀于是,在我自己都还没有察觉时,我便开始期待,期待还能再见到你”他拉回雪地里的目光,看着她忽然间冷寂下来的神色,那样冷寂颓然,仿佛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眼神,无一不是寥落而无力的。她依然什么话都没说,与他站的这样近他从前从不会站在她身边,他从来都是走在她身后“生辰那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特地来怀旧吗抱歉,我恐怕没有这么好的雅兴奉陪”她转首看着别处,神色很是不耐,冷冷地道。“还是特别来笑话从前的我多么可笑,瞧,被你如此戏耍着,真是愚笨不堪,是这意思吗”“怀袖,你明明知道不是的”他只是想要与她说说话,恰好又想起从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栩栩生动难以忘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你心中对我有诸多不谅解,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来不想伤害你”“皇上说的话未免也太好笑了你从来不想伤害我,然而你的所作所为算是怎么回事”云怀袖嗤一声笑了,一个人,能冠冕堂皇到这个地步,恐怕也是需要修炼不少时日的吧“我请你住在这边,只是想保护你”他微皱眉心,嗓音很是真挚诚恳。“你还能更无耻一些吗”云怀袖终于忍耐不住,神色冰冷,锐利的目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与讥讽,“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我天音哥哥真的还活着吗”她声音倏然上扬,唇角微微牵动。夏侯玦微一愣,旋即道:“自然是活着的,怀袖你如此不信我”他哪一点值得人信任她从前就是太信任他才落得今天这地步“是吗我有个不情之请,皇上能否同意让天音哥哥给我捎封信,哪怕只言片语也成”夏侯玦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微笑道,“这个当然没有问题”云怀袖一怔,倒没料到他答应的这样干脆,“不过,我想,即便他此时还活着,你也不会容他太久的”“你为何这样想”难道,她真的知晓了什么云怀袖声音清碎如冰,“松溪山顶,你一直都在,对不对你应该在的,不然怎么能放心呢你一辈子都受制于人,终于有一天,困制你的那两人要决裂了,要决斗了,你怎么可能错过了那样一场好戏”夏侯玦微抿唇,淡淡一笑,“是啊,我这一生一直受制于人,即便试图反抗,却仍是徒劳无功,我一度以为,这是我的宿命呢”“宿命你是信命的人吗”根本就不是。“你不信你一辈子都将受制于人,于是,权利便成了你最想要的东西如今你终于大权在握,于是你用你的权利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软禁我,瞧,你多厉害,从前你受制于别人,很快就有人受制于你了”“不管你怎么想,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夏侯玦似有些理亏,同时,也觉得钦佩,因为她说的丝毫不差。他从前受制于夏侯景睿的姨娘,后来是梅严,紧跟着是夏侯景睿他不信他永远都得受制于人,他当然明白权利的重要性。但他也曾经想过,拿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梅严交换她的平安无事虽然只是那一瞬间,然而那想法是真切存在过的。而现在,她却将他说的那样不堪云怀袖冷笑一声,抿唇不语这个人,一味认为没有伤害她便是真的对她好么她在乎的人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吧所以他才敢说他没有伤害她,“你一开始便知道梅严的所有计划,所以,在出事那一天,你才会派人送信给我,你想支开我,是不是”“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请她过府,她却并不领情。“你甚至还知道,景睿将计就计的让梅严抓走我爹娘的用意,是不是”所以他知道梅严根本就是冲着景睿来的,所以他才想要支开她。“我的确知道”他非常明白,夏侯景睿的耐心也用完了,他将计就计的让梅严带走她的爹娘,无非是要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人。于是,他明白,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恶战,而最后的得益者,只能是他梅严虽然厉害,但是,他活不长了,他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才会故意暴露当然,这方面他夏侯玦功不可没“嗯,你果然是最厉害的渔翁”她不甚真诚的恭维,眸光冰冷,她从前对景睿的话多多少少还抱了些怀疑,现在看来,她果真够愚蠢。夏侯玦垂眸瞧着她,他的神色有些冷寂,目光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不与她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如果你愿意,我会将这个孩子视为己出,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多谢皇上的好意,我的孩子自有他的爹爹疼爱,不需要皇上多费心”云怀袖冷冷瞥一瞥唇,落在小腹上的手势却是轻巧温柔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柔和而幸福。气氛顿时如胶凝注。夏侯玦撑在窗棂上的手倏地握紧成拳,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他静一静气,淡淡道,“你以为他还活着”云怀袖缓缓笑了,她的笑容映着漫天白雪,仿若冰天雪地里一抹耀眼的亮光:“他自然还活着”是谁说过,只要相信,便就有希望她相信他还活着,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最爱的是谁她还活着,他就不会舍她而去他怎么舍得扔下她一个人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的“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梅严已经死了,你知道他们一直在找他如果他真的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任何消息传来”夏侯玦生生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淡淡微笑。“他有多爱你,我亦十分清楚,若他真的还活着,他早该来找你了”明知道那样高的悬崖掉下去,是决计活不成的,然而,心头却还是不安因为,找不到他的尸体,手下人说,定是被野兽吞食了,然而为何梅严的尸体又会被找到若他真的还活着不可能,他亲眼看见他拖着梅严掉下去的,必死无疑而且,如他所说,他那么爱她,不可能明知道她被自己软禁还能沉得住气。云怀袖紧紧咬住下唇,呼吸瞬间变的急促而凌乱,霍地转头,冷冷瞪视着他的方向,“请你离开”夏侯玦定定看着她惨白的面容以及激动地神情,半晌,轻声道:“我还会再来的”“滚”她厉声大喝,双眼发红,藏在衣袖里的手止也止不住的颤抖着再难保持镇定。房门阖上,云怀袖再也没有力气,目光却在瞬间锐利如刀锋,唇冷齿寒,连同心也是没有温度的。软软倚在窗棂上,伸手摸到窗边花几上的花瓶,扬手狠狠摔了出去,“哐啷”破碎的声音尖锐刺耳。“小姐”锦苏仓惶奔进来。“我没事”她用力闭一闭眼睛,无力的挥挥手,哑声说道。锦苏担忧的看着她,都这模样了还强调自己没事,她当然知道自家小姐倔强要强的性子,斟酌着劝道:“小姐何必跟他置气”“是啊若是景睿在,他一定会取笑我如此沉不住气”用力吁出胸口的郁积之气,“锦苏,他们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吗”“小姐。”锦苏难过的红了眼睛,低头咬牙,若说了实情,她一定又会难过上大半天,可“我知道了”就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的意思,不管是景睿,还是她那遭受无妄之灾的可怜双亲。“小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出不去,也不知道老爷夫人什么状况,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