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是名不见经传的五姨太,拿这事儿说道,是当真忘了自己也是个庶出的不成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子虚扭过头,看见他略带绯红的脸,也顾不得他方才替她出了气,轻声埋怨:“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脸都红了”周慕筠只是笑笑,牵起她的手,“吃好了吗我怕是要醉了,咱们先回去吧。”子虚自然明白,福了福身子与他一道告辞。转眼二人便只剩背影越行越远,毓真一路瞧着,此刻看向脸上青红不接的大姐,只觉得大快人心。这才是她二哥啊,他捧在手心的人,哪里容得别人说三道四子虚搀着他出了厅堂,门口守着的十三和珊瑚便迎上来。十三替她搀过有些不稳的周慕筠,低声问道“二爷现在是回清平斋吗”子虚刚要点头,却见周慕筠撑着头挺直了摇晃的身子摇头道:“不去锦园。”看向她,“梅儿,咱们去给她,磕个头”他望着她,眼中有清澄的云雾,一丝丝令她心疼。点头,“好。”锦园离清平斋很近,一墙之隔,却属于两个院子。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罢。进了院子,便有一位操着一口别扭官话的妇人面带惊喜的迎出来,不时回头朝里面叫道:“郡主,郡主,二少爷来了二少爷和二少奶奶来看您了”未几,只见门口珠帘轻启,正是三太太金氏。三太太在门口定定站了片刻,一时忍不住泪眼婆娑,一面亲自撩起珠帘让他们进门,一面吩咐道;“快去拿些醒酒汤来”先前的妇人忙点头答应,却被周慕筠拦下,“不用了,呆不了多久,过会儿回去再喝就成了”子虚瞬间感受到他的不自然,一边的三太太更是垂了眼。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她明白这并非是他的本意,大抵是不知如何应对母亲罢。思忖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朝三太太笑道:“昨日未有机会,今日我们来就是想给您磕个头,您可愿意”三太太眼里的泪到底落了下来,激动又迟疑,“我我可以吗”子虚笑而不语,旁边闹着别扭的二少爷则语气生硬道:“你生了我,应该的。”子虚气得暗地捏了他一把,和自己亲娘哪有这么说话的好在三太太欢喜过头,并未在意,急忙将他们迎进门。磕过头,又喝了醒酒茶,就又到了该分离的时候。周慕筠瞧着三太太满眼的依依不舍,推脱头疼逃也似的走了。留下子虚落在后头,正要告辞却被叫三太太拉在身边。手心里被塞进一条白砗磲的手钏,“我晓得你是个好孩子。日后,烦你多替我照顾他罢”三太太说着一阵哽咽,“我不争气他从小便比旁的更辛苦些,希望你日后可以好好待他”子虚了然。这世上,若有无可奈何之事,便有割舍不断之情。回了清平斋,推开门便被人抱了个满怀。子虚伸手环住他,失笑“怎的今日当真比阿槿还粘人二少爷的脾气还没发够吗”周慕筠把脸埋在她肩头,半晌,喃喃道:“梅儿,我真幸运”真幸运可以娶到你。子虚推开他,将三太太送的手钏戴在他手上,“你想谢我,后天多给我娘上柱香便是了。”他无不可,“上香是应该的,怎能抵谢。明日我带你出门看戏去”复又想起方才她受的委屈,“方才你怎的不还嘴若不是我出声,你岂非让人白白欺负了去”子虚从他怀里脱身,径自坐在书桌后细细欣赏起那副清泉浅井图,缓缓吐字“这哪里算欺负忍忍便过去了的事,何必当真”他板了脸,眼里要射出光来,“梅儿,我娶你,可不是要你低声下气的。”子虚移动视线,这心思她懂,正如她见不得别人拿他作谈资,他也无法容忍她被人欺侮罢。不过短短半日,这宅子里深水一般的暗流便张牙舞爪的露出端倪来,那么,自小生活在这环境中的他,又是怎样应对这些亲人间的争锋相对,往来权益里的虚情假意的呢“寒云,这么多年,你又何尝不是忍过来的呢那么我忍一忍,又有什么关系”她语气清淡,飘然如丝,声音里装着微不可闻的妥协与怜惜。周慕筠怔住,凝视她的眼,仿若浩淼难寻的烟波,心头微颤,长久以来仿佛长在身上的坚硬外壳被摧毁,留下不忍直视的软弱。总有人能一眼识破你的色厉内荏,哪怕有那么一瞬你甚至骗过了自己。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往后就基本每天一章了如果愿意,还请留下评论让我知道你来过、秘辛是夜,紫禁城储秀宫。纵深的木桶里飘着片片玫瑰花瓣,碧蕤将手伸进木盆里轻轻揉捏着太后的双脚,轻轻开口:“瞧着天气是一日较一日凉了,这玫瑰花虽说性温可到底偏寒了些,奴婢去太医院叫他们配些木瓜汤给您泡脚如何”斜倚在明黄龙纹上假寐的太后被她恰到好处的手劲按摩的十分舒适,睁开眼道:“这事儿你作主便好。”碧蕤跪在毛毡上,点头应到:“那奴婢明日便去。”太后点点头,由她伺候着擦干穿上绣着宝蓝线菊的袜子,蓦地开口道:“碧蕤,你今年多大了”“奴婢今年二十四了。”西太后凝神叹道,“二十四了明年就该放出宫去了吧你这一走,我这身边就又少了个贴心的人了”碧蕤将脱下的外袍细细叠好挂在一旁的架上,一面笑道:“老佛爷若是舍不得奴婢,那碧蕤便不出宫了,一辈子伺候您如何”太后叫她哄得开心,点点她的额头道:“你这丫头,惯会哄人。今儿你值夜,我夜里起来若见你打一个瞌睡,看我明日不罚你”碧蕤见她开怀,胆子也大了,扶着太后躺在榻上,仔细盖上被子,“老佛爷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离地守着您。说起来,奴婢有一事还请老佛爷恩准”“什么事儿你说。”碧蕤跪在床前,轻轻摘下太后手上的戒子,试探道:“前先日子,奴婢的兄长传信进来,说是家中母亲近来旧病愈重,想奴婢想的紧,想着看明日能不能见上一面,以解相思。”榻上的太后闭上眼,“这事儿哪里用得上恩准,你这许久没见家人定然也是想念。明儿便不用在我跟前伺候了,也别去神武门见人了,那地方就一个洞大,见着摸不着的索性回家一趟去见见你母亲,晚些再回来”碧蕤大喜,宫女能有一天回家见亲真是想都不敢想,当即磕了头,“多谢老佛爷那明早奴婢交代了微云再走,准在您用晚膳前回来”西太后轻哼一声表示同意,翻个身便睡去。又突然开口道:“明儿好好陪陪你娘,有人念着,总归是好的”碧蕤“哎”了一声,熄了烛火,方绕过屏风静静坐着。到了后半夜,轮值的宫女微云在外头燃了灯,才起身出门。微云小她几岁,见她出来,低头唤了声“碧蕤姐姐。”碧蕤提了灯笼,将她叫到跟前来仔细吩咐,“明儿我要出宫,由你伺候老佛爷起居用膳,记得早上净手敷面都不可马虎,老佛爷午睡后跑一趟太医院,让他们配些木瓜汤给老佛爷晚上泡脚。”微云恭谨道:“是,姐姐。都记住了,请姐姐放心。”碧蕤点头,方迈开步子回房。回了耳房,开门便有人前后脚跨进屋来,那人着灰衣长靴,胸口缝着白鹤图案,微拱着背脊缓步入门。正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何庸,碧蕤瞧他面上不郁,倒了杯茶端过去,“怎的皇上还闹着呢”何庸摘下头顶的红帽,扯扯嘴角道:“哪能不气乾清宫的折子扔了一地,全是逼着下旨处决那几位维新派的大人的谁不知道维新派是皇上一手扶上来的,如今这些个原来中立的大臣个个倒了边,送上来的折子张张打脸”碧蕤压低声音,“可我今日瞧老佛爷,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还以为这事儿过去了呢”那何庸放下茶杯,冷笑道:“过去刺杀太后那可是谋逆的大罪纵使砍了那几位大人的头,皇上和太后这道梁子也怕是再也过不去了”“怎么说”何庸靠过来,压低声音,“你以为,那些个反臣真有那么大胆子敢刺杀太后这背后,还不是”背后碧蕤张大嘴,“莫莫不是皇上”何庸轻点头,神秘道:“你可还记得前年投了井的娴主子”碧蕤当然记得,娴主子当年可不是自个儿投得井,她是亲眼见着崔公公伸手推了那一把,“你是说,皇上因为娴主子的死记恨太后,所以”虽说娴主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可难道真会因此刺杀太后吗何庸瞧她面带疑惑,“这只是其一,你可知,今儿皇上大火,说了句什么话”碧蕤一惊,忙问道:“什么话”“这话我只说与你听,你可得烂在肚子里,流出去半句可都要杀头的”何庸左右看了看,确信屋子外面没有别人,方才细着喉咙道:“皇上说呀既是耻辱,当初何必煞费苦心生了我,又丢到别出去养,如今有又个傀儡似的捏在手里”“你是我干妹妹,说与你知道也是想让你明白这宫中局势,往后多小心着点,莫不要大意做错事,说错话”何庸常年跟在皇上身边,也学得几分像,碧蕤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这是皇室秘辛,先帝去后太后一手将皇上扶上龙椅,因着皇上原是敦亲王府上的二公子,与先帝是堂兄弟,先帝无子,皇上继位也是名正言顺。可听这话,说的却有几分皇上是太后亲生的意思这可了不得皇上的年纪,出生时,先帝已然继位,太后寡居,又如何生的出孩子碧蕤只觉心中泛起惊涛骇浪,“照哥哥的意思,太后和皇上”后半句,她不敢问。何庸自然明白,点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这都不算什么如今主要的便是皇上太后政见不合,隐有势如水火的倾向。哥哥疼你,这些话听过就罢。往后在太后跟前当差,说话办事,可得小心”碧蕤忙点头,“妹子明白,多谢兄长提点。”心中几番浮沉,后又给何庸倒了杯水,细语如斯,“兄长伺候皇上辛苦,不如再这儿歇息片刻”何庸瞧着她面若桃花,想着原先同她提过的“对食”一事恐有盼头。眉头散开,此刻却也不急,端着笑道:“夜已深,一会万岁爷该起了,咱们往后说”碧蕤懂他的意思,面目含羞,“好,那碧蕤可等着您。”、陪媳妇四更刚过,京城柳子胡同口闪现一个人影,天未大亮,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裹,神色匆匆。那身影没入巷中,最后在一处略破败的小院前停下,三声敲门,进了院中。门廊上挂着褪色的灯笼,照出那人模样来,梳着小小的两把头,面容清丽,却是昨夜的宫女碧蕤。开门的是一位戴着眼镜的男子,长衫马褂,碧蕤进门唤他“哥哥”。那男子上下打量她,“在宫里可还好”碧蕤展颜,“哥哥别担心,我很好。”男子不放心,接过她的包裹,又将她转过来前后细细瞧了会儿,眼里泛出心疼:“瘦了。”碧蕤伸手挽住兄长,笑道:“不过是清减了几分,哥哥小题大做了。哥哥几时回来的二爷可来了”男子点头,“我也刚到,明日还要赶回青州去。二爷来了,在里屋。”正此时,里头出来一个人,见了二人,笑道:“姐姐来了,二爷正等着呢。”碧蕤上前摸摸他的脑袋,“几年不见,小十三都这么大了。”十三多开她的手,有些害羞:“姐姐快进去吧”碧蕤见他羞涩的模样,又忍不住捏捏他的脸“先前死活不肯喊我姐姐,如今到是愈发乖啦”十三面上更红,求救般看向边上的男子“楼先生”楼信君笑着拉开妹妹的手,“别闹了,在宫里这么久,还是小孩子脾气”碧蕤这才收了手,一道进了门。见着屋子里的人,三人齐齐唤了声“二爷。”桌边的人一袭玄色长衫,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见三人齐齐排队立在门口,不由笑道:“都过来坐下说话。”碧蕤进前,福了福身子笑道:“二爷大婚,还未贺喜呢碧蕤在这儿恭喜二爷娶得美娇娘”周慕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