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只仰仗着弟妹能替我找到那东西,好叫我对得起娘家人的一份心意。”子虚抬起严氏面前的茶杯递过去,安慰道:“嫂子也莫太过伤心,玉壶姑娘既然见到了那贼人的背影,仔细想想总归有线索的。幸亏嫂子发现得早,父亲已下令任何人带东西出门都要再三检验,若真是咱们府里人拿的,一时是无法带出府的,想必此刻还在家里。”使个眼色,珊瑚上前将跪在地上的玉壶扶起身。子虚柔着声细细问道:“我知晓姑娘如今心中万分自责,可如今替你们奶奶找回那摆钟才是最要紧的不是还请姑娘再仔细想想,那人有什么特征,说出来,也好凭着去查。”玉壶揪着袖口轻轻试了试泪,皱眉想了一会,终是摇摇头道:“那人身材不高,背后垂着根三指宽的辫子,衣服嘛实在记不得了,瞧那走路的样子,应该是个丫头其余便没有了”子虚脸上笑意未减,却没出声。一旁的珊瑚听了却忍不住苦恼,不自觉亲声道:“这么说,是光晓得是个丫头,咱们府里,背后梳着辫子的丫头一抓一大把,要查出是谁可真叫人为难”那玉壶听见了,又要落下泪来,“全怪奴婢不中用,若能多记得些,便也能叫二少奶奶少操些心,偏生偏生哎真是愁死人了”瞧这模样,子虚心中了然,怕是再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了。起身预备告辞,“玉壶姑娘可别这么说,今儿我来能的姑娘这些线索已是幸运。如今知道是个丫头,便可省下好些力气了。姑娘切莫在自责了,好好服侍大少奶奶养病才是。今日打扰嫂子许久,咱们也该回去了,还请嫂子放宽心,将身子养好,子虚这便告辞了。”严氏挣扎着便要起身相送,“难为弟妹为这糟心事专门跑这一趟,原该留弟妹用饭的,只是我是带病之身,不好让弟妹陪我吃那些全无油水的东西。下回,嫂子定摆宴好好谢谢弟妹。”“劳烦弟妹替我用心,我回头再叫玉壶好好想想,若是想到了什么,便叫她上清平斋回话去”子虚嘴上答应着,微微躬身领着珊瑚退出了花厅。出了鸿祚园,外头风雪又大了几分,澌澌下着,还夹杂着几点冷雨。珊瑚替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仔细扶着往回走。口中嘟囔:“白起了个大早,还差点叫人吃了回闭门羹。尽是些狐假虎威的主儿,我瞧着那方奶娘怕是连您都没放在眼里呢”二少奶奶张张嘴吃了口冷风,一个哆嗦,轻声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府里,哪个不是拜高踩低的,我既嫁了进来,心里纵然再不愿意,也不能像在家似的为所欲为了”“哥哥和父亲远在青州,哪怕受了委屈,我还能如何总不能连累他们在为我操心。”珊瑚笑了,“小姐你有二爷呀,我从前还有些防着,可现在看来,二爷对你真是没话说。他准不舍得叫你受委屈的。”想起那一位,子虚心里的忧愁欢喜便胡乱闹腾起来。良久,呼出一口浑白的暖气,“我如今,似乎方稍微能体会到他的不易了”俄而又像在自言自语,“越陷越深,我只怕我有一日,再离不了他了”这一句珊瑚没听清,只听得后半句,亦没放在心上,顺口道:“说什么离开的话您定能和姑爷长长久久的”二少奶奶躲在帽子里的唇瓣勾出一条意味不明地弧度,叹息般开口:“但愿如此吧。”原路返回,经过水榭时蓦地传来一阵争吵,循着声音找去,只见花园入口的石门边背立着个身着华服的妇人,身旁侧立着个身材高大的黄衣丫头,依稀见着那丫头手里捧着快平铺着的帕子。走进了听清那妇人的声音,“老四啊,不是姨娘我心狠,若是别的还好,你方才碰碎的,可是你父亲赠与我的玛瑙镯子。我往常只当宝贝似的供着,你可倒好,一不留神就给碰坏了你说,你教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我叫你跪着,是给你立规矩,你平日浑玩也就算了,今儿到了我跟前,断不能像你娘似的惯着你了”这声音她认得,是五太太张氏。而她口中的老四,只怕就是毓真的同胞哥哥四少爷周慕桓了。进门这些日子子虚只在大婚第二日见过一回,平时都在学堂里读书,叔嫂间并无交集,只不时听毓真提起过几次,是个寡言的孩子。听五太太的口气,这位四少爷怕是碰坏了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东西。隔着几步翘头朝里望了望,透过缝隙隐约看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跪在地上,低着头承受着责怪。子虚顿了一会,掀开帽子喊了一句“五姨娘。”石门里的几位皆是一怔,那张氏率先反应过来,停下嘴回过身来笑着招呼:“哟,原来是二少奶奶,大冷天的,怎么到这儿来了”子虚挂着一贯温婉的笑上前:“前儿父亲叫我帮着查查大嫂丢了的摆钟,这不是,刚从鸿祚园回来呢。倒是姨娘,大雪纷飞的,在这花园里赏雪不成”张氏不自然移动身子,想挡住地上跪着的少年,拉住子虚道:“瞧咱们二少奶奶,真会说笑。哪里是赏雪,不过是听说大少奶奶身子不爽想着去看看她嘛,可巧遇着你了。”又放开她转身将背后的四少爷扶起来,朝子虚道:“刚才经过花园遇上老四急急忙忙跑过来,好不凑巧,与他撞了个正着,摔碎了老爷送的玛瑙镯子,我倒没什么,就是这孩子心死,非跪下要向我赔罪。说什么都不肯起来,你说叫人瞧见想什么样子还以为我这个做姨娘的欺负孩子呢”子虚不经意打量了一圈这个只穿着校服的清瘦少年,很快又收回目光,拾起那黄衣丫头手心里捧着的碎玛瑙,道:“子虚虽是小地方来的,倒也认得这是个好东西。摔碎了确实怪可惜的,可巧前儿二爷送了我一只款式差不多的玛瑙镯子,我平日也不戴,姨娘若不嫌弃,便拿去戴着玩罢。四少爷估计也是一时冲撞,并非有意,姨娘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会怪罪的。”张氏捏着帕子呵呵一笑,眼睛里闪着濯濯的光,“可不是嘛,咱们哪会同孩子置气。只是哪有婆婆拿媳妇东西的道理”“那东西在我手里,不过是件蠢物,唯有姨娘这样的腕子才配的上。您就别推辞了,过会儿子我便叫人送到您院子里去。”一物换一物,张氏心满意足,半推半就顺着台阶便下了。道了一句感谢,便袅袅往鸿祚园去了。子虚瞧她走远了,忙解下身上的大氅给珊瑚,“快给四少爷披上,别冻坏了。”珊瑚看了眼一旁从始自终低着头不说话的四少爷,有些为难,“那您怎么办”“这会儿离清平斋也近了,我不妨事,快些回去吧。”珊瑚拗她不过,只得细细将那大氅裹在了周慕桓身上,这位四少爷的手冰冰凉,猛地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俊俏的脸来,一双眼寒星一样清透。嘴唇冻得通紫,紧皱着眉直直看过去,雪地里解了大氅的女子身上素淡,可只一瞬,又低下头去,不出一声。没了大氅,风只灌进胸口,子虚加快步子回了清平斋,抱着炉子暖了一会抬头却见周慕桓还直直站在门口。果如毓真说的,她四哥就是根木头恰逢珊瑚去打热水,他这般只站着也不是个事,刚想开口请他坐下。却只听得“呼”的一声,这位四少爷一把解开大氅丢在桌上跑了。暖帘子猛地被掀开又被放下,一阵颤动,她伸出手想叫住他却到底没发出声音。想着在家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便只当是他从未来过罢了。、情与子亲珊瑚回房,只看见桌上一袭黑色大氅。放下热水四顾,寻不见人,撩了珠帘,只见她家小姐一人抱着书歪在榻上,疑问道:“四少爷人呢”榻上人淡淡道:“回去了。今日之事没我吩咐,不要在六小姐和四太太跟前露出风声。”珊瑚答应着,端了热水伺候洗手,“奔波了一早上,先用饭罢。走这一遭却问出了是个丫头,粗算算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就是要查,也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成的。不如缓缓,慢慢查。”子虚听这话,揉揉脑袋忍不住笑了,“傻珊瑚,你还真信了”小丫头停住,“这可怎么说”二少奶奶收起书净手,“这事儿从一开始便蹊跷得很,若真是府里哪个丫头拿了怎的就这么巧被玉壶瞧见,鸿祚园何时少过守门的,竟这么容易被那丫头抱了摆钟去若说那丫头不是贼,是外头来的盗贼偷的,那便更奇怪了。满屋子的值钱东西,怎的偏偏少了那东西,别的一样没少。”“既如此,为何玉壶一口咬定是个丫头”珊瑚皱眉。“正如你所说,后院的小姐太太身边,哪个没有梳着辫子的丫头伺候。便是你,一月内不也有几回是梳了辫子的若真如我心中所想,那咱们都有可能是那偷摆钟的贼了。”珊瑚一脸震惊,“那那岂不是,谁是贼全凭玉壶指认那咱们还要查吗”“当然要查,还要仔仔细细慢慢的查,等鸿祚园里商量出了谁是那个背黑锅的,自然便有蛛丝马迹会丢到咱们门口来。”珊瑚细品了一会儿,心里如同塞了团扎人的刺,不上不下难受的很。仿佛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抓在手中游戏,毫无依凭。踌躇了一会儿,喃喃道:“我如今却只求真是叫谁偷了去,否则便太可怕了”子虚垂了眼,少倾,冷了声音道:“她想借机寻咱们麻烦我不怕,不牵连无辜,我便保全他的脸面。若是利用旁的来叫我们难堪,就只好让他们疼一疼了”周大人既把这事儿交给了她,严氏想把锅扣在清平斋恐怕有些难度。可他们必然不肯罢休,最好的法子,便是寻个与周慕筠亲近的,不能追究的,而后治她一个包庇罪。而这亲近的子虚心里一跳,喊过珊瑚,“你一会将镯子给五太太送去时,顺道告诉三太太和六小姐一声,这几日仔细些,若是发现屋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千万不要慌张,偷偷送到清平斋来,我自有法子。”若严氏的目的是周慕筠,那么,拿他亲娘和最疼的妹妹开刀是最合适的如此装着样子查了数日,各房梳着辫子的丫头来了一拨又一拨,主子们虽不致怨声载道,背地里到底有声音议论清平斋不给情面,新来的二少奶奶不会办事,拿他们当贼审。该得罪不该得罪的都得罪完了,在下人们中本没几分的好名声也消失殆尽时,便到了冬至日。入夜,六小姐便抱着那摆钟气冲冲上了清平斋。寒着脸,又像是吓得不轻,“好在嫂嫂事先叫珊瑚来提醒了一句,否则只怕明儿我们娘几个就要被人当贼拿了去”彼时周二爷在屋内,放下账本给妹子倒了杯茶,不忘取笑,“到底有你这丫头怕的一天。”毓真这回真急了,扔下茶杯一把掀开那摆钟上刺眼的红布,“就这劳什子,我还瞧不上呢只当我娘一贯忍气吞声,便这般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喘口气,瞧向周慕筠,“既如此,不如砸了,谁也讨不到便宜二哥你说呢”周二少爷挑眉,扯扯毓真的小辫子,“你想砸便砸,我不拦你。”毓真轻哼,“要我,自然是要砸的。不过,如果二哥有用,那就另说了。”说完脑门子便吃了一记,“专会趁火打劫”忍不住又要敲上去。六小姐偏头一躲,转而投向一边的二少奶奶,“嫂嫂你看,我叫人冤枉了,他还欺负我”子虚挡住直往怀里钻的小姑子,“你先说,是谁将东西拿到四太太房里的。说了,你要什么都给你。”六小姐把头靠在嫂嫂肩上,刚想再撒会儿娇,叫她二哥一把抓了回来,“别拉拉扯扯的,认真点。”毓真瘪嘴,“是五姨娘。奇的是,不在我房里,也不在我娘房里,是在四哥房里发现的。就搁在橱底,四哥找书时见了,气得直想砸了。亏得我进屋劝住了拿到这儿来。”众人沉默。子虚想起那只碎了的玛瑙镯子,只当她不过是得理不饶人爱贪小便宜,却不想张氏心眼小至此,做到这地步。“五太太平日,同大少奶奶关系如何”毓真支头靠在桌上,“五姨娘虽比不得二太太,却也是受宠的,因着每月父亲在她房里多待了几日便愈发觉着自己高人一等。平日里并不屑同其他太太交涉,同大嫂倒还算亲近。今日突然上院子里来闲聊,我还觉着奇怪,这不刚走,四哥下学回来就在房里翻出了这个。”顿了一会儿,“只是我不懂,这点交情,哪里犯得上她替鸿祚园做这些事”子虚没有开口,哪里只是为这点情谊啊张氏无子,再受宠到底老了,四少爷一旦被抓,不但出了花园里撞碎镯子的恶气,连带着给四太太一击,还能在大少奶奶跟前邀上一功。成功了,一举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