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书,便是要向群臣问罪了。一时间,群臣各怀心思,神情各异。有人问心无愧,向上首的大将军望来,以表忠心;有人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紧张得直哆嗦,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身首异处。卫则尹徐徐转身,将罪己书交到齐骁手上,“如何处置,请大将军定夺。”齐骁冷笑,伸手接过罪己书,“罪臣伪造之物怎能当真”说罢,将那物团了一团,不偏不倚,恰好丢到殿外的池塘中。白纸遇水,很快浸湿一片。卫则尹见状不觉莞尔,他笑望着齐骁,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倒是会做人朝议之后,卫相与大将军一同下朝,群臣不敢逾矩,远远在身后跟着。“昨夜公审楚天白,我让董禄请你前来,你为何不来。”卫相追问。昨夜他原本想将她送回长陵殿便走,可是一进去,便是寸步也离开她。哪怕是她在一旁沉沉地睡着,他在一边静坐,竟也是弥足珍贵,令他不舍分离。“我在陪她。”大将军坦诚道。卫相一顿,又问道:“你对章华,可还有”齐骁忽然停下脚步,打断卫则尹。“即便是年少有过情愫,她曾嫁给老师,如今亦是当朝贵人。章华,是你我永远不能肖想的主母”卫则尹被他的气势所摄,竟是自惭形秽,无力反驳。“你可知昨夜,天白宁死不招。”卫则尹缓缓道:“他说要见章华。”齐骁未曾想到如此情景,但看今日楚天白供认不讳,到底是与她相见了。卫则尹低头不语,彼时在大理寺,他只道章华已故,便再也无力辩解。她已经死了,他辩与不辩,又有何意义那怕教他枉死在大理寺,能与她地府相遇,共赴来生也是好的。当他知道章华未曾身故,已被接回宫中,简直是欣喜不能自己。他迫不及待地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为的只是早些与她相见。卫则尹万万没有想到,他与她的再见,竟真的在大理寺。她重伤未愈,在婢子的搀扶下对他浅浅一笑,轻轻道了一声,“则尹。”他知她历尽磨难,今日一见,竟是苦难也难以摧折她的绝代风华。可是此时相见,他的心境却与先前大为不同。他苦笑道:“章华夫人。”收押家眷之时,楚天白的妾室站成一排,教他看了个明明白白。他曾与天白、齐骁同在薛航府上求学,年少之时也曾亲如兄弟。其中以天白最为明理、沉稳,如今却要做出叛国自立之事,其中的缘由,是卫则尹未曾料到的。他甚至不敢相信,他常常与天白同去福寿宫见她,却从未觉察出天白早已对她经情根深种。章华移步上前,与楚天白相见之时,卫则尹正隐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你还好么”率先开口的却是章华。“如你所见,不太好。”楚天白答。“既是如此,为何不招呢”章华因先前伤了口舌,如今说话的时候,竟是软软的,带着入骨的酥麻。“若你当真恨我入骨,我死又何妨”楚天白凄然道。接着便又是一阵沉默,直至楚天白的声音再度响起,“章华,你可曾爱过我”章华哑然失笑,“为何这样问”“当日你赠我的红豆,我还留着。”楚天白说罢,便是一阵窸窸窣窣声,似是翻找东西。“你看。”“此物”章华轻描淡写道:“此物不过是红玉髓打磨的珠子。从前陛下赏赐给我的,并无特殊之处。”卫则尹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中,蓦然收紧了掌心,那里正躺着一枚光滑冰凉的红豆。他怎能忘记,那小小的女子将珠子放在他的掌心,羞涩道:“愿君多采撷”那一刻,少年“腾”地红了脸,原来她的心里也有他只这一念,纵是要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他用小小的锦袋将她的信物仔仔细细收好。每到难以入睡之时,他便将那珠子握在掌心细细摩挲,不论她曾爱过谁,不论她曾嫁过谁,他只知道,她的心里,亦是有他。可是今日她却说,这珠子并无特殊之处。并无特别之处,真是天大的讽刺“则尹,你魂魄出窍了么”齐骁的声音骤然而至,教卫则尹忽然回神。他犹豫了半天,终于道:“你可知章华的身世”“知晓。”卫则尹未曾想过,齐骁竟是如此坦荡。“章华曾赠我一枚红玉髓,乃是非凡之物,我便去宗正寺查了皇室谱牒。”齐骁说罢,抬眼望向远方,“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卫则尹忽然想仰天大笑,可是他不能。原来并非是此物最相思。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怎会有红玉髓这般的珍宝若当日的他聪慧如天白与齐骁,是否也会因章华可怜的身世,不顾一切也要博美人一笑齐骁侧目道:“则尹,你今日很古怪。”卫则尹却不回他,转而道:“走,去送送天白最后一程。”他们三人相识与微时,少年时候一齐拜师丞相薛航,学习治世之道。虽说薛相治学严厉,平素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相处得久了,三人便愈发大胆起来。在参天大树上掏鸟蛋,于一波碧池中捞锦鲤,甚至是在薛府的屋檐上掀瓦片。薛相极受天子器重,便是偷了府上的一片瓦去当,也能换得一餐温饱。齐骁将那瓦片齐齐翻过来,道:“老师平日不准我们来此,莫不是金屋藏娇”楚天白笑道:“说的也是,老师将近而立之年,却也不娶亲,甚是奇怪。”卫则尹最为年少,远不及眼前的二位调皮,心虚道:“此非君子所为。”言毕,便被两位哥哥一番嘲笑。说着说着,齐骁便将屋顶翻出个巴掌大的洞来,他好奇地趴在洞口向下观望,便是一动不动,任谁喊他也不起来。“莫不是看到了宝贝”楚天白扯着他的身子往一边推搡,趁着齐骁坐起的间隙,马上凑到那洞口向下观瞧,这一看便再也移不开眼。内室的软榻之上,正侧卧着一个女孩儿,她双目微阖,竟是睡了。楚天白自认阅美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精巧的小脸,凝脂的肌理,美得好似画中走出的仙子。她如同一株昙花,唯有在夜间才能徐徐绽放。惊鸿一瞥间,璀璨光华遮天蔽日,纵是百花也自叹弗如。眼前的景象渐渐虚无,幻化成迷雾般的模样,那女孩儿轻轻睁开眼,竟是对着他羞涩一笑,柔柔道:“夫君。”原来生死之间,他最为挂念的竟是翳月,可惜他的翳月,再也回不来了。饮多了酒,便容易想起些往事。楚天白的目光落在齐骁身上,“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齐骁亦是双眼迷离,“贤妃溺亡于镜湖之时。”楚天白掐指一算,竟已过去了四五年的光景,不由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我原以为你会收手。”齐骁的声音中,竟是带着无限的凄凉。卫则尹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心中烦闷,便又闷闷地干了几杯。“当局者迷。”楚天白叹息道:“那时我风头正盛,纵是云轩多次相劝,亦是不肯回头。”“可惜我一人野心,拖累楚氏全族。”楚天白说到此处,竟是湿了眼眶,“齐骁,我生平未求过你,除了今日。”当夜,平陵殿爆发出一阵响彻天际的哭声。婢子与内侍们连忙退到殿外,惊恐地不知所措。孙昭轻轻揽过孙旼的身子,低声道:“姐姐节哀。”“他终于死了。”怀中之人浑身颤抖,就连声音也在战栗,“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他该死”孙昭知道,半个时辰前,楚天白自绝于大理寺。“可是我爱他。”孙旼咬着牙齿,下一刻已经泣不成声,“我为何偏偏生在天家”为何偏偏生在天家孙昭无法回答,她只知道,这便是天家子女的宿命。诸如玄清公主,她对于楚天白的情谊炽烈浓郁,纵使海枯石烂也不曾移转。可是当天下大事与儿女情长之间必需做出决断之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不知过了多久,孙旼的哭喊声越来越低,似乎用尽的全身的力气,竟是累得睡了过去。孙昭连忙招呼子衣前来服侍,待孙旼在榻上睡得安稳,这才转身离去。“为何生在天家”这是孙昭从未考虑过的问题,她低着头慢慢前行,却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她抬头,那人身量极高,面容极盛,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似是匆忙赶来。孙昭忽然想起此时未戴,惊慌之下双手捂脸,便是要逃窜。“哪里去”他一把捉住她,将她带入怀中,而后钳住她乱动的双手,对着嫣红的嘴唇便咬了上去。“嘶”孙昭痛得惊呼,他的炽热唇舌便趁虚而入,滑入她香甜的檀口,将她的丁香小舌逼得四下窜逃。不能久戴,每日都要在清水中侵泡一个时辰。孙昭只道是大将军忙于公务,便偷偷扯下了,溜出了长陵殿,哪里想到他竟然回来了她的口腔被清甜的酒气填满,他的气息浓烈而霸道,顺着她的嘴角一路蜿蜒而下,在白皙的颈项上留下一串暧昧的红色。“齐骁,别别这样。”孙昭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齐骁此来,近侍四散排列,背对他们数丈而立,一动不动,宛若石柱。“昭儿”,他的唇齿流连在她的耳畔,压抑着某种情愫道:“我想你。”他想她,原来他也想她。抵着他胸膛的小手不再反抗,反而轻轻环住了他的后颈。齐骁一怔,便见昭儿闭上了眼,轻柔的唇瓣压向了他的唇角。入口甘甜,浑身的骨骼都要被她的小嘴融化。齐骁忽然将她横袍抱起,温柔地吻着她的前额,迫切道:“回长陵殿。”孙昭早已羞得满面红晕,更是紧紧地搂着齐骁的颈项,将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怎么,怕我跑了”齐骁知道她面浅羞涩,却是不忘戏弄她。易刚守在长陵殿外,远远见到大将军怀抱一个女子,那焦急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少女清瘦美貌,一张脸早已红得惊人。易刚不由多看了两眼,对上主公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吓得他连忙低下头去。那个丑陋的婢子去了哪里易刚不由好奇,却听得殿内的女子一声娇呼,“齐骁,痛”易刚面无表情,便又后退了数丈。、两心相知一齐骁欺身压下,将孙昭环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她的周身陷入宽阔地软榻里,竟是使不出半分力气。他的舌尖自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一路滑下,仿佛品尝琼浆玉露一般流连忘返,直至她莹润的唇瓣,惩罚似的将她的稚嫩吮在口中,细细啃咬。“唔。”她不由挣扎起来,“齐骁,痛”他仍是不肯轻饶她,“昨日为何避我如蛇蝎”她还未恼他,便是他先恼了,孙昭不悦地努了努嘴,“我怎知你会来”语气中竟是无尽的埋怨,他却不放开她,炽烈的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啄她的粉颊,“为何要下嫁太子洗马”如瀑的长发被揉乱在大掌间,铺满了丝滑的锦缎,如云雾一般地缭绕在他眼前,令他痴狂。她的桃花眼微微颤动,“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我并非真心实意。”“你非真心,那人却是实意。”齐骁低低地笑了一声,却是咬紧了牙关道:“昭儿,你果真是”她未听清他含糊不清的后半句话,景致如画的雪峰已然沦陷在他的掌心。分不清是灼热还是疼痛,是羞涩还是渴望,孙昭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竟是无力反抗。她紧紧地捂着嘴,不发出一点声响。他轻声唤她道:“昭儿,看着我。”她自指缝间看他,但见他亦如她一般,面上犹如红霞拂过。看他心情大好,她轻声问道:“楚天白自尽了”不料她突然问起这些,他面上一僵,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而起身将她的身子揽在怀中。复又低头问她,“那罪己书却是何故”罪己书孙昭的后脑枕在他的臂弯,隔着薄薄的意料,依然能感受到他喷薄欲出的心跳。她顿了顿,道:“但凡有附议者,皆与叛臣沆瀣一气。我心想,若是你有朝一日还朝,必能”话未说完,他的另一只手覆盖下来,轻揉她的乌发,“若是我死了呢”孙昭哑然,哪怕是连日来杳无音讯,她也从未想过他会死。“我从不惧楚天白。”齐骁沉声道:“可我却有其他考虑。”他的长指撩起一缕乌发,凑在鼻端轻嗅,“这些天对你不闻不问,可曾怪过我”“不曾。”孙昭言毕,竟是鼻端一酸,心上委屈。“世人皆知有镇国将军,不知有太子。”他低叹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楚天白之举,已是颠覆朝纲的大罪,此时平定京城叛逆的不能是我。”“若是四皇子登基,身后还有楚家,可太子倚仗的是什么”齐骁低头看她,如羽毛般的气息落在她脸上,痒痒的。“军功家族还是民心所向”孙昭心上一颤,她从未想过,他竟深谋远虑至此“纵是太子登基,也须拔除楚家的一切羽翼。”齐骁此言一出,却见怀中的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