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过。”“怎么没人提起这么明显的白衣大美人,没道理我那些乞丐小兄弟没注意啊”“稍作易容。”“诶,我没听说过你会,莫非买了”易容术属于秘技奇术,精于此道着都将之当独门技艺,很少外传,所以江湖上少之又少,但一定闻名。就另说了,可待价而沽。“换了身黑衣服。”“”双乐再次被真相囧到。好吧,江湖人多偏执,好保持个性特徽,一般衣服的颜色都按照喜好,有所固定,比如他自己就是万年不变的青衣。青衣飘零客,碧山飘渺雾。无名逍遥子,不与浮名行。一眼就能定位身份的衣着。万一哪天他换了身白衣,说不定就被当作正义大侠了,那是可麻烦不断。而人人都知莫问少庄主素来好白,成了魔道亦然喜着白衣,换了一身素黑,其名又已被渐渐淡忘,恐无人多想。“你回去过了去哪儿去干嘛”玉澜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多嘴多问的小青年,后者吊儿郎当一脸无赖地摊手,表示我就想知道你拿我没办法。玉澜近白的冰唇轻启,吐露:“你瞎了终于迟钝了居然猜不出来”毒舌。白衣毒舌。怪不得别人说你是魔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想要诱你入话局嘛”双乐摸摸鼻子说。他当然能猜到,她会苏州肯定会去自家山庄,然后扫墓祭奠。“那你当初为何见死不救呢”他顺势问出来。一下子变得安静,是以热浪似乎都有了声音,沙沙的树叶带不来朦胧的梦感,天上的明日也因热度变得面目残酷起来。双乐屏住呼吸去等待答案,他觉得自己大老远来找人,对方应该不会藏着掖着。好在这沉默的,素不争辩的道姑,终于将心底的因由公之于人:“已经料到了结局,再挣扎又有什么用战得像一个英雄,就真的能算英雄吗我闭关不久未达瑧境,无法逆转乾坤。如此无力战而战,留下的,只是,一段无聊的佳话,一个虚假的偶像,一个可笑的迷梦。”“而后你死了,一无所有。”双乐顺着她的逻辑说下去,声音低沉,恍若叶尖露水,坠落湖面,叮咚定音。道姑不再谈论,“你的茶。”将杯盏推至其眼前。双乐吟啜,笑,“果然好茶。”茶道茶道,茶中含道。这应是一道堪颇因果,不入纠葛的茶。就像她的人生,清清明明,不为浮云遮目,杂音污耳,于乱世纷争之中翩然而去,遗世独立。喝完茶,目的也达到了,双乐站了起来,留下七个铜板,“谢谢仙子招待。”“你还没把茶喝完。”她指着剩余的六个杯盏,里面汤茶盈盈,倒映树影天光。“算我祭给阁下心中的背负吧。”双乐含笑而去,笑容带着淡淡的悲悯与怜惜。他不去看孑然仙姑的表情,只听着茶水倾落于地,滋润泥土的声音。祭奠莫问山庄的人吧。祭奠你的亲属吧。你背着他们的命,背着他们的最后指责的眼神,背着见死不救的痛苦,一路走了很远很远吧堪颇因果,不入纠葛,却难掩孤寂,难逃悲伤。玉澜亦是一个烈魅,是他至今见过最为隐藏的。她所执着,即自己坚信的道。遵从命运,不逆天意,淡看生死。哪怕最后,被人归于魔道,哪怕最后,那双妙目里盛满死寂。当年,双乐初见玉澜的时候,她还是豆蔻少女名门千金。她父兄双全,尚且不需她去继承偌大山庄,只消去做那逍遥千金。而彼时双乐是幼年乞儿,衣衫蓝缕,悲惨凄凉,为一分钱候在乌巷寒风里,朱门冷狮旁。有钱人家的孩子们笑闹着从他身边跑过,千金小姐自命善良地留下少许钱和几滴廉价眼泪。双乐将一切看在眼里,即不愤世嫉俗,也不感激涕零,只觉得迷惘就像粘在蜘蛛网上的飞蛾,感觉自己像要被什么吞噬掉了,却说不上那是什么。少女玉澜看到了他,走到他面前蹲下来,直视着这小乞丐,严肃道:“如果你只知道等着别人施舍的话,那十年后我见到你的时候,你依然还要等待我的施舍。”她说着仿佛命运剧本一样的事情,贫穷悲惨的未来一下子在幼年双乐的眼前展开,他一下子就哭了,红着眼睛,梗着脖子说:“我才不会呢我将来会成为逍遥自在的有钱人”后来,双乐真的成为了有钱人。他善于投机取巧,利用付九渊和正道之间的战争,发了财。算起来,他也是杀害莫问山庄百口人的帮凶之一,那六盏茶里还含他个人的歉疚。回想起来,是玉澜的那一句话和那一双眼,改变了双乐的这一生。当年玉澜的那双眼睛,清澈而慈悲,就像属于菩萨唯有菩萨的眼睛,方能够道尽因缘果报,算尽命理天机吧可越将人世看得清明,越容易感到悲伤,所以菩萨的表情总是那么慈悲,仿佛随时要流下眼泪。、车玲马萧1兰澄早就不想哭了,一直睁大猫瞳认真地听他讲故事,可到了故事的最后,她再次难过起来。“这个故事不好”兰澄任性地说,同时用力地揉着眼睛,粉袖擦过,带走水泽。双乐无措无奈,拉住她乱来的手,“别这样用力,睫毛会掉光的哦那样就丑得你不要不要的了。”兰澄眨着红彤彤的眼,“不要不要的是什么意思是别人不要我吗”“不是,就是一种表达激动情绪的副词。”双乐困难地解释。“汉语真难懂”兰澄情绪还是不高。一时间安静,双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兰澄忽然出声,还低着头,“我不喜欢玉澜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喜欢。”“嗯,为什么”双乐诧异。丫头刚刚为玉澜的故事哭了,他还以为她同情、喜爱她呢。“这很难理解吗”兰澄抬头,面上只一种偏执,“我是魔道,魔道对此怎么看,你猜不到吗玉澜就是虚伪伪君子更所有中原侠士一样。明明焉坏,还要把自己装得圣洁的女表”“住口”双乐喝道。“你干嘛吼我”兰澄目再红,一副马上要哭闹的样子,“你喜欢那个叫玉澜的女人是也不是她很漂亮对不对又是仙子,又是仙姑,我看她就是个蘑菇魔姑”“我不是”双乐急急,“我不是要骂你,也不是喜欢她,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你就是喜欢她还特地赶到南疆去找她,淡淡之交何必如此你别骗我了”兰澄跳下他的膝头,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滚”双乐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俗烂极了的爱情杂剧里,摇椅受力猛烈摇摆,而他陷在里头也摇摆着,他为了迅速停它动用了内力,“啪”椅子碎了,他从碎片和尘埃里站起来。正不知道要跑到哪儿而停步犹豫的兰澄,闻声回头,见青衣染尘的青年脸色不是很好地站起来,吓得不行,又为此羞恼,当下决定跑得越远越好,轻功一运,粉影如飞花而逝。“居然还要逃”双乐真的要被气死了,死丫头就是幼稚让我把话好好说清楚不幸吗非要让他演戏曲似的追上去兰澄一边飞奔逃离,一边用力抹眼泪,其实她也不想要将人说得那么难听,可就是控制不住。她的确讨厌玉澜,讨厌一个人装作没事人一样,承受所有的压力和非议;讨厌明明因没有办法而绝望了就好像悬崖边的人,却还要路过的、远处的人催促快去死,或者干脆被推一把;讨厌被逼着选择“要名声,还是要生命”,为什么珍惜生命的人就要被诟病,为什么非要像个傻子一样赴死,放弃跟自己重要的人在一起的机会她讨厌她,讨厌这一切其实兰澄跟玉澜何尝不像,尤其是遭遇和境况。从西域昆仑到中原腹地,再因承受不了压力而欲图归家,兰澄也是一个被厌恶和驱逐的人,一个不得不离开大好东部,去往环境恶劣的人。兰澄生性好自由,想要看遍大江南北,走遍山川森林,却不想旅途如此“艰辛”,总要面对冷冷的眼神和危险的刀锋,以至于她被迫选择过放弃。她讨厌这个故事,因为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命运,玉澜的人生或许会成为兰澄的预言。如此,令兰澄不由感到了窒息。她讨厌江湖,这个众口铄金的江湖她要回家双乐找到她的时候,她蹲在芦苇之中,呢喃着:“家,回家阿母,我好想你啊”眼泪流下来,形成令人心碎的痕迹,闪着粼粼之光。双乐有些明白了,虽然不能说将她所有的想法参透,但也八九不离十,他绕绕自己的脸颊,自嘲道:“还以为丫头你开窍了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双乐居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当然还有担忧和心痛。他想自己是不是错了,当初在边镇就不该带走她,或许自己的担忧只是多余的,这个连故事都承受不了的脆弱丫头,根本不成不了大魔头吧青衣飘于芦苇之间,很孑然之味,衣袂孤独地浮动,他的声音清浅,藏着不明的情愫,“别哭了,你想要回家,我就带你回去。”“真的”兰澄迅速抬头,露出哭肿成核桃的原猫眼,但瞳光一闪而灭,“不对,你一直在往东北方向走,你的目的地的跟我的相反,只有我一个人回去了”凄凄凉凉的调子。双乐以简直拿你没办法的宠溺语调说:“若你要去西北,那我就陪你去西北,先把你送到家,我再走。”“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兰澄的语气越来越弱,连装腔作势都不到位,低着小脸,身体不自主小幅度地左右摇晃,活像个做错事情又不乐意道歉的孩子。“有啊。”双乐没好气地翻白眼。“是什么”“吃了你。”双乐意味不明地看了小丫头一眼。“切,你又不是狼你没尖牙利齿,你啃不动我的骨头,哼哼”小丫头完全没有想歪,自鸣得意地说。“哦,啃不动骨头呢”双乐斜眼瞥了瞥她可拆似的纤细身躯,嘴角是诡异的笑。“那你先告诉我,你本来要去往何方。”“先去塞北祭奠两个人,然后去京城见一个人。”双乐的表情转变,从戏谑变得面无表情。“什么人”“友人。”“你说话能直接点吗,到底谁啊”兰澄没耐心地炸毛了,握着拳头像要挥出去。双乐淡瞥,吐烟般吐露一个名字:“刘荼木。”仿佛这名字是青松,点燃了,就会袅袅起烟。“额,这个名字真熟悉哦哦哦”兰澄瞬间兴奋,“这不是那个将军,不,那个男皇后吗你要去见男皇后,那我也要去”她欢脱得做起高抬腿,仿佛要脚踩风火轮飞过去。“你不是说想回家么”双乐抽抽嘴。觉得这丫头真疯啊,思想跟跳脱的兔子一样,能抓住吗不能,除非她傻兮兮地自己撞上来“那我也要看过之后再去是男皇后诶,旷世奇人当然要去瞻观”兰澄握爪星星眼,全然不见刚刚的沮丧,满血复活样,唯有眼睛的红肿证明了这丫头也是会伤心的。“别把人说的跟风景一样”双乐昂着笑意,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她的眼睛真明亮啊。小澄,你就一直这样好了,别像其他人。〓〓〓兰澄和双乐的马车路过了一个山林,这里高峰覆雪,而山下却成兰溪。马车取道山麓,路过一个孤立的破败茅庐的时候,双乐命车夫停下。双乐下车,以感慨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它,而后轻轻推门,缓缓步入,每个动作都轻柔如同畏惧梦碎,每一步都带着憧憬和敬慕。兰澄也下车,瞪着它,惊叫:“今晚不会露宿在这个地方吧不要,如果下雨一定会被淋透”这是一栋非常非常破败的茅庐,篱笆围着它,野花野草恣意生长,无人修理,最高的草已经长了三尺有余。一切寂静,屋子里并未传出任何声音,只听到四下空山鸟鸣乍然,一抬头看着雄鹰盘旋,高啸而过。此处居所已经与山野融为一体,看着它,就觉得它就该在此,就是其中一景,无法剥离,根本不像是人类的住所,毫无人气。双乐在茅庐前停下,回身巧笑,似有飞花拂目,“与有荣焉吧,这里可是,两代剑圣的家啊。”谷中日光大好,照得一切灿白迷蒙,不似人间。、圣道空途1马蹄达达,破空山寂静,路边兰草摇曳,烟尘中出现了一匹枣红色的怒马,和一匹黑色的骏马。枣马上的少年着苍色锦衣,衣色鲜亮,堪可融于天空。他面容稚气清秀,肖似青山初雪。他神采飞扬,快马加鞭,难以抑制的欣然跃于眉梢。就要去见当今剑圣了快点快点而黑马上的青衣少年虽然也不过十七九岁,却一副懒散、百无聊赖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却跟坐在驴背上没有什么区别,慢悠悠慢悠悠的姿态,手还抄在脑后,眼睛呢大部分时间看着青空,而后扫一扫周围风景,然后就是被伙伴错粗的时候看一眼对方。倒是他的马,似乎不想要输给枣红马似的,卯足劲追赶,一路烟尘纷飞,害得青年有时候要勒紧缰绳才不会飞出去,他困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