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地却无一丝血腥气。从此商影娱乐的员工都记着了,天不是杜绮婷一只手能遮得住的,杜家还有个儿子叫杜泽临。不多时,商影易主。六年的相安无事,终于迎来了波涛汹涌的今天。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当红小天王吸毒嫌疑被坐实,各大媒体口诛笔伐,将商影娱乐贬了又贬,程势爵数年累积的人气顷刻间化为泡沫。商影娱乐在业内的威名是响当当的,凭着杜家根深蒂固的基业和殷实的家底与香港媒体相交甚密,平常照片报导都能轻松压下,近乎包揽了大半个影视银幕。如此疏漏从未有过,聂娆作为艺人的经纪人,又管理着相关事宜,这样一来,总监的位置是做不下去了。尽管人人皆知,这锅,她背得冤。新闻的杀伤力不在于描述得天花乱坠,而在于不管舆论导向偏向哪边,触犯到原则和法律,总得有人来为后果负责。她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并不是很想回去,只不过她认得清,自己只是个办事的人,由不得自己做主。这件事本可以等到采访到本人做出专题片播报,公司虽然做不了多的事,却也能妥当回应。不知哪路人越过艺人直接采访了警察,消息出来后矛头直指公司,怎么解释都像辩白。商影当今少东杜泽临今早刚下班机,要是亲自坐镇都不能化解这次危机,家族长老定有微词。说是巧合,而明眼人都已心知肚明,这是要变天了。任凭展颜怎么奚落,聂娆一言不发地把在老房子那边沾染的异味蒸尽,一个人出了桑拿房。每面镜子前都配了把风筒,她推开开关,从发根扫向发梢,耳边一片轰鸣。头发快干时她从镜子里看到了扭着腰从桑拿房出来的展颜,旋即关掉发烫的风筒,神色冷然地掉头。展颜却在身后叫住她,嗤笑里带着不少阴柔快意。“喂,知道什么叫痛打落水狗吗你如今的地位不就靠着攀着主子才得来的吗他一倒,管你道行再深床技再好,也逃不脱悲惨的下场。我劝你对我客气点,免得日后吃苦头。”风骚到不分性别跪舔的人说这话,挺讽刺的。之前没掐起来有一方面是因为展颜收敛着,现在话说开了,聂娆也不是好惹的。“我落魄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我死了至少有人收尸,你知道了那么多不该知道的,想想那人用不着你的时候自己会被剁成几截。”她冷若冰霜地看着她,语气平和却锋芒毕露。展颜闻言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气得不轻。聂娆回头,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今天是杜泽临班师回朝的洗尘宴,能在场子里活动的人,若非政要名媛就是掉鞅商场的头面人物。富丽堂皇的厅室里流光璀璨,虽不是冬季,却仍旧开着空调,恒温二十五度。杜家多年对外宣称三少爷身体羸弱常年谢客,起初说什么的都有,但凡提及无不哂笑,可自从他扬名立了威,想在湾仔、九龙,甚至维多利亚港两岸混的大亨都得给他几分薄面。现在他这个主人翁说要休息,自然没人敢问他在哪。相对于正厅里的热闹非凡,走廊里似乎过于清静,精致的手工地毯落步绵软,将脚步声悉数隐匿,墙布用的隔音材质,表面褶皱不平,昏黄的壁灯照出几重人影。通道尽头是一个包厢,服务生将聂娆带到门前,鞠躬打了个手势:“杜先生就在里面。”她声音平静地道谢。服务生渐渐走远,她轻叩了两下门,在听到温润的一声“进来”后推开了门。长相斯文的男人坐在两米长沙发一端,身旁站着他的助理。两个保镖皆着黑色西装,面孔严肃地站在一边。红木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本书,咖啡勺倒过来插在其中一页,看样子刚才还在翻,封面上烫金的正楷力道遒劲、入木三分,看上去像是哪本古书的孤本。杜泽临恐怕是两岸大鳄里最清俊儒雅的商人了。聂娆是他纳入麾下的第一个女性,在商影六年有余,摆平了不少人事,做起事来干净利落,叫人找不出破绽,可昨天在杜泽临回来之前却栽了个大跟头。杜泽临是她中学时代的旧友,体弱多病的缘故,常年行踪不定,也正因为这分神秘色彩备受瞩目,聂娆却在穷困潦倒之际接受过他两万块钱的救助,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时聂娆第一次从大陆飞香港,为了参加恩人的葬礼,起飞以后机舱里多数旅客都打开了前座椅背上的屏幕,她却倾身过去拉上遮光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眼罩戴上。睡了一个小时后,遇乱流颠簸,她突然惊醒,口干舌燥地摘掉眼罩,准备找空乘要杯果汁,却看到了身旁文质彬彬的男人,问她愿不愿意来他这里做事。当时聂娆不过是个明星助理,整天跟在艺人身后被呼来喝去,奔忙间生杀大权全然攥在别人手心里,生计都难以维持,一张打折的飞机票花费了她半年的积蓄,就怕没人给恩人善后。最困窘的时候杜泽临给了她饭碗,把她一层层提拔上来,无异于一个重生的机会。聂娆虽然身世平平,受得却是正统的教育,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任人摆布还是苟延残喘,都是一个选择。她自己做的决定,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杜泽临见她进来以后一直不发一言,气定神闲地从茶壶里倒了一股,推给她:“对你的处理你不要放在心上,让你去带何齐锐也是有目的的,我希望你能把当年事情的始末查清楚,给我一个交代。”她十八岁入行,今年二十六岁,在圈里工作八年,而何齐锐十六岁出道,风云六年,雪藏六年,被雪藏的时候正好是六年前公司易主,她来商影工作。推算下来他们交集甚少,事情调查起来很有难度,而如今的形势却容不得她拒绝。她沉默片刻,了当地开口:“给我多长时间”杜泽临看向她:“四个月,最多半年。”第三章聂娆听到风声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林文娇刚被点名批评过,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发呆。小姑娘本名林赴敏,既不容易让人记住,又不符合公司给她的定位,入圈以后就换了个艺名。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国语不太好,说这名字寓意好,一代天骄,说出来一屋的人全笑了,就此沦为笑柄。聂娆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里,放缓了步调走到她面前,把从自动贩卖机里取的饮料插好吸管,递给心情极差的某人。林文娇一声不吭地掰着指头玩,瞥到她递来的水,丝毫不领情,别扭地说:“不要你管。”聂娆也不生气,把饮料放在会议桌上,搬了把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过了一会才不怒自威地说:“风声小点我会给你接新剧本,多作品,少访谈,这段时间你先不要露面了。”之前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被人泼了冷水,当时程势爵替她挡了巴掌还动了手,不但事态恶劣,结束还被程势爵的粉丝喷得狗血淋头,大有上去扯她头发的架势。后来程势爵一蹶不振,她也受到了牵连,所以原本有期真人秀节目定的是她,受社会舆论的影响不得不把她换下来,聂娆也是动用了人脉才把她的档期补满。一方面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方面是她性格倔强,一身的大小姐脾气,即使工作人员早没了朝九晚五的正常作息,也被她折腾得没了脾气。无论这个女孩子再怎么作,在聂娆心里终归是不一样的,当年家里供不起她读大学她便一路摸爬滚打到了香港,但香港土生土长的居民虽然并不看重学历,却也无法将外来人口一视同仁。当地殖民气息浓郁,总残余着笑贫不笑娼的坏风气,就连沿街乞讨也得会点英文,聂娆快生存不下去的时候,林文娇的母亲姜茵出手接济过她。姜茵是个性情宽厚却不失刚烈的女人,听闻丈夫在外面养了房姨太太,便带着女儿搬到外面,变着法不让探子找到,临终前流着泪对她说:以前太自私,没顾念到女儿的感受,孩子没有体会到父爱,希望女儿认祖归宗,可她终究咽不下这口气,望对方主动找过来。这么多年聂娆鼎力将林文娇捧到最显眼的位置,可人没有等来,却害得小姑娘活得辛酸又委屈。聂娆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所以有所亏欠。前阵子这姑娘去俄罗斯拍戏,剧组里不喜欢她的人用了些下作的招数,独独把她落在了莫斯科郊区,差点没能回来。聂娆正不知怎么处理她,助理陈迪拿着资料,探头探脑地叫了她一声。聂娆应声起身,接过陈迪送来的何齐锐的档案。才翻了几页,抿着的唇就慢慢张开了。十点钟的时候何齐锐出了趟门,没跟聂娆打招呼,也没戴口罩,一个人徒步去了楼下的超市。进口零食的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盒小巧精致,他有目的地拿了几样放进购物车。跟他站在同一排货架前的女生忽然拍了拍他的胳膊,求助道:“能帮我拿一盒那个饼干吗”何齐锐无声拿了一盒,递给她的时候才低了头。他并没有仔细看女生的脸,并不代表对方没有仔细观察他,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在他离开前忍不住说:“你长得特别像我偶像,真的,如果去参加秒变大咖秀一定能拿个奖”何齐锐不爱说话,只是微笑,说:“谢谢。”然后推着车去了卖饮品的货架。背面货架的两个女生抓着手机兴奋得直跺脚:“真的好帅啊拍到了吗传给我传给我,我要放大了设成屏保”来超市购物的人很多,半天终于排到他,收银的中年女人应接不暇,盯着显示屏头也不抬地问:“有没有会员卡”“没有。”他撑开钱包付款。收银员扫完码,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找了他八毛零钱,他又把钱推回去,换了几颗椰子糖,最后他提了一大包进口零食出了超市,在路边等一辆车。一辆大切诺基风驰电掣地刹在他面前,车窗降下四分之一,贾仲超冲他招手,何齐锐拉开后门坐上去,坐稳了才关上门,给了他一瓶水。贾仲超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跟他抱怨:“现在的狗仔真难缠,过了五六个红绿灯才全给甩掉。”他说到这里往后瞟了一眼,马上啐了一口,“我刚还没注意,你竟然连口罩都不戴一个。”他好奇,贼笑着八卦地问:“你经纪人谁啊,这么惯着你”何齐锐得瑟道:“一个漂亮女人。”贾仲超幸灾乐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笑得坏:“这年头越漂亮的女人嘴巴越厉害,你就等着挨骂吧。”车里太安静,贾仲超适应不来,以前两人狼狈为奸的时候不是这状态,气氛尴尬到极点。他干笑着,胡乱找着话题:“每次攒局你都不来,弄得我都有你是从监狱里放出来的错觉了。上回这么开玩笑,褚秀还问我你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竟然搞进去了。”何齐锐嘴角微扬,懒洋洋地说:“我不喜欢搞字。”贾仲超见他笑,怔忡片刻,也笑起来。上大学那阵练解放天性的时候俩人搭过伙,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人,竟然能把最普通一角演得惟妙惟肖。凭着心里的赞叹他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可何齐锐的名字却是在课堂上听老师念才认识的。那时候有人说他背景深,和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是一个世界的。有人说他恃才放旷,嘴里念着庸人死于懒,天才死于傲。可接触一阵后他发现这人并不难相处。凡是常人有的情商他都有,他做的那些事,别人却学不来。他有很厉害的雕工,一块普普通通的木头能被他雕成栩栩如生的鸟,跟手工有关的活他都能干,用皮筋和筷子就能绑出一架垮不了的桥。他会口技,能用嘴仿出各种乐器的声音;他会弹琴,最长最难的曲子也能奏得行云流水;他能歌善舞,露出女孩子都未必能跳出的妩媚;他能编曲,别人用三四年花大几万都没有他那水准。俊男美女满地走的校园里,他是个人物。活在这样一个天才的阴影里自然不自在,可贾仲超一路追赶,耳濡目染,他服,他敬,他愿意跟这样的人做兄弟。可六年前,何齐锐的父亲车祸辞世,他从云端跌下来,那阵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下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偶有一日他在饭店吃饭,逢上何齐锐被俩傻缺灌酒,一瓶白的,都快见底了。他冲上去就要揍人,却被何齐锐及时拦住,拳头就停在离人笔尖半毫米的地方。那时何齐锐郑重地对他说:“这事,你别管。”五字一顿,表明他的处境和立场。贾仲超哪能听不出来这事,铁定不是什么好事,卷进来必然遭殃。他心里泛酸,勾着他的肩,捧出滚烫的热心肠,痛快地说:“我不管你遭了什么事,有难咱们一起扛,过了这个坎,咱俩一起登神坛”当时他怎么回来着他说,又不是打群架。接下来便是悄无声息的封杀。他前途暗得发霉,躲在不用和人打交道的地方打零工,三餐管饱,收入微薄,却在贾仲超的固执下终于答应保持联系。好几回贾仲超都跟他表示过,大致意思就是:老子现在火了,拉你一把,哪家报纸的头条你看中了,说一声,哥们眼睛都不眨的给你争取当时说的话挺伤他自尊的:在我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