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璃疑惑起来。憋红了脸的袭香稍定了定心神,坚定道:“袭香只知道他是大小姐认定的人,只要是大小姐认定的,袭香都誓死追随。”“他何时走的”宸心璃依然淡漠。“大夫人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宸心璃没有做出过多反应,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被染污的被褥,“拿去偏院外的后山埋了吧。”“是。”袭香的手依然颤抖着,双腿也不听使唤地微微哆嗦着,但宸心璃的话出口后,她便坚定地将那脏了的被褥胡乱塞进一个灰色包袱里,接着,又将那包袱塞进宽大的裙摆里,匆匆从后门离开了。整个房间静默得像空气被凝固了一般,唯有窗外隐约的风雪声时不时撞破这份静默。宸心璃看着立于墙边的一盏修长的雕花油灯,那火焰里时不时地浮现出母亲萧氏的面容,以及璇玑阁的轮廓,还有他。宸心璃忽然侧头,看向璇玑阁的方向。隔着墙体,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心里却在思忖:此刻,璇玑阁内,恐怕也不安宁吧璇玑阁内,一如平常的安静沉寂,就连房廊上的风灯也一如平常的没有点亮。暗黑,诡异,一直是璇玑阁这处禁地的主色调。然而,若是沿着迂回的长廊,穿过两进小院,进入一间厅房,便可以看到一盏褐色的旧油灯正虚弱地燃烧着。因有这盏油灯的存在,四周的光线略微明亮了些,却依旧无法改变璇玑阁内沉寂暗黑的主色调。这时,一双苍老如枯枝的手攀附在厅房暗墙上的枣木色轮轴上,嘎吱一声,沉重的暗格被缓缓打开,露出黑洞洞的暗格口。打开暗格的老妇人匆匆进入暗格内,虽然没有油灯的照明,却依旧走得匆忙而顺利,似乎这个地方她已来过无数遍,对这里的每一寸都十分了解。沿阶而下,待转过两个转角,便看到一团暖光从远处透来。越是走近了些,光亮越是明显,四周的场景也慢慢浮现出来。精致雕花的白玉石铺就的墙身,十步一盏挂在墙上的风灯,以及光洁如玉的石阶,散发着绚烂光芒的天然彩色水晶石无一不彰显着这处暗格密室的奢华。但今日,密室内的奢华却被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笼罩着。那嬷嬷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对于穿入耳朵的阵阵痛苦呻吟,她更是当没有听见,步履沉稳地走向密室大殿,在来到大殿中央时停住了脚步,跪地行礼,微微抬眼看向大殿高台。大殿高台与大殿隔着一道妆花锦纱,由通风口传入的微风轻轻撩起那道妆花锦纱,甚至偶尔会拨动锦纱后的珠帘,发出叮叮悦耳的声音。锦纱后那方铺就了洁白兔毛的软榻上斜窝着一个女子,当微风轻撩起锦纱时,勉强能看到那女子的身段,婀娜丰盈。此时,那女子用手撑着脑袋,似乎很是疲倦。“你来做什么”女子忽然睁开艳若桃花的眼睛,却并不看跪在大殿中央的老嬷嬷。凌厉刺骨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着,空灵而阴森。那嬷嬷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眼神也有些慌乱,连忙叩礼,“奴婢是来恭喜宫主的,听说宫主成功击退了那贼人,想必他以后再也不敢来我们相府找麻烦了。”“你懂什么”锦纱内传来狠毒的呵斥声,吓得那嬷嬷当即浑身一颤。玄灵宫主继续道:“若不是中了我们玄灵宫的毒,他根本不会受一丝伤。而且,他的伤并无大碍反而是我们玄灵宫,伤亡惨重就连本宫主也受了重伤说吧,是不是雪舞叫你来的”心思既已被看破,老嬷嬷也不再拐弯抹角:“宫主让奴婢贴身伺候小姐,奴婢不敢怠慢。今日小姐想让奴婢来问问宫主,除了继续维持与大小姐宸心璃的姐妹情谊外,还有无别的办法”锦纱后的玄灵宫主冷哼一声,“到底是我亲生的,她在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按捺不住了”那嬷嬷在感受到玄灵宫主冷冽的气势时,就已经后悔来这一趟了。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不说明白恐怕也走不掉。那嬷嬷低下头去,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小姐让奴婢来问问宫主,是否可以借用玄灵宫的势力直接除去宸心璃。她对于我们小姐而言,到底还是个绊脚石,不如趁早除去。”“蠢货”软榻上的女子十分干脆地甩出这两个字,但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撕裂了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些的伤口,锥心刺骨的痛如潮水般涌来。喉咙更是感觉到阵阵瘙痒,本想轻咳一声缓和一下,却不料兀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恭候在一旁的婢子们连忙上前跪地伺候,“宫主你怎么样”那女人直接掀开身旁婢子,对正跪在大殿中央,浑身颤抖的老嬷嬷道:“如果她想毁了我们的计划就尽管这么做”“奴婢不敢,小姐也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宫主不要烦心,保重身体才是啊。”老嬷嬷的头重重磕在地上,布满皱纹的额头阵阵冒着冷汗。待情绪稍缓了一些,玄灵宫主才长吸了一口气,道:“刚才你说的那个贼人正是今日跟在三殿下身后的侍卫他差点识破我们玄灵宫的秘密如果不是我暗里以死对抗,又巧妙借用玄灵地宫易守难攻的地势优势,恐怕他已经直入地宫,将我们一举歼灭了。”“宫主,依奴婢所见,他既然是三殿下的随从,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三殿下,我们何不利用三殿下的手除去他。”那嬷嬷依然低垂着头,说话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而招来杀身之祸。软榻上的女子依旧只是嘲讽地冷哼一声,半晌,才轻启红艳的双唇,“你真以为他只是个侍卫”“他是”嬷嬷糊涂了。、007:祁墨嬷嬷紧皱了一双浓得过分的眉头,待反应过来,双眼立即暴突起来:“宫主是说素有冷面阎罗之称的二皇子传言他冷酷无情,上沙场绝不给敌军留一丝余地。他所带的兵马所到之处,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又听闻他回朝堂后,根本不与朝堂官员私下往来。虽无私交,但那些朝臣们却对他又是畏惧又想巴结。就连一向恃宠而骄的三皇子母妃蓝氏也畏惧他几分,不过最近两年,也不知蓝贵妃使用了什么手段,竟让那个冷面阎罗愿意与三皇子亲近。”嬷嬷忽然抬头看向锦纱后的女子,“宫主的意思是那侍卫是二殿下祁墨”一声轻哼后,冷幽的声音从锦纱后传来,“如果他的身份只是二殿下祁墨,我们玄灵宫的人不去招惹便可与他相安无事。”“可恨的是,他竟主动找上门来,想必就是冲着我们玄灵宫来的。而且已经知道我们玄灵宫的地宫就在相府了。那蓝贵妃虽有些狠戾手段,但也只配在后宫那些娇花面前使使,对付祁墨那样的人,还远远不够。如果本宫主没有猜错的话,祁墨是想借助三殿下这一桥梁顺利出入丞相府。”听了玄灵宫主这么一番分析,老嬷嬷似有所悟,却又有了更多疑惑,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玄灵宫主沉吟片刻,终无奈道:“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的身份断然不仅仅是二殿下那么简单。”“宫主,那我们该怎么做”那嬷嬷疑惑问道。玄灵宫主闭眼沉思片刻,再抬眼时,双眼里布满了恼意:“今日本是除掉他的绝佳机会,可凭着我们目前的能力还奈何不了他。虽然以后,他也会时常出入相府,但毕竟是带着二殿下的身份来的,我们不能动他分毫。”“而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让雪舞稍安勿躁,不要自乱阵脚、露出破绽。她如今只需要想着如何得到三殿下的青睐,成为三殿下的良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那嬷嬷本想立马起身离开,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下,又叩头道:“宫主,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说”一个字的回答足以让那嬷嬷知道此时玄灵宫主有多恼怒。那嬷嬷战战兢兢地说道:“既然朝臣们都想巴结二殿下,二殿下的赫赫战功又是三殿下所不能企及的,这北离国的江山说不定会落入二殿下的手里。”玄灵宫主闷哼一声,“且不说祁墨这人是我们玄灵宫惹不得的,单是他冷漠孤高的性子,就是雪舞无法接近的。想要得到他的青睐,除非石头上长出花儿来。再则,我可从来不觉得,北离国的江山,能入了那二殿下的眼。”“年关当头,正是在宫中的妃嫔以及帝都各位夫人小姐面前露脸的时候,定要让雪舞好生把握机会。”玄灵宫主说完,虚弱地用手撑着沉重的脑袋,闭上双眼养神。“奴婢知道了。”老嬷嬷知道自己若是再问下去,恐怕就真的无法从这地宫出去了,于是赶紧叩拜行礼,匆匆起身离开。年关当头,白雪依旧纷纷,与以往的冷清肃寂所不同的是,整个北离国都沉浸在一片忙碌中。尤其是丞相府,更比寻常百姓家要忙碌得多。丞相夫人萧氏,既要为丞相准备回给各位朝臣的礼,又要准备送给宫里妃嫔们的礼物,还得与朝臣们的夫人闺女们礼尚往来。因此,对于宸心璃的照顾稍稍少了一些。不过丞相宸云天倒是忙里偷闲来看过宸心璃几回,回回都想逗宸心璃开心,却回回都看见宸心璃眼眸深处的泪滴。问她,她也不说原因,只道能看到爹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就心满意足了。“这孩子,怎么神神叨叨的。”宸云天爱惜地撩过宸心璃额前的发丝。本想多陪陪宸心璃,却因府上事务繁多,只得先忙着去应付。而今,宸心璃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面色也红润起来。白雪纷纷,宸心璃站在雪地里伸手迎接着雪花的坠落,怜惜而爱慕。“府上似有宾客”宸心璃劫持了一大片雪花,握在手里。冰凌雪花遇到温暖手掌,渐渐融化成一滴晶莹。“每年的初一皇上都会给皇亲、重臣送年喜以彰显圣恩浩荡。”袭香的声音温润玉合。“是送年喜的来了。”宸心璃近乎自言自语地感叹,年喜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送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玩意,不过是些红枣之类讨喜的食物罢了。只是宸心璃忽然想起,这一年,送年喜的人中会有一位前世故人。袭香又道:“今年来送年喜的,除了一位将军,还来了二殿下。”事情依然顺着前生的轨迹发展着,他果然还是来了她的府邸,并没有因为受了伤就退而不前。只是她该怎样和这位故人相见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微微垂眼,手中的那滴晶莹已顺着手指缝坠入积雪深处,只留下一道冰冷的水痕。“大小姐,我们是否要去三姨娘那儿一趟今儿一早,大小姐就给各位长辈请过安了,唯独三姨娘那儿还没去成。”袭香问。宸心璃看向三姨娘院落所在的方向,去往三姨娘那儿就须得经过相府正厅外的石阶路,或许,随缘一瞥,还能见一见那位故人。于是,道:“也好。刚才我们去请安,刚巧三姨娘去了奶奶那儿,算算时间,这会儿她也该回院了。”袭香得令,回屋提了给三姨娘准备的礼物便跟着宸心璃往三姨娘那处走去。终于快到正厅外了,宸心璃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为何会这么紧张是因为前世自己害了他还是因为前世狼狈不堪地结局致使自己无脸再见他亦或是,对于他上次不辞而别的耿耿于怀心跳越来越快,脚步也略微有些凌乱了。袭香把宸心璃的异样都看在眼里,也急在心头,本想劝她慢些,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袭香知道,而今的小姐已不再是曾经那天真烂漫不懂人心复杂的小姐,也许她自有分寸吧何时,自己对小姐这般放心了袭香自己也说不上来。石阶平整干净,裙摆拂过,沾染不上一丝尘土。偶有雪花飘落,落在发髻,任由金步摇寸寸挑逗。原本寒冷寂静四周,并没有让此刻宸心璃的心得到片刻沉静,反而更七上八下了。再纠结,再挣扎,终究还是来到了正厅外。正厅里传来相谈甚欢的热闹声,父亲宸云天的笑声尤其爽朗,这个年,由于没有破相替亲一事,对于宸家而言是极为祥和安宁的。宸心璃长吸一口气,她自己并未发觉,此刻的她眼眶已沾染上雾气。侧头,看向正厅父亲正招待着前来走动的朝中好友,那些朝臣,宸心璃各个都认识,前世,就是靠着他们,宸雪舞才一步步踏上了皇后的位置。可唯独不见那位故人的身影。或许是天意吧,也罢、008:小毛孩儿被刁难了亭台楼阁,曲折回廊,宸心璃走的每一步,袭香都细细盯着,生怕因为雪天路滑,自家主子摔了跟头。看到主子受疼,袭香的心比刀绞还难过。加之,在过大年这样的日子里,相府宾客如云,若是被人瞧见,就太尴尬的。“雪桥湿滑,小姐小心。”袭香看到大小姐心不在焉,急得不行。最危险湿滑的雪桥总算过了,袭香悬着的心也才终于落了地。然而她的眼睛和心都在主子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