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我卖了你。”虞绍珩见苏眉面露疑色,一面说笑,一面就要伸手拉她。苏眉不待他碰到自己,便把手放到了身后,“你总不会穿着制服来做坏事。”虞绍珩笑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坏事了。”苏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上前叩门,只见开门的是个膀阔腰圆的黑人壮汉,比虞绍珩还要高出半头,壮硕的身躯绷在一身黑西服里,人又站在暗处,只有领口的白衬衫和一双微凸的白眼球最显眼。苏眉见了,不自觉地往虞绍珩身边挨了挨,却见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枚直径不过三四公分的暗金色硬币,那人一见,便摊手摆了个“请”的姿势,让出身后一道雕花扶手的楼梯,旋往地下。虞绍珩亦抬手示意苏眉下楼,苏眉才刚下了两级台阶,便听身后传来关门的声响,四周的光线也倏然暗了下来。她忍不住回头,见虞绍珩正解开衣扣,要脱身上的外套,忙问:“你干什么”虞绍珩把外套搭在手上,心不在焉地答道:“刚才你提醒我什么来着”苏眉轻轻咬了下嘴唇,“这是什么地方啊”虞绍珩下到她身边,又去捉她的手,“寻开心的地方。”苏眉忙不迭地挣扎,却见虞绍珩肃了肃脸色,“楼梯上不许追逐打闹,老师没教过你吗”说着,又握住她的肩膀,正色道:“放心,你看我像是会胡闹的人吗我就是想让你散散心。况且,要是往后你只肯跟我做朋友,只怕我也不好带你出来玩儿了,你就迁就我这一回,好不好”苏眉别过脸去不肯看他,却也没再挣开。楼梯尽头,是用一架十二扇丝绸屏风隔出的走廊,壁灯的暗光像团团萤火,照出赭色屏风上精工刺绣的亭台楼阁,一阵活泼逗趣的萨斯音乐托着高低起伏的谈笑,从柔脆的丝绸上渗了出来。屏风那边似乎是个开阔的大厅,一个个硕大的金属鸟笼从天花板上垂吊到半空,里头鲜花簇簇,灯光旖旎,有的甚至还装饰着真人大小的裹在汉装唐衫里的盛装人偶近处的一个人偶突然腰肢一倾,托腮而笑原来那鸟笼中的并非人偶,而是艳妆如精灵般的女伶“呵” 苏眉讶然低呼了一声,掩唇之际惊觉发尾一沉,却是虞绍珩趁她出神之际,拆了她的发针。微起波纹的长发自肩头散落,苏眉连忙用手挽住,“你干嘛动我头发”虞绍珩用手指挑在她发间梳了一下,“这样更不容易被人认出来嘛。”苏眉自己理了理头发,抿唇道:“你能不能规矩一点你再这样,我真的走了。”说着,伸手去要自己的发针。虞绍珩却把她的发针收起了衣袋,“走的时候再还你。”两人绕过那屏风,眼前的景象更叫苏眉觉得离奇,幽暗暧昧的光线叫人难以辨出大厅的全貌,柔滑的丝绸帐幔将墙壁完全覆住,暗紫色的底子上绣着光泽绮丽的荷花和翠鸟,冷气摇出的凉风从帐幔上习习而过,拂出涟漪般的褶皱。招待客人的小圆桌上搁着形态各异的连枝铜灯,只是灯座上点的却是西式圆蜡,烛光点点,如同夏夜星辰,照明的范围有限,不到近处很难看清客人面目,但一路走来,飘进苏眉耳中的只言片语皆是外语,迎上来的侍者是个穿短旗袍的浓妆女子,眉眼单薄,眼线画得极长,开口同他们打招呼,说的亦是英文。整个大厅唯有舞台上一圈明蓝的追光是亮的,照着一个戴领结的黑人,手捧萨斯,吹得很是俏皮;活像好莱坞歌舞片里的踢踏舞演员。虞绍珩拉开椅子,让苏眉坐下,“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苏眉看着侍者把铜灯上的蜡烛一颗一颗点起,蹙眉道:“我觉得有点不伦不类。”虞绍珩莞尔一笑,“这里就是一个从没来过中国的西方人,对中国的全部想象。”他话音未落,那女侍应先笑了一声。苏眉翻开菜单,见上头都是西菜,便对虞绍珩道:“我没来过,你作主吧。”“好。”苏眉留神听他点单,末了听他叫了两杯香槟,忙道:“我不喝酒的。”虞绍珩劝道:“香槟没关系的,稍微喝一点,给你压压惊。”苏眉郑重地摇头:“不行,我不喝酒的。”“为什么”虞绍珩瞥了她一眼,笑道:“不放心我啊”苏眉窘道:“不是的,父亲不让我和姐姐喝酒。”虞绍珩不大相信地看着她:“你从来没喝过”苏眉笃定地摇头。虞绍珩仍是狐疑,“不会吧,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吗”苏眉垂着眼睛申辩:“没有,真的。”“好吧。”虞绍珩耸耸肩,对那侍应交待道:“两杯ojito。”那侍应点头一笑,下单去了。24、杜宇六苏眉端详着桌上雕着飞鸟纹样的连枝铜灯,轻声问道:“你很喜欢这里吗”虞绍珩笑着摇头,“这种地方是哄外国人玩儿的。”“那我们为什么到这儿来”“说了让你散心嘛,这种地方最不容易碰到你认识的人,所以” 虞绍珩顿了顿,笑道:“你可以想干嘛,就干嘛。”苏眉微微低了头,“谢谢你。”虞绍珩噙着一丝笑意,“不客气,应该的。”苏眉只觉得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都带着一种昭然若揭的暧昧。虞绍珩见她不开口,探了探身子,专注地看着他:“你说谢我,那要不要报答我一下”苏眉顶怕他这样的态度,连忙坐直了身子,用最端正地口吻答道:“如果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尽力。不过,我想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虞绍珩闻言,悠悠然一笑:“那可未必。我觉得,以后我会有很多事要麻烦你,你可要尽力。”苏眉被他笑得心慌,不敢再接他的话,见铜灯边上放着个红漆彩绘的匣子,想着既放在桌上,里面大概装的是餐具饿,便佯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去拨上头的荷叶,“这盒子蛮漂亮的。”却听虞绍珩突然制止道:“哎,别打开。”苏眉讶然看了他一眼,手上已然翻开了那盒盖,眼尾的余光见那盒子里摆着几个小瓷罐,显然豆蔻黎、番茄酱之类的调料,不由奇道:“怎么了”虞绍珩眨了眨眼,“没什么,挺好看的。”苏眉疑惑地目光落回到了那调料盒上,一瞬间,瞳仁蓦地大了一圈,脸色却变了,“啪”地一声反手把那盒子扣了起来:“你”虞绍珩一脸无辜地举起手,“不是我放的,每桌都有。而且我说了叫你别打开。”“好无聊” 苏眉紧抿着唇缩回手,再不敢碰那匣子,原来那盒盖背面嵌的图画是一幅绣像春宫。虞绍珩不以为然地笑道:“眉眉,许夫人,你是个成熟的成年人了,应该可以理解这也是一种文化符号。古人藏书也有夹了这东西防火的,对吧”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眉,她身上是件小翻领的藏蓝色连身裙,胸前一排白色小圆扣,长发蜿蜒,略带窘迫惊惶的神色倒有些像童书插画里,那个掉进兔子洞的小女孩;可她这么喜欢充大人,他就好好地成全她,“别这么幼稚。”虞绍珩的话句句冠冕堂皇,苏眉涨红了脸,也不得反驳,好在侍应及时地过来上菜,叫他们放开了这个话题。司康饼、水果塔、慕斯蛋糕琳琳琅琅摆了一桌,苏眉看着,忍不住道:“你点的太多了。”虞绍珩道:“就算不吃,看着也开心嘛。”“可是很浪费啊。”苏眉盛起一块点缀着蓝莓果实的慕斯蛋糕,小心地放在碟子里。“那待会儿你打包带回去咯。”苏眉摇头道:“你带回去吧,我家里没有冰箱,放一夜会坏的。”虞绍珩笑道:“那回去的时候买一个好了,我从外头带点心回去,我家里的点心师傅还不得气死”苏眉含着蛋糕,嘴里是甜的,眼神却是苦的,再不敢嫌他浪费,生怕他真的心血来潮,弄一台冰箱搁在她家里。虞绍珩点的饮料是两杯掺了果汁和薄荷的冰茶,冰镇过的青柠和薄荷,清甜微苦,夏日饮来沁凉之至,苏眉连喝了两口,赞道:“这冷饮好提神”虞绍珩笑道:“你喜欢,待会再要一杯。”这时舞台上换了节目,一个身材圆肥的洋装女子顶着头火红的假发,站到了麦克风前,眼看年岁不小,颧骨上犹擦着鲜艳的橘红胭脂,从头到脚一副丑角的架势,然而唱出歌来,嗓音却异常柔美:“when i was jt a itte giri asked y other, i i bewi i be retty, wi i be richhereaoss what she said toe sera, sera,whatever wi be, wi bethe futureaoss not ours, to seee sera, serai be, wi be”苏眉听着,只觉得这歌似在哪里听过,回想着道:“这歌好像是”虞绍珩点点头:“就是上次我们一起看的电影,擒凶记里的。”“我想起来了。” 苏眉眉眼微弯,笑着说:“是e sera, sera,唐恬很喜欢,还抄了谱子” 她一说到唐恬,面上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散开了,一边怅怅盯着那女歌手,一边慢慢呷着手里的饮料。虞绍珩见状,心中起疑,面上却仍旧挂着淡然的笑意,见舞池里渐渐有了相拥而舞的人,便起身走到苏眉身旁,“跳支舞”苏眉捧着杯子摇头:“你要是想跳,请别人吧,我不会。”“我教你。”苏眉仍是摇头,话却说得十分诚恳:“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我会的话,我可以跟你跳的。”烛光下,她向上仰视的眼神明亮而腼腆,脸颊上泛着两抹娇艳的红晕,眼皮上也仿佛也染了一层薄红,隐约透出一种羞涩的妩媚。“凡事总有第一次,不学永远都不会嘛。”虞绍珩索性把她手里的玻璃杯拿开,拉住了她的手。苏眉觉得自己应当推拒,然而被冷饮镇凉的手指一落入他温热的掌心,便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牵到了舞池里。“我什么步子都不会” 她尴尬地辩解。他却笑微微地揽住了她的腰,“其实在这儿跳舞,根本不用会。”虞绍珩把她揽到自己身前,“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苏眉被他轻轻一带,只觉得自己几乎贴到了他胸口,若有若无的压力在她肌肤上盘桓摩挲,让她的脸颊和胸腔同时炙热起来,思绪也开始变得混沌而飘忽,她连忙推他,却被他提前按住了双手:“眉眉,跳舞而已,你是大人了,要有礼貌。”她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大概是说,他们跳舞不过是个社交礼仪,这她知道,可是跳舞需要靠得这么近吗虽然她没有跳过,但在她印象里,好像不是这样的。她惶惶然去看身边的人,却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对男女,窃窃私语的脸庞几乎贴在一处苏眉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脚尖像是踩在绵软的毯子里,根本踩不准拍子,全赖他揽着她在舞池里飘摇。柔美清新的女声还在继续:when i grew u and feovei asked y sweetheart,what ies aheade have rabows day after dayhereaoss what y sweetheart saide sera sera天花板上的金属鸟笼慢慢摇荡起来,繁艳的花朵和金属流光晃在她眼中,带来轻微的晕眩。她赶忙闭上眼,把额头抵在他胸口,“不要跳了,我好像有点头晕。”虞绍珩抚了抚她的头发,下颌在她发间厮磨着,柔声道:“就这半支歌,很快就唱完了,你迁就我一下。可能是这里有点闷。” 说着,煞有介事地摸了摸她的脸,心里却好笑,她果然是没喝过酒,一杯都没有喝完,就这样;尤为绝妙的是,她既没喝过,就没醉过,也就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曲既终,虞绍珩揽着苏眉回到桌边坐下,关切地看着她,道:“现在还晕吗”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