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有数吗”虞绍珩道:“本来有,现在不好说了。”“哦为什么”“我最近在核查一个我们部里年初结过的案子,有些口供的细节可能有问题。”虞绍珩斟酌着道:“大概只有这件事得罪人。”霍仲祺的手指慢慢在膝盖上叩着,轻声道:“合理呀。”“不过,一来这件事以现在的情形看,我觉得不足以让人冒这么大的风险;二来,今天动手的是个扶桑人。”霍仲祺思忖着道:“扶桑人让你们部里查着,你怀疑的人现在就让特勤局把人扣起来审要是自己人,恐怕现在也已经知道失手了。”虞绍珩迟疑道:“霍叔叔,这样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我也只是怀疑,没有过得硬的证据。”“国防部不是检察官办公室,不需要有证据才能扣人。所有人都有义务在任何时候配合上级的调查。”霍仲祺或者,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连你都敢动,国防部要是不大动干戈才是怪事。”虞绍珩抿了抿唇,拖长声音叫道:“霍叔叔”霍仲祺瞥了他一眼:“这不是讨价还价的事。”“既然是我自己的事,就给我练练手呗。”虞绍珩讪讪道:“特勤的人都快要跟着我上厕所了,您还不放心吗”霍仲祺默然咬着一块玛卡龙,不为所动。虞绍珩又道:“霍叔叔,您设身处地想一下要是换了您,您也不乐意被长官这么爱护吧”霍仲祺闻言失笑,“好吧,不过,你刚才跟我说的这些事你要全都告诉你们部长。”虞绍珩立刻点头:“是,明天一早我就去跟部长汇报。”霍仲祺道:“不要明天了,就现在;你在我这儿给他打电话,你们部长不到一点钟不会睡的。”虞绍珩苦道:“霍叔叔,您就这么不信任我”霍仲祺掏出手帕,一边擦手一边笑道:“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换了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听话显得自己没本事嘛。”虞绍珩掩唇一笑,只好老老实实去跟长官汇报,挂了电话回过头来,却见霍仲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绍珩,你要知道害怕。”40、五霍仲祺踱到窗边,回过头来打趣道:“男人害怕,不丢脸。”绍珩莞尔道:“霍叔叔,你这么说,是因为你不害怕。”他想起自己刚读中学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几乎个个非富即贵,但也有那么几个成绩极好却家境贫寒,学校为此专门设了一项奖学金。他同班就有一个自幼失祜的孩子,连午餐钱都交不起,但他却不肯向老师申请领钱。他回家同母亲说起,母亲却不觉得奇怪:“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要自尊,他领了这笔奖学金,学校里是要贴布告公示的。”他奇道:“那有什么穷又不是他的错,有什么丢脸的”母亲淡淡道:“你这么想,是因为你没有穷过。”从来没有体会过穷的人,不会觉得贫穷有多么叫人难堪。一个没有害怕过的人,也不会知道恐惧是怎样一种噩梦。他从小就总听人说,总长大人是英雄,谈笑之间,九死一生。这样的人不会知道,真正的恐惧如同黑洞,能够征服一个人的意志,能够吞噬掉你对自己的所有信心。霍仲祺默然了片刻,笼在他身上的目光安静而柔和:“ 勇敢是好事,但不害怕,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了, 一条疯狗就什么都不怕。”绍珩一怔,只听他又道:“英雄这两个字,我不敢当。别人这么说,无非是以为我不怕死,其实呢只要不想死的人,都怕死。” 霍仲祺说着,垂眸一笑:“我不光怕死,还怕疼。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比死更叫人害怕:你会害怕你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怕他们对你失望,怕你不能保护他们男人是因为害怕,才勇敢的。”夜雨潇潇,墙脚的苔影悄然隐于夜色,但那漉漉清芬却在这寂静雨夜里鲜明起来。他知道,她一定睡不着。他隔窗望见卧室里的暖黄灯光,便仿佛望见了她含愁凝睇,如同沾染了雨丝的漉漉眉眼。虞绍珩推门进到房中,仿佛是同二三好友小酌而归,笑吟吟道:“我不回来,你就不睡啊”抱膝倚在贵妃榻上的苏眉连鞋都没踩,赤着脚便急急到了他面前:“你”虞绍珩笑嘻嘻地把她抄在怀里,见她身上换了睡袍,淡蓝的净色薄绸,腰间的带结松松垂落,浓密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胸前,眉间的艳痕在灯下仿佛一个欲说还休的娇嗔。他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有电话找我吗”“有。”苏眉点了点头,刚想跟他交待电话是谁打来的,却听虞绍珩又问:“吃宵夜了吗”苏眉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你要不要” 她正想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却又被他打断了:“眉眉,我问了你几件事”苏眉一愣:“两件,怎么了”虞绍珩把她放到床边坐好,笑着摇头道:“错连上刚才那一件,三件。”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苏眉拧着眉头苦笑道:“你好无聊”“我看你着急,让你放松一下。”虞绍珩捏着她的脸笑道:“今晚的事,我早就知道,只是跟我们部里的事有关,我们有纪律不能告诉你,吓着你了是不是”苏眉抬起下颌仰视着他,断然道:“你骗人。”“傻瓜我要是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有人埋伏着等开枪呢”苏眉偏过脸道:“你不要骗我了。你要是知道,怎么会多我一个人,你不觉得碍事吗”虞绍珩嘟了嘟嘴,曲起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眉眉,你又变聪明了呀。这可怎么办呢以后几十年,我糊弄起你来还得多花点心思,唉”苏眉眼里一热,刹那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你”她对这样的事全无经验,既不知道能责备谁,也不知道可以有什么样的建议,她只是害怕,满心兵荒马乱地坐了半夜,此时他回来,却是这样似假还真地同她说话,她甚至不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可以。她的脸埋在他身上,泪水恣肆,纤细的肩膀抽动地厉害,虞绍珩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好了好了,我老实跟你说还不成吗” 他摸出手帕替她拭泪,像只温驯猎犬似的蹲下身来,牵着她的手贴在自己颊边,正色道:“今天的事呢,是我大意了,不过以后这段时间,我们家附近也好,外面也好,总会有一票人看着我的,你一百个放心就是了。”苏眉眼里汪着的泪水依然清晰可见,黛眉深蹙,贝齿咬紧了嘴唇,惶然无措的神情牵得他心底微微一痛。他以为,时过境迁,他身边的人绝不会再经历这样的痛苦,却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无论今晚算计他的人是谁,他原本都并不恨他。如果真的事关身家性命,那谁都会下狠手。他着了别人的道,是他自己不小心,没有怨天尤人的必要。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她泫然而泣的一双眼,一种他疏远已久的情绪如雨夜苔痕,从骨髓中潜滋暗长。他想起今晚总长大人的话,他说,“男人是因为害怕,才勇敢的。”扪心自问,他并不是很怕死,但他是个负责任的人。她已经死过一次丈夫了,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再有第二回。他站起身来,把她揽在怀里,微凉笑意一点一点从他唇角漾开,逡巡在她发上的声音却有别样的温柔:“眉眉,我知道你怕什么,放心,我命大得很,绝不会让别人说你克夫的。”苏眉闻言,抬手便在他身上捶了一记,愠道:“你你胡说八道”虞绍珩握着她的拳,笑道:“哎,我这话可不能是胡说八道。”苏眉一阵气苦,忽地抚着胸口脸色一变,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虞绍珩一惊,赶忙抱住了她:“眉眉,你怎么了”苏眉双眸微合,手指虚软地拉住他的衣襟:“我头很晕,绍珩”虞绍珩闻言,脸色立时变了,“眉眉,你晚上回来吃过什么眉眉”然而苏眉只是摇头,虞绍珩一边叫人,一边抱了她往外走。雨不大,怀里的人也不重,可他的手却在抖。41一虞绍珩揽着苏眉在汽车后座上,翻了她的眼底,又去搭她的脉搏,嘴上接连问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疼” “能看得清楚么”苏眉这会儿似乎缓了过来,纳闷儿他何以这样紧张,抚着胸口道:“没有,我现在没什么感觉了。”虞绍珩见她呼吸心跳都不像有异样,也反应过来自己好笑,且不说有没有人会蠢到在他家里下毒,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好容易干了一回,还等到现在才发作;面上却不肯承认自己冒失,只问:“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苏眉回想着道:“我晚上的时候就觉得胸有点闷,可能是刚才太紧张,现在也没什么了,我们回去吧。”眼看医院马上就到,也不知是心态使然还是别的缘故,虞绍珩打量着她,总觉得苏眉脸色不太好,想了想,道:“来都来了,还是让大夫看一下,真没事,也放心。”虞绍珩在中央医院也算熟门熟路,然而此时看着苏眉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去看急诊,对着值班表看了一遍,上面亦没有他认得的大夫。他只好打电话回栖霞,叫人查了医务处主管家里的电话打过去。一会儿工夫,便有个轻声细语的女大夫从楼上下来:“虞先生是吧你怎么了”虞绍珩忙道:“是我太太不舒服,我们刚才碰到点事故,我太太可能有点受惊吓。”把大夫闻言,点头道:“跟我来吧。”苏眉答了大夫的话,先是做了个心电图,又被抽了两管血。那大夫跟她聊了一阵既往病史、日常起居,等护士拿过化验单来看了看,对苏眉道:“怪不得这么晚了赶过来,还真不是件小事。”虞绍珩等在诊室外头,见房门一开,大夫没有叫他进去,而是陪着苏眉出来,便知无事,正要寒暄道谢,却听那大夫跟苏眉叮嘱道:“你自己注意一点,明天再去详细检查一下。” 说罢,对虞绍珩微一颔首,便转身回去了。虞绍珩听着,却蹙了眉,“怎么了还要再检查什么”苏眉面庞微红,神色很有些怪异,心事重重间一点敛还收的笑意,如晨星闪烁不定:“没有什么,大夫说,我怀孕了。”虞绍珩闻言,瞳仁瞬间张了一张,舌尖在牙齿上轻轻一掠,亦是笑意飘忽:“多长时间了”“大概七周吧。”虞绍珩奇道:“这么久了,你不知道”苏眉讪讪:“我也没什么感觉。”虞绍珩挑了挑眉,显是觉得她这说法不足为据,然而已然这个时候了,他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他抬手揉了揉苏眉的顶发,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话要说,苏眉也低了头不吭声。这一晚,意外之事太多,路转峰回,到这一刻,反叫人有些无所适从,像是如梦初醒,又疑心自己仍在梦中。苏眉安然睡去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虞绍珩注视着她薄被下的纤细的身躯,试探着把手轻轻罩在她腹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然而,一切又都不同了。他的目光才从她身上移开,面上的温存便倏然消失不见。虞绍珩起身进到书房,这个时候,想必许多人都好梦正酣;可是他睡不安枕,他们也都醒醒吧。他思忖片刻,先把电话穿山越海拨到了京都:“打扰了,请鹰司先生接电话对,事情很重要,我只能跟鹰司先生本人讲。”电话那头的鹰司听他把今晚的事择要讲了一遍,断然道:“这绝不可能是官方调查室活着军部的授意。”“您这么肯定”虞绍珩冷然道。“是的。”虞绍珩的话音里依稀含笑:“我想也不会,但这个人确是是我调查过的贵国情报人员,所以,我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他在这里的资料我会尽快传真过去。” 他稍停了一下,接着道:“还有件事,我得私下跟您打个招呼:因为这件事,明天一早国防部就会对贵国的谍报人员进行大范围的调查,请您让他们做好准备。”“看起来这像是某些人有意为之呢。” 鹰司淡淡道。“别人怎么想我现在还不清楚。”虞绍珩道:“至少,我绝不会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安全来当噱头。”“我当然不怀疑你。”“不过”虞绍珩声音一凉,静静道:“我个人对这件事非常愤怒。两个小时前,我刚刚知道,我太太怀孕了。我会竭尽所能保护我家的安全。所以,如果这件事牵扯到您的下属,还请您不要见怪。”要是蠢一点的人,他就应该再多吓唬他一下。可是对着鹰司这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