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飞入了夜色当中。二十日一大早,承福殿便里里外外来了几堆人,今日的侍卫再也不是云容和李环这样的吊儿郎当的卫士了,一名威武精神的羽林郎将,大刀一挥,一大波侍卫鱼贯而入,纷纷站在承福殿各个角落,铁甲加身,目不斜视,那气度森严得让云容和李环这下等侍卫都睁不开眼来。“啧啧,云兄弟,这些哥们果真不一样哦,一个个神气得不得了”李环靠在林子中小亭子的石狮上,手托着下巴,望向对面的承福殿。“那是,陛下身边的羽林卫是全天下最精锐的将士,这里头不是勋贵子弟,便是征战沙场的汉子,岂是旁人可比”云容叹道,她双手环胸,望着对面忙碌又从容的人影怔怔出神。李环瞥了云容一眼,见她有点失神,便问道:“云兄弟,我记得刚入宫时,说你最大的心愿便是去当陛下的御前侍卫,可以有起了心思啦”“嗯,有机会我一定试试”云容淡淡笑道。夜里寿宴开始后,云容他们这帮卫士被安排在对岸林子巡逻。掌灯时分,对岸的承福殿已经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过一会奏乐响起,乐声歌声交织在一起,极其热闹。笑脸连同荷花放,欢声舞动酒杯倾,应该是这样的场景吧。云容喝了一口热酒,蹲在岸边,望着对面的灯火通明。一杯热酒下肚,几滴清泪灼心。几片灯火印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如灯影在舞动,湖面清风拂来与那声叹息交织在一起,将那股哀伤蕴得愈浓。忽然,云容听到了鼓声响,接着是一段急促的琴音,忽如雷霆万钧,忽如万马奔腾,气势如虹,一股沙场秋点兵的豪气激荡心中。云容陡然一笑,“是破阵子孟妃娘娘,希望你不要让人失望。”“好”“好”哪怕是隔着个莲池,云容依旧听到了里边的连连喝彩声。皇帝陛下,此刻的眼里应该没有了什么云妃和孟妃吧如果他还爱那个女子的话,今夜的破阵乐明明白白的提醒他,他不该在承福殿给云妃办寿宴,他不该那么宠云妃。云容一个人悄悄地在林子那边听着承福殿的动静。大约半个时辰后,云容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什么人”云容立马起身,扭头往林子里头望去。林子里头用石阶铺了一段路,路边都有搭好的宫灯,借着昏黄的灯光,云容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云容快步走过去,立在路中问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对方迷迷糊糊地抬头,一张白皙冷峻的面庞印入眼帘。那男子痴痴迷迷地说道:“我是谁哈哈我也想知道我是谁你告诉我呀,告诉我,我在哪里”说着,整个人朝云容扑来。一身酒气扑鼻而来,不会是宴会上喝醉酒了的人吧他会是谁呢云容往后一退,避开他。那男子扑了个空,打了一个踉跄,自己居然笑了起来,“呵呵”“你是侍卫吧”男子喃喃问道,“可惜啊,你没去听那首曲子”男子继续朝云容走来,而云容嫌弃那身酒气,不住往后退。男子压根不在意,东倒西歪地走着,对着云容笑着道:“破阵子那是破阵子,你知道吗桓皇陛下真是雄才大略哪”虽然听着是笑声,可是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意。云容心下一惊,桓皇陛下这称呼听着,怎的觉得他是个敌国之客呢可宫里能说出这般话,又是这般高贵打扮的只可能是那个云容陡然一惊,都不住纳闷了,难道他才是西楚的质子,三王爷江源那那昨夜那个白衣男子是谁云容呆了半晌,却也没空去细想,见江源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心里又有些同情,他定是在宴会上受到了刺激。今夜这寿宴,孟妃不但跳破阵乐赢得了圣心,甚至还连带刺激了下江源,想必皇帝对她更是赞赏得不得了。万一江源抑制不住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这不就让景恒抓到把柄了吗就在云容琢磨的时候,江源已然扑到了她身上。“喂”云容大怒,准备把他仍在地上,可恰在这时,耳边响起了喃喃细语,“母后你别离开孩儿,孩儿以后乖乖听话听话”云容一下子心软了,“哎”她叹了一口气,这货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他的侍卫呢,他肯定有随从的呀云容头疼不已。“你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云容用肩耸了耸那个靠在她肩上的家伙。“白楼”江源吐了两个字后,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迷糊地同时,双手还不老实地抱住了云容“你个”云容登时大吼,最后低声咬牙:“王八蛋”云容入宫这么久对宫里的布局极其熟悉,江源一说白楼,云容便拖着他的身子,把那两只不老实的手搭在了肩上,然后连扶带拖的扛着他往白楼走去。好在云容练过武,否则以她这弱女子的身躯,怎么扛得动一个男人。好在等她抗不动时,恰好遇到了一队巡逻的侍卫,便央着人一起把他送回了白楼。待云容把他放在榻上时,他却死活不肯松手,依旧狠狠抱住云容,嘴里还喃喃地唤道:“母后,别离开我”白楼里江源的一众随从,满是歉意地看着云容,见她黑着一副脸,一个个都讪讪的,这三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就把人家堂堂男儿当做自己母亲了呢云容离开白楼时,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被人吃了豆腐不行,以后找机会要教训下这江源。云容回到莲池时,宴会已经散了,对岸的承福殿似乎只剩微黄的亮光,不见人影。“太好了我还要放我的许愿灯呢”云容高兴道。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她要许愿,许个祝福爹娘安康的愿。云容从树丛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莲花灯,找了火种,点燃了莲心的蜡烛。花灯被放在湖面上,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云容双手合一,闭着眼许愿:“爹,娘,你们且等着,女儿一定想办法,杀了那个女人,保住云家”莲花灯在她的泪眼里婆娑,随着泪珠一道,闪闪晃晃顺水而流。花心的烛火正如曼妙的少女,摇曳多姿,它载着云容的希望,雀跃妖娆。渐渐的,花灯远去。夜色宁静,灯火如水盈盈洒在湖面上,漾起星光闪闪,一条水廊直直伸入湖心,水廊尽处,一袭月白锦衫的景恒负手而立,正望着水波出神。、第七章 好俊的功夫他身后跟着皇宫首领太监秋霖,别人不知道景恒为何发怔,打景恒出生便在跟前伺候的秋霖可是一清二楚。皇帝陛下在人眼里是个温和的主,可这人虽然看着温和,但那种温和却透着一股子疏离,这种疏离让任何人都不敢造次,哪怕他一个平淡的眼神,但可以将人吓得瑟瑟发抖。说来别人不信,秋霖却是世上唯一一个敢触其逆鳞的人。皇帝夜深了看奏折不肯睡觉,他可以上前把奏折抢了然后合上,逼他歇息。皇帝性子懒不肯去后宫陪宫妃,他可以拖着皇帝出来,把他扔进后宫某一个妃子的寝宫里。当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别人吓得不敢出声,他却可以讲着笑话,或者找个由头岔开话题。比如眼下,秋霖知道,陛下心情不好,秋霖决定挽救大桓的皇帝陛下。“哎呀,陛下,今个儿孟妃娘娘的破阵乐真是跳得好啊,老臣很多年没见过这么飒爽的风姿了”秋霖笑呵呵说道,秋霖说完好半会,终于听到了景恒的回应。“嗯,是好,我甚至都以为是她在抚琴,想想,又知道不可能。”景恒垂了垂眉,眼中不悲不喜,秋霖笑意一僵,知道他口中的“她”并不是孟妃,于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我看着她驾马出征,却再也没有见她回来”直到直到最后在这承福殿以皇后之礼,给她举行了丧事,可他始终没有去瞧那躺在棺椁里的遗容。景恒很平静地叙述着他的悲伤,不了解他的还以为他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陛下”秋霖快要哭了,今晚云妃生辰,孟妃跳破阵乐,是怎么都跳不过这件事啊。哎,秋霖抹了抹汗,想着皇帝似乎很久没有这样了,让他任性一下吧。“秋霖,她前些日子托梦给我,说她想看荷花,说这里太冷清”景恒喃喃说道,秋霖眼皮一酸,难怪他要在承福殿为云妃举办寿宴呢,原来如此。她一个梦,他就可以兴师动众。都好多年不见皇帝提起那个女子了,秋霖本以为他在慢慢放下,原来他自始至终是念念不忘啊“你说她要是还活着,朕何至于拿一个西楚没办法”一谈到朝政,景恒的语气又强硬了不少。“这陛下,”秋霖挠了挠头,开始想办法开解,“您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打人家小国不是人家西楚态度那么好,咱们是上国,自然得有胸怀对,得有气度”秋霖一本正经道。景恒被他这一逗,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嘿嘿”见皇帝如常了,秋霖又开心了,于是又开始了另一个话题。“陛下,您看今个儿是云妃娘娘的生辰,想必娘娘还在等着您了,今晚您是不是去芷妍宫歇着呢”秋霖是时候建议道。不晓景恒摇摇头,却又是安静地看着湖面。秋霖又暗暗瞅了他一眼,又晃到了景恒另一边,继续提供着建议,“今夜孟妃娘娘表演实在惊艳,那陛下去孟妃那”秋霖试探道,不料,皇帝陛下还是摇摇头。没辙了今晚是不想要女人伺候的节奏啊就在这时,湖面上一抹亮光吸引了秋霖的注意,他眸光一动,定睛看去,发现湖面上飘来一盏莲花灯,秋霖顿时开心了,指着湖心的莲花灯,笑着喊道:“陛下,陛下快看,那有盏莲花灯”一旦见到与莲花相关的东西,景恒都习惯性的多看一眼,因为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景恒顺着秋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见一座莲花灯在湖心飘飘荡荡,景恒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只是看了两眼后,他忽然担心道:“不好,那花灯要搁浅在湖心岛旁了”就在景恒准备吩咐侍卫前去处理时,一个黑影飞快地掠过水面朝湖心踏波而去秋霖霎时一惊,习惯性的喊道:“来人”他一声令下,原本退后几丈的武卫大将军覃信带着侍卫瞬间包围了过来。覃信是景恒的贴身侍卫,他与秋霖一样,在皇帝身边很多年了,算是皇帝一左一右的心腹。只是与秋霖不一样,覃信性子冷淡很多,平日也不多话,甚至他还有点嫌弃秋霖的话多,只要他发现秋霖开了话匣子,他一般会退后几丈。他们两个相互不对付,这是皇宫人人皆知的事,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实质上,二人外松内紧一直护卫着皇帝的安全,从景恒夺得皇位到征战四海成为一代霸主,他二人其实是最亲密的战友。这不,见有人暗闯莲池,覃信拔腿准备飞奔过去。“慢着,他只是让那莲花灯不要靠岸,别无他意”凭着敏锐的辨识能力,景恒迅速判断清楚了形势。覃信借着湖心岛上的灯火,定睛一看,见那人着衣服侍像宫中卫士,说着,回头朝景恒拱手道:“陛下,那是宫中的卫士,今夜安排了不少辅卫在对岸的林子里看哨,想来是贪玩的卫士。”“秋霖,唤他过来”从那卫士刚刚露的那手水上漂的功夫,景恒对他感兴趣了。秋霖于是上前,往湖心喝道:“大胆贼子,黑夜在莲池鬼鬼祟祟做什么陛下在此,还不过来拜见”秋霖这声尖细的怒吼已经传到了云容耳朵里。“啊”云容听到对岸水廊处那声吼声,顿时惊呆了,连忙放眼望去,却见水廊上黑压压的一批羽林卫,唯独中间站着一位着白衫的男子。“难道,那人就是皇帝陛下景恒”云容心里暗忖,她入宫这么久,虽然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多,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皇帝。传言皇帝陛下俊逸非凡,性子又是极其温和宽仁好吧,难得有机会见皇帝一面,便过去吧云容打定主意。于是飞身踏波前往水廊奔去。熟料,云容飞到半路时,却见那领头的侍卫拔剑飞身而来。云容足尖点水,双臂张开,借力开始往后退,来人自然是御前第一侍卫覃信,覃信一剑踏水直逼云容,一人进,一人退,二人如天鹅般略过湖面。覃信速度极快,甚至快过云容,眼看剑尖越来越近,快触到自己的鼻尖,云容身子往后一偏,一个转身与覃信擦肩而过。此时,二人皆已经到了湖心岛。覃信没给云容喘息的机会,足尖触地后,立马转身向云容刺来。这是来刺探功夫吗云容一边与覃信过招,一边思忖。覃信剑术极快,片刻内已经出了十招,但云容显然也不逊色,她手中没有武器,至少短时间内,没有落下风。云容脚步更为轻柔,身形更为灵巧,轻功更是了得,忽上忽下,丝毫没有被覃信压制住。但覃信不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