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笑意,“竟很有几分忆川风姿。”“又把那亿万年前的破事扯上来,”惊鸿斜斜瞄了他一眼,“怨不得你生不如死,万劫不复,我告诉你啊,你这是典型的自作自受。”无心眼角抽了抽,他娘的惊鸿太蹬鼻子上脸了,简直毒舌,天,他在腹诽什么,优雅,优雅。那人低低笑了,红花忽然盛开地如火如荼,“惊鸿,好久未见,你竟越发大胆了呢。这般口无遮拦,美酒也不能堵住你的嘴么。”“哪有,”惊鸿放开无心,袅袅行至那人身后,在那人耳畔吐气如兰,“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呢。”不远处的寒灯打了个冷颤,谁叫她还未形成免疫力。“你那使者,”薄情悠悠然开了口,“定力很是差呢。”“是呢,我也时常觉得这一点她不如紫衣呢。不如”惊鸿眼眸略转,“我将无心还给你,你把紫衣送给我,如何”那人突然转身,一双凤眸直直对上惊鸿皆是媚意的眸子,“无心呢,无心不是看上你那使者了么,你何不如成全无心与那使者,又何必将他还给我”惊鸿:“就怕他不从,这世间,他可是最仰慕你了。”薄情:“哦。”无心:“”青青:“嗷。”突然,仿佛意识到什么,无心从背后提溜出一条小青蛇,语气中满是宠溺,“青青,又不乖了么。”小青蛇弱弱扭了扭身躯,表达着自己的抗议。惊鸿闻声转身,眸中一亮,“小青蛇”小青蛇警惕地往无心腕上缠了缠。薄情踱步过来,白衣尽是优雅,眸中漾着深深的笑意,“是青青呢,又偷偷跟着无心跑出来了么。”感觉到小青蛇的颤抖,无心唇角微微上扬,“青青,出来罢。”小青蛇犹豫半晌,离开了无心手腕,化成一青衣少女,竟是无比清丽,又带着若有若无的媚意。“无、无心,我”“又有什么借口,嗯”无心青衣浸染了流水。“我,”青青眸子转了转,艰涩开口,“花、花葬”无心脸色暗了暗,“如何”青青偷偷瞄了一眼薄情,怯怯道,“这次她没有醒来。”无心与惊鸿同时看向薄情,飞花四散中,男子的白衣上覆了三尺皓雪,他的微笑惊艳,唇角勾着薄凉。“早该料到如此呢,”那人闲闲笑着,“珠沙,又岂会如此轻易放弃呢。青青,辛苦了。”青青翻了翻白眼,缠上无心手腕,化作青色的玉镯。“你见过她了”惊鸿拧眉。那人笑着点头,“嗯。”“她离去地很温和,”无心道,“只是太悲伤了。却不料她的执念竟与那丫头生在了一起,这次那丫头没有醒来,也是她太累了罢。”“总该想个办法,”惊鸿修长的手柔柔抵着眉心的一点凤凰花,“她不能再与花葬绑在一起了。”“花葬生下来,”那人眸中悲伤的笑意潋滟,“即已注定了逃不离她的执念呢。”“嗯,”无心眸中涌上墨色,“花葬因了她的执念而存在,若是要抽离执念,不知又会有怎样的后果。”“唉,真可怜呢,”惊鸿揉了揉眉心,“不过,若是没有她的执念,薄情,你还会在碧落等那丫头么”“婆婆曾说,”男子身上的悲伤终于晕了开来,“珠沙是我的执念,花葬,是我的劫。”他轻轻笑了笑,“上万年来,她都在我的心里。是执念罢她流离人间上万年,我竟别无他法。”无心却道,“薄情,你果真看清了么。”“是呢,”那人仍是笑着,“二十年了,花葬已经长大了,我又有何理由再将她束缚。”“我可不管你们这些亿万年前留下来的破事,”惊鸿懒懒道,“这都怪忘川,他凭什么选择你来渡珠沙你渡得了她么薄情,你与珠沙,那是隔了亿万年积聚下的缘,不过看你如今的表现,我还是要说,不要忘了二十年前你为何在碧落等那丫头。”风起,花散。妩媚的男子眉心一点凤凰花开得妖冶,依稀灼着谁人眼。“薄情呵,你何时,竟连最初的夙愿都不记得了呢。”惊鸿继续道,“她已经流离了上万年了,你分清一点。”“难道那丫头就不重要”无心嗓音低沉,“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甫一出生,即已逝去。”他的脸隐在了微微的花影里,“这世间,冷暖又何在。”“世间岂有冷暖。”那人淡淡道。惊鸿缓缓抬眸,“坦白说,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叫花葬的,一个女子,却牵扯六界生死,最后的天谴,又由谁承担。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将珠沙与花葬分离,我只要求,别伤害她。”寂静,半晌,惊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已经太悲伤了。”是的,温婉的女子,已经悲伤到再经不起任何的变动。“惊鸿,”无心暗沉的声音低低响起,“珠沙的悲伤,早已影响了那丫头,我同样不希望那丫头出事。”“花葬”薄情微微启了薄凉的唇,“从何时起,我竟不忍心再那样对她了呢。”“你没有做错什么,”惊鸿狭长的眸子魅惑眯起,“你只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的罪孽罢了。”“又是何苦。”男子的青衣如玉。“那我们就来理一理那些旧事,”惊鸿眉心的凤凰花忽然开得极为艳烈,“如何”无心淡淡看了他一眼,“二十年前的事”“是。”惊鸿笑得眉目如画。“薄情”无心转眸看向薄情。男子微微点了头。“亿万年前,珠沙被千年洗清了执念,下一季红花再开时,又轮回在忘川的身旁。后来,神界的千年为了忘川劈碎了生死轮,坠入冥界,珠沙从此不知所踪。那样温婉的女子,曾说会永远陪伴在忘川身后,可谁知,这,也只是猜不透的结局呢。”惊鸿眉间略略带了悲戚,“珠沙的执念,却隔了亿万年,再次浮现,这期间,冥界已经再次轮回,可以说,跨越了凤魂与神靥,那一缕执着,在人间,却再次流离了上万年。而薄情,也自降生在红花丛中时起,便背负了亿万年前的事。薄情度过了上万个春秋,珠沙,也流离了这么久。终于,”他妩媚地笑笑,“二十年前,薄情终于找到了珠沙执念所在。忘川加给他的使命,似乎是已经完成了。这终将是一场极深的罪孽呢,薄情制造了许多杀戮,一夜之间,未央繁华,俱成灰烬。数以千计条无辜性命,就那样,顷刻化为徘徊于三途川畔的亡灵。薄情素来残忍,只要是他想做的,又有什么能阻挡他呢。当然,薄情也并非尽是残酷呢,多次违背六道轮回,救下将死之人,薄情,你可知,这些加起来,到最后,又会是怎样大的天谴”眸若青玉的男子接了下去,“二十年前,受忘川神识指引,薄情找到了珠沙的执念,就在未央街,一个七岁小孩的身上。”无心拂了拂肩上落花,接着道,“他不知这执念为何会扎根在那小孩身上,正如他不知为何忘川会选择他一样。他只知道,珠沙,是他的执念。他所需做的,便是将珠沙残存在人世间的一缕执着化去而已,于是,他造了那场杀戮。飞雪长安,茫茫夜色,碧落飞檐铜铃,青灯次第燃起在未央街,斗笠蓑衣的小孩终于瑟瑟走来,一切似乎是结束了,可,这也只是开始罢。”“他杀了那小孩,”那人笑着,语气轻淡,“因为他需要那小孩的身体给珠沙的执念一个完整的,足够的空间。”他的衣上,是雪,是红花,是肆流的鲜血在大火中灼灼不灭,“他记得他对那小孩说,你来了。”夜色再次席卷而来,大雪下得极为凛冽,无风,红花自起,尽是妖冶的流离。惊鸿看了那人一眼,“本来是为了珠沙造那场罪孽,只是如今看来,那人,从一早便知道,这只是他的劫罢。他放不下的,从来,便只是那个小孩。”“他亲手夺去了那小孩性命,将她的亡魂束缚在三生石上。他违背天意,将那小孩囚禁在黄泉路上的驿站,碧落里。从那一刻起,那小孩,便已不再是她自己。”那人仍是笑着,悲伤肆意,红花一点一点爬上他的白衣,留下一片斑驳的泪痕。“后来,他带了那小孩,回到了冥界,残月皓雪,红花灯焰,十年光阴弹指而过,因受了他的庇佑,失去三魂七魄的小孩,也还是渐渐长大了。”他的眸中,悲伤被酿成久远,在大雪中被冻成冷冽。“薄情。”无心唤他,嗓音低沉,缠着哀凉。他继续说了下去,唇角漾着风华无双的笑意,“珠沙的执念在小孩体内一点一点增长,他开始害怕,怕这样下去,他会永远失去那个小心翼翼喜欢着他的孩子,他有时笑着看那个孩子的双眸,那里面,晕着纯真,晕着明媚,晕着对他的,深深的孺慕。可他,还是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影子。是上万年来,每一场大雪纷飞的梦里,素裙曳地的女子对他悲伤温婉的回眸。他清楚地记得那样的眼神,带着绝望,带着悲切,带着执着和誓死的执迷不悟。”长风渐起,男子的三千青丝散开,薄凉划过脸际,却是彻骨的冰寒。“薄情,我就知道如此呢,”惊鸿轻轻一笑,妩媚如斯,悲戚如斯。“你终是背叛珠沙了呢。不过,也好呢,太过悲伤,总是不好的。我与无心,都希望你能看淡一点呢。”无心点头,旋即祭出青玉箫,哀凉幽婉的箫音缠绕在三生谷,绵绵不绝。那人伸出手来接了一朵落雪,微凉的雪落在微冷的掌,化不开的雪,化不开的念。“后来,他终于狠心将那孩子刺伤在弱水岸,长恨贯穿那孩子心口的一瞬间,他的心里,也碾过上万年的洪荒,他纵是不舍得,又有何法他既然不愿将那孩子变成第二个珠沙,便只有承受失去那孩子的痛了。他知道,尽管那孩子的鲜血一点一点浸染了红花,可,那孩子,她得到了永生。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必将承受严酷的天谴,可对于他来说,他既薄情,又有何惧那孩子回去了长安,以后的十年,他在那个永远只有月与雪的地方,透过冰冷的镜子,看着那个不复明媚的孩子。”他的嗓音悲伤,“他看到她满身鲜血地坐在冰冷的雪地里,四周空无一人,他不给任何再使她见到他的机会,他曾说,除非她死,可他,又怎会允许那孩子轻易死去,他夺去那孩子的生,却又赋予那孩子永生,呵,没有灵魂的永生,是他太过自私了罢,二十年前初遇时,他便抹去了一切未央街的痕迹,十年前他抛弃那孩子,也有意地抹去了一切谜题。聪明如那孩子,自是知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想要她相信他从来都是不存在的。执着如那孩子呵,二十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保留着对他的感情。他知道他不能再让她深陷下去,所以他有意地躲避,可是他内心撕裂一样的痛到底背叛了他,尽管知道有人设了一个局,想要见他,他还是去了,因为他知道那孩子一定在啊。他纵容自己,也纵容着那孩子,可以说,他纵容着那孩子在人群中窥视着他永不流露的情感。他以极轻极淡的一笔抹去了那一日在长安,那孩子见到他的记忆,那一刻起,长安也是大雪不息,他并没有打算令它停止,因为他想要看着这场雪,正如看着多年前的那一场素洁,一场生生世世化不开的劫。”“再后来,事情有点脱离你的计划了么,嗯”惊鸿笑问,掩尽苍凉。“是呢,”那人转眸,风情流转,“是有点脱离了呢。”“所以那人残忍地打散了那孩子的三魂七魄,只留下了一缕残破,再次植入三生石,他要令它,求而不得。”无心沉声道,“那人总是这样不肯放过自己,正如不放过前几日在弘安帝都,见了那孩子的记忆一样。那人以同样的手段,再次除去了那孩子的记忆。只是这次,那孩子没有醒来,那人,也已经很累了。”“所以说,其实那人,并非薄情呢。”惊鸿缓缓道。薄情撤下腕上白花,白花自他掌间,幻化出一滴泪的形状,“你也是明白了么。”他淡淡地问。无心看他掌间泪滴,眸中微漾,“珠沙,也如你呵。”“是呵,”惊鸿饮下一盏酒,眼眸晕着妩媚,“所以你怨不得她执念这么深。薄情,现在,你需要做出选择了。”那人半晌没有应答。清冽的箫音催开一片迷离,那人闭了风情潋滟的眸,唇角薄凉,“惊鸿,有很多年,我都未曾尝过你酿的酒了。”惊鸿眉间的凤凰花忽然妖冶似火,他微微笑了,“果然,你选择忘记呢。”“这样于你,又有何益处。”无心淡淡垂了青玉般的眸去,“只会更痛罢了。”“你不必忘记呢”,惊鸿笑,“薄情,你总是自虐。其实,你只要给那丫头喝下这杯酒,她便不会再痛。她会忘记一切的云烟,而你,也可以抽出珠沙的执念,那白花完整了,你,不就解脱了么。”“我不愿看着那孩子没有过往地继续存在呢,”那人蝶翼一样的眼睫沾了细雪,在长风中瑟瑟着,“她已经没有了灵魂,倘若再失去所有的记忆,生亦何乐。”“也是,”惊鸿轻启薄唇,“可你若是忘记,对那丫头,会不会太过残忍”“即使不这样,”无心缓缓道,“对那丫头来说,也是一种痛楚。无尽的思念,无尽的相离。”“替我斟酒罢。”男子眉间微微带了倦色,可他依然笑得江山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