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咚咚地敲门,送来了两杯茶,又退了出去。霓裳也没心思兜圈子了,她在心中还存一点希望。只要这个魏局长同意放人,她愿意倾家荡产,“魏局长,霓裳来这,是想请求你帮两个忙。”“别急,先喝口茶,这茶是刚在黄山摘的新茶,品品看,鲜着。”魏治明走了过来,示意霓裳坐在铺了白纱巾的皮沙发上。霓裳见他如此客气,却更是战战兢兢,随便喝两口,滚热的茶水把她的喉咙呛痛了,连声咳嗽起来。魏治明拨了个电话,把机要秘书唤了过来,上去就是两掌,打得那个男秘书眼冒金星,帽子都甩在地上了。这一掌也叫霓裳彻底吓懵了,就连咳嗽都不由自主停了。她听见他说,“快点给霓裳小姐道歉茶烫成这样,叫霓裳小姐怎么喝叫小黄重新做”那个机要秘书躬身过来道歉,霓裳赶紧说,“不要紧,不要紧,是我喝得太快了。”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打量魏治明。机要秘书这时端着茶退了出去,魏治明已经恢复了刚刚的温和。他坐到了单独的沙发上,看着霓裳,笑意纵横,“霓裳小姐,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董老板提过了。”霓裳硬着头皮看着魏治明,“既然这样,我也不拐弯了,请魏局长一定要调查清楚,我未婚夫汤宇徽绝对不会藏枪的,他是老实人,又是洋行经理,必定不会违规,触犯法律的”“这不好办啊人证,物证俱在”霓裳听魏治明的口气,还有商量的余地,情急之下,把手伸了过去,“魏局长,我知道你有本事,有能耐。只要能让宇徽出来,我愿意花钱,多少钱都行。”魏治明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她的那只小手,柔而软,比以前更丰润。霓裳心口一跳,看着魏治明紧紧地盯着自己,眼中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她挣扎地想要把手拿出来,“魏局长,你不要”“霓裳小姐,你觉得我是缺钱的人吗”魏治明是一匹狼,不放过猎物是他的本能,拉扯间,他绝对占有优势。“那你要什么”霓裳的心跳加速,脸上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的狼狈,他的眼肆意扫过来,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他的意图。魏治明站起来,一把搂紧了霓裳,终于显出了真面目,“要你”斩钉截铁的话至今回想起来,那么的不可违逆。他的眼,他的臂膀,他的手指,让她根本无从选择。“如果魏局长能放过宇徽,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霓裳在他的眼皮底下说了这句话,他的脸立刻就变绿了,不管她还有伤在身,就一把按下她,让她先受一下皮肉之苦。心中冷笑,魏治明只觉身体中流淌的液体一片苍凉。她不过是为了未婚夫而委曲求全,真可笑他太可悲了她昨日演的苦肉计,让他差点又中计了“余楠也是被冤枉的”霓裳在办公室里求他,先是为了未婚夫,后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水性杨花如此,到底是把他激怒了。他立即下达了要亲自提审余楠的决定,这是他的最后一步。让她先看看蓝颜知己受的罪,再想想其他的。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指日可待。魏治明总是可以这么从容地,平静地等待,然而这一刻,他却等不了了。他不顾她的挣扎喊叫,硬是把伤口正在撕裂的她折腾得够呛。他要她求饶,一遍一遍、多情多泪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的亲们,多多收藏。霓虹灯点亮了整条柏油马路,这个迷人的不夜城妖娆百态,霞飞路上的不夜场更是笙歌妩媚,陆续不断有高档轿车停靠在百乐门的门口,光鲜亮丽的绅士们纷纷走进了这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风月之地。夜晚的风吐出了气息,凉意慢慢渗透了过来,叫等在路边的人打了一个喷嚏。那人站在百乐门那栋建筑旁的一家服装店的橱窗前,盯着橱窗中的一套雪白的珠纱礼服,不愿挪开视线。从背影上看,苏格兰的套装衣裤,帽子也是英国少年喜欢的款式,斜挎着一个大布包被那人紧紧拽着,由于太专注橱窗里的东西,以致于危险靠近了也没注意。当那人想要反击时,已被人扣住了肩膀。那人还在不断反抗,直到听见,“这不像你的风格啊。”那人不再动了。魏治明今日远远就看见了这个背影,顺着背影往上,又看见了那件礼服。忽然间,心中涌起了内疚感,八年过去了,他到底是耽误了她。“弄痛我啦,哥。”锦珠不满地抱怨道,魏治明不客气地拉着她就走,“说好老地方见,你怎么跑到街上来,知道有多危险吗”锦珠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终是顺从了。她的话音却没有了刚才的高调,“去早了,你也不在,我就”“我何时失约过”魏治明就像挟裹一只柔弱的小鸡,让锦珠全身都贴到了他的胸怀旁,一时也忘记了不快。于锦珠而言,魏治明的话有千金重,无论说什么,都可以让她做到“俯首称臣”。橱窗中的那件礼服看起来柔亮闪耀,她心仪了许久,也嫉妒了许久。上次出席秘统局内部舞会时,关璐璐就穿了一件类似的。关璐璐拥有魔鬼的身材和天使的面孔,这是锦珠不得不承认的。关璐璐那日在统治局里出尽了风头,尽管别的女特工也各有本事,各有所长,可谁都没有她厉害。因为最高长官只选择和她一个人跳舞,这让其他人都羡慕嫉妒不已。之后,两人的故事就被局里传出各种版本,无论那一种版本,锦珠都不信。她坚信,魏治明心中还藏了个人,不会轻易地爱上别人。可惜,她错了,男人不爱也可以要女人的。魏治明要女人的时候,她可以回避,因为他一直在更换不同类型的女人,可从那天舞会之后,一切变得不同。他只和关璐璐成双成对,以公开的身份让全局的人知道,到了这个时候,锦珠想躲也躲不过了。上了轿车以后,魏局长的车飞驰起来,冲出了霓虹闪烁,进入了夜色茫茫。他开着车,一路也不说话,紧蹙双眉,偶尔投来的星光让他那张具有成熟魅力的脸变得柔亮,这张脸何时已遮盖了过往的云烟,过往的青葱锦珠怔怔地偷望魏局长的侧面轮廓,些微的细节都看不出来了。现在,她总算心如明镜,自己思慕的是魏局长的脸,还有那颗心。“哥,你在路上开车兜圈子,不怕有危险吗”锦珠的话题听起来就要深入。“车是防弹的,不怕。”“哥最有本事。”锦珠伸出了大拇指,微微吐了一口气。她知道,接下来会被魏局长批评一顿,但这是她的工作,她必须汇报的。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黑白照片,在魏治明的面前翻动了起来,“这些都是我怀疑的对象,我们花了几个月时间才把范围缩小在这一些人身上,这些人大都是委员身边的要人,都居住在金陵,家庭背景也很复杂,”说到这里,她从中挑出了几张相片,翻阅这些照片时,她又特别强调,“据我们小组的讨论和观察,这些人才是关键,但也可能和那些要人没有关系,我们花了大量时间跟踪,调查他们的身份背景和社会关系,到现在一无所获。”不知魏治明是不是听完整了锦珠的汇报,他一个马力踩下,把车开得飞快。车在他高超的技艺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锦珠的住处:位于洋楼林立的一处高档公寓。这个公寓位于法国领事馆的旁边,地理位置相当安全,这也是当初魏治明租下这套公寓的原因。锦珠回到沪上城,就会住在这里。公寓中的家俬器皿等等都是魏治明给锦珠挑的,锦珠满心欢喜,但也不敢表现出来。魏治明过来家里听她的工作汇报时,就是她那段紧张危险的生活中最高兴的事。她没有明天,但她希望魏治明有明天。到了公寓里,魏治明警惕地检查了公寓中的所有房间,锦珠拉开一盏落地灯的绳索,窗帘合紧的屋子里弥漫了一股清香,是女人屋里的香气。锦珠把帽子摘了下来,铺下来的头发如瀑布一样,黑亮地一甩,她进了另一间屋里。魏治明失神地盯着那道背影,思绪复杂。想起被他欺负的人,她的,她的叹息,他怎会怀有愧意为了掩饰,他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袅袅烟丝迷住了他的烟,也让香气淡了下去。这时,他才开始一张张翻阅锦珠几个月以来收集的相片。从那些或老奸巨猾,或精明强势,或笑里藏刀的要人脸上一一略过,他面无生气地放到一边,又开始看另一边的相片,反复翻了几下,手指停在一张相片上。锦珠端了一壶茶过来,放好两个茶杯,蹲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哥,此人是个学生,失学贫困,才到招待所应聘的,我跟了她很久,应该没什么问题。”“你不觉得,她长得太漂亮了吗”魏治明冷笑了一声。锦珠嘀咕了一句,“你们男人只要看见好看的女子就两眼发光。”魏治明呵呵干笑了两声。他把照片放开,端起茶杯,浅酌了几口,不由赞叹,“好香的茶,是今年的新茶吗”“是啊。”锦珠心想,哥已经猜到了。果然,魏治明说,“是我们家乡的茶吧,你回了家乡一趟”锦珠没告诉魏治明,她是特意回家乡去买茶,“哥吃出来了毛尖新出不久,味道甚好。我正好办事路过茶场,就进山采了一些,估摸着回来的时候,哥就可以吃了。”“谢谢,小珠子。”魏治明抿了一口茶后,忽然目光温润地停留在锦珠身上,锦珠这孩子心细,知道他过去总是想方设法地要让他高兴。他每日生活在灰色地带,每个人都戴了虚伪的面具,互相利用,互相争斗,无处不是沼泽深潭,陷进去的人,失去了原本的纯善。让他能看见过去的纯善,世间中,就仅锦珠一人。“哥这没什么”锦珠的眼眶一红,摸杯沿的手颤了一下,魏治明心底的柔软被触碰了,他的手触在锦珠的头上,抚摸了两下,“难为你了,我应该多为你着想”“哥,你别说了。”锦珠顺势趴在魏治明的腿上,像个小妹妹一样在哥哥身边撒娇,“小珠子想要和你并肩作战,没有其他想法。”小珠子昵称一下召唤回了他的全部记忆,他们三人奔跑在辽阔的田野里,有人一直在叫,“小珠子小心”夜幕深沉,夜风徐徐,公寓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躲在后面徘徊,锦珠在床上假寐,强忍着没有阻止走向门口的人。他永远不会在她这里过夜,尽管那个房间是永远为他预留的。当魏治明驱车绕道江边几圈之后,才回到位于隐蔽之处的家宅。卫兵过来开门,他让卫兵把车开进去,自己则走起路来,一边走,一边抬头。楼上的那间房有灯。那盏灯让心中涌起了不堪,关于他的。这时,从一楼的阴暗处恍似走来了一个人。他的手游向腰间,刚一,就瞄准了那人的额角,“谁”“是我啊”黑暗中响起的是范严伦的声音。“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还出来走动”真有意思,只准你局长进进出出,我就不能吗范严伦心里不甘,口里却说,“局长,刚刚科室的人送来了盘尼西林,我就准备给你送去。”明明知道局长还没回来,范严伦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局长回来。局长回来了,他的一颗心就落下了。他知道令他魂牵梦萦的人是得不到局长青睐的,被局长染指的女人有很多,关璐璐是局长最宠爱的,就在大家都在风传,两人会成婚的时候,一个女人又从天而降。不是花心,是什么朝三暮四的男人不值得她爱,她终有一天会醒悟,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范严伦才配得上她。关璐璐现在还不知道局长的事,她不是盏省油的灯,等她回来的时候,此地必将鸡飞狗跳,范严伦心里乐开了花,局长你总归要为风流付出代价的。“打电话给乔治的诊所。”魏治明拿过那小盒子,接着灯光端详,盒子上面印着enici。“这么晚还打”“叫你打就打”魏治明不耐烦地瞪了范严伦一眼,“对了,记得叫乔治先试药,确保药品没问题再用。”“是,局长。”范严伦看着魏治明缓缓上楼的样子,显出几分落寞来。他忽然想起,去年年底,局长突然交给他一个任务,他当时还以为是搞暗杀行动,听了局长的交代,他还是没明白,就问局长,“局长,那个洋行职员是奸细吗他和余楠暗中勾结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抓来拷问,要先去藏枪”意思是,费那么大周章去栽赃干嘛,不如提出来拷打,直接解决问题,岂不是更好。当时魏治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是局长,还是我是局长,这么多话叫你去就去”之后,事实浮出水面。范严伦亲自给汤宇徽送去特别批文,让他在云城做生意畅通无阻。汤宇徽临走前,想要和霓裳见一面,范严伦替局长回绝了。他当时还想,局长真够阴险,为了得到霓裳,让她心甘情愿跟着自己,使出了这么一招。他范严伦还真做不出来。静谧的洋楼花园中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