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眼前。夏日的阳光普照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跳跃着如金子般粼粼的光泽。波浪层层叠叠地向无垠的天际涌去,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海天的交际线。雪白的海鸥盘旋在海面上觅食,犹如一群自由自在的海上精灵。在这片大海的深处,有着一个关于美人鱼的传说。可谁也没有见过真实的美人鱼。陆群飞迎着徐徐的海风倚靠在游艇栏杆上,眺望着风起云落。海水的腥咸与手中的啤酒混合成一种奇妙的气味,在记忆深处萦回环绕。他一直来不及告诉她的是:在游艇甲板上的那一晚,当晨曦的曙光掀开夜幕浸润了她的脸庞,在他吻向她的那一刻,他是爱她的。这爱并非来得猝不及防,也许更早以前就已悄然萌芽盛夏端着酒杯走上甲板,海风把她身上的长裙吹得猎猎作响。“如果有来生,我就在海边长大。做个渔夫的女儿。清晨出海捕鱼,黄昏满载而归,夜晚点燃篝火。只愿与这片海融为一体。”盛夏喃喃地说着,痴迷地望着这片纯净的碧海蓝天,似要跃入其中,让浩瀚无垠的海水冲进周身的每一个毛孔,洗净这负罪的躯壳。“好巧,我想的正是这样。”陆群飞上扬嘴角。“那我们又可以一起长大了。”“可后悔过”“当然没有。”盛夏看着他,眸子晶莹剔透地问道:“你呢”“没有。”“从来没有”陆群飞犹豫了下,笑了笑。盛夏抿嘴笑了,目光盈盈地望着他,“群飞哥,能认识你真好。没有你这一年来的陪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走过来。”她浅饮了口葡萄酒,旋即叹息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冬天过去了等待真是个苍老的过程。”没有谁比她更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了。“谁校对时间,谁就会突然老去。”陆群飞一时想不起这句话是出自哪个诗人之笔,旋即自嘲道:“看来,我们都是老家伙了。”盛夏笑了笑,声音萧瑟地说道:“我不怕衰老,我怕老无所依。”“等我们老了,就建一个养老院,年轻时的朋友都聚在一起。一群小老头小老太太每天在太阳底下打打牌吹吹牛,追忆似水年华可好”陆群飞问道。“再好不过了。”盛夏展颜微笑,“但愿那时候她也能回来”“她会回来的。”他缓缓道。“如果她不回来,你就一直这样等下去”“不会。”陆群飞停顿了半响,望着舒卷的云朵,轻声道:“我会去找她。”风吹拂过他的短发,他的眼里倒映着深蓝的海水,波澜起伏,深不见底。盛夏看着他,默然无言。有一句话她一直想问他,有一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你可曾有一刻为我爱你感动过他会如何回答,似乎已经不重要了“盛夏,快上来”ichae从上层甲板探出身体,像孩子似的兴高采烈地冲她挥手叫道:“我钓到了一只黑鲷,足足有兔子那么大哦”盛夏笑着应声,走上了扶梯。韩邵峰搂着他的美丽太太,在二层露台上笑逐颜开地俯视着他。“群飞,不要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快上来吧。”韩太太招手道。“甭理那个失恋的小子,就让他跳海去吧。看啊,多么蓝的天,跳去下,你就融化在这片蓝天里了。”韩邵峰抒情地陈词。“臭小子。”陆群飞气笑了。从私人会所出来,沈婧婧和吴楚帆牵着手谈笑风生。沈崇安走在他们前面,双手插在裤兜里,孑然独行。“哥哥又一个人在那里玩深沉了。”沈婧婧望着他孤单的背影,表情很无奈,“自千千姐姐走后,他的脾气越来越臭了,我都不敢靠近他。”“我们早些举行婚礼,千千可不就回来了。”吴楚帆佯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从我过完二十岁生日,你每天都要念一遍,烦不烦我可还在上学呢。”沈婧婧神气地仰着下巴。“法律只限定结婚年龄,又没规定大学生不可以成婚。昨天的新闻你可看了一个女大学生都生二胎了。”吴楚帆伸出两根手指。沈婧婧一把拍掉他的手,“你怎么确定千千姐姐就能如期归来”“这毋庸置疑。”吴楚帆肯定道:“她都说了说话算数。”沈婧婧歪着脑袋苦思了半响,咬牙道:“也罢只要千千姐姐能回来,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认了”“喂”吴楚帆拿眼睛横她,“跟我结婚需要这么悲壮又不是让你去冲锋陷阵。”“有什么区别都是舍生取义,一条道走到黑。”沈婧婧振振有词。吴楚帆眯起眼睛,捧起她肉嘟嘟的脸蛋揉捏成各种形状。沈崇安对身后那两个嬉笑打闹的家伙充耳不闻,独自步行于这片初夏阳光里。道路两旁的柳树垂下柔嫩如丝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好似一片缥飘渺渺的云烟。纷纷扬扬的柳絮在空中轻盈地飞舞,小小的,绒绒的,犹如冬天的雪花,悄声无息地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此时此景,恰如一切重逢的开场。他莫名感到一阵悸动,有种强烈的预感她就在他的附近仿佛感应到他的召唤,隐约间,一个女孩的背影跃入视线里深栗色的长发如轻纱般飘然垂下,身段窈窕纤细,腰肢盈盈一握。她举起白皙如藕的小手,将一卷发丝拢在耳后这正是她的习惯动作沈崇安箭步走上去,一把攥住女孩的胳膊扳过她的身体。那是一张陌生女孩的脸女孩怔怔地看着他,显然吃了一惊。沈崇安的目光黯淡下来,神色恢复了平静。“抱歉,认错人。”他的手失去重量似的坠下。“这都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沈婧婧看着他嘟哝:“失恋的男人是不是感观也会失灵”“你去哪里”看到沈崇安独自走向座驾,吴楚帆大声问道。他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径直开车离去了。“一定又是去找陆老师了。”沈婧婧想也不想地说道,旋即簇起小眉头,“千千姐姐一走,这两个人倒和好了,隔三岔五地凑一起,叫人摸不着头脑。”“全世界都在秀恩爱,只有孤独的人才有共同语言。”吴楚帆说道。“也许他们觉得看到对方就像看到了千千姐姐”“都是一夜基情惹得祸啊。”吴楚帆一言以蔽之。沈婧婧拿眼睛乜斜他,努力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2徐徐微风掠过高尔夫球场,扑鼻尽是绿草的清香。辽阔的草地郁郁青青,仿佛要蔓延到蓝天去,把云朵也染成绿色。身穿休闲服,头戴高球帽的陆群飞站在开球台上,神色专注地凝视远处旗杆的目标位。预备动作后,他伸直手臂,挥动球杆,球飞出了三十码远。两杆过后,球上了果岭。他从球童手里换过推杆,又用了两杆将球推进洞内。这是他练球以来的最好成绩。同沈崇安打球的这一年里,他的球技进步不少。同样穿着休闲服的沈崇安站在射程外望着他,随着他的落球点移动。他打球的状态一直很沉稳,虽然球技不如已有十五年球龄的自己,但他并不在意输赢,更注重的是运动的规则和礼仪。与绅士打高尔夫球,是一种愉悦的享受。轮到沈崇安击球。他手握球杆,以左臂带动右臂,一个优美的击球动作后,球飞了出去,偏离了射程,落到障碍区的沙坑里。“你今天状态不对。”陆群飞看着他说道。沈崇安作为参加过高尔夫球联赛的赛事选手,这是今天第三次严重失误了。“换个地方吧,上会所喝两杯。”他摘下高球帽,从球童手里接过矿泉水。“改天,晚上有患者预约。”陆群飞也摘下高球帽。“这里就有一个患者,你不必舍近求远。”沈崇安无精打采道。“春末夏至,受气温,湿度等环境不稳定因素的影响,多数人都会患上换季综合征。不必过于忧虑。早睡早起,劳逸结合,少喝酒,多运动,饮食宜以清淡为主。”陆群飞用职业的口吻流利地说道。沈崇安对他的避重就轻给予一瞥。“换季综合症对心脏病可有影响”他旋即问道。陆群飞闻言看向他。他们之间的交谈很少会提到千千,显然他今天的反常与这有关。“她会照顾好自己,她有这个能力。”陆群飞淡淡道。“她没有这个能力。”沈崇安随即否定,“她离不开我。”“只有舍不得,没有离不开。谁离开谁都能活得一如既往,你不也安然无恙即没去撞墙,也没去跳海。上次健身房量体重,你不是还胖了一斤”陆群飞俯身,将地上一块掀起的草皮复原。“那是浮肿。”沈崇安郑重地纠正道。“推己及人,她现在必定也安适如常。”陆群飞摘下手套,望着远处道:“过好自己的人生,毋需为一个等不到的人无望守候。”“我可以把这番话理解为你已经选择放弃”沈崇安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他。“不然,我只是在劝你。”“你若明白她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就不会做这番无用的劝解。除了暴露你的居心,没有任何实质效用。”陆群飞看了他一眼,撩撩头发,重新戴上高球帽,“随便你吧。你也要明白我等她的决心不会少于你。”沈崇安看着他那张在帽檐下明暗交替的脸,他很淡然,他始终很淡然。“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像是在等她,倒像随时会出发去找她。”沈崇安走到他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道:“你知道她在哪里。”这不是一个问句,是一个肯定句。这也不是一个试探,而是对他观察已久后确定的结论。陆群飞看着他,没有作声。他的眼睛不会骗人。“她在哪里”沈崇安屏息问道。“她很好,你不必挂虑。”半响,他说道。像是被灼热的阳光刺到了,沈崇安眯了眯眼睛,声音低沉了,“你们一直有联系”“没有。”“告诉我实话,这对我很重要。”沈崇安的语气几乎带着请求。“我很想说有,但这种欺骗毫无意义。”陆群飞诚恳地望着他道:“我们没有联系。我之所以知道她的去处,只因我们之间也有很多你没有参与的共同回忆。”“她不在这个城市里”“不在。”“你为何没有去找她”“她需要平静,我给她时间。”沈崇安收回目光,失神地望着远处,阳光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熠熠流淌。随着思路的打开,微蹙的眉间也渐渐舒展开来了。沉思了少顷,他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去,像是一刻也无法等待了。“喂,你不该去找她”陆群飞在他身后喊道。这话像是掉进了无底洞,没有激起任何回声。这小子,就不该让他知道陆群飞心里嘟哝着。他原想给她两年的时间,只有两年。现在看来,出发的时刻已经到了第二日,沈崇安联系上盛夏要求约见。盛夏没有多问,只告知了他地址。那是在郊区的一处花艺园。偌大的兰棚内花团锦簇,香气袭人。沈崇安走进来,没有看一眼花草,径直走向正在花丛中修剪枝叶的盛夏。“她的家乡在哪里”他开门见山地问道。盛夏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活,声音毫无起伏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你。”“你不说,我也能查得到。”他一直相信千千就在这个城市里,只因始终没有查到她的出行记录。现在想来,她一定是借用了某个友人的身份证信息办理了票务。他早应该想到的。以她的知名度,怎么可能在这个信息发达的现代都市里隐匿得如此悄声无息她的安身之处只能是僻壤之地。“太迟了。”盛夏将一朵修剪好的玫瑰插在花瓶里,出神地端详,喃喃道:“他已经找她去了,现在大概到了吧”沈崇安闻言随即转身,盛夏在身后叫住了他。“何必呢”她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你去了也挽回不了,无非是让她再一次陷入两难的抉择,不要利用她无法拒绝你羁绊她的自由。”“我和她的感情不需你来揣测。”沈崇安冷冷道。盛夏笑了笑,笑得有些凄凉,“你明知她爱的是他,为何还这般固执棒打鸳鸯,这就是你的爱爱有千万种,占有是最没意思的了。我无意揣测你的情感,只是我太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我爱了他整整十年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找别的女人,你以为我不想拦下他只是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就像你即便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成全他们吧,如果你是真爱她的话。这人世间有太多像你我这般爱而不可得,难得有他们那样相爱又能聚首。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委实不是一种爱他她的方式”沈崇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棚顶花架上的紫藤花似垂下了无数的藤蔓,沿着地面爬行到他的脚边,牢牢地束缚了他的双脚,让他再也跨不出去半步。“或早或晚,终归是要曲终人散。是该放手了”盛夏叹息地说道。随后忙碌起了花艺,没有再看他一眼。他走出兰棚,怔怔地望着这片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