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受罚,竟然连都不曾停步,他喝了酒,半醉了, “谁惹爱妃生气,说来给朕听听。”荣妃把刚才的歪理邪说前前后后又描述了一遍,我欲辩不能,看着他们卿卿我我,荣妃每一声娇笑,都跟刀子一般,划过我的心脏,啪嗒啪嗒地血流如注,痛苦紧绷着我的神经,连思考也变得迟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在乎他已经娶了三宫六院,早就把你忘了,死心吧,独孤沁,你来到皇宫,只是为了报仇,曾经的浓情蜜意,早已如枯叶飞蝶,烟消云散了。宇文邕听完,“奥”了一声,微微弓着身,直直地盯着我,我也抬头看他,那双眼睛,蒙上一层朦胧的水雾,变得遥远迷离,我再也看不到他清凉的双眸中映出的自己,再也无法看透他内心的所想所思,荣妃喝道:“好大胆的奴才,居心何在”忘记吧,纵使相逢,却已不识我低下头,壮着胆子道:“皇上可听过上古时,娥皇女英共侍舜帝的美谈,奴婢以为,荣妃娘娘风姿绰约、仪态端庄,皇上若同时立两位皇后,也未尝不可。”荣妃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原本想说的话,竟被我先说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宇文邕带着一身酒气,踉踉跄跄地翻上胡床,迷迷糊糊地道:“朕今日累了,都退下。”回到司衣司,翠荣笑嘻嘻地迎上来,拉着我地手道:“姐姐可回来了,司衣大人要赏你呢”我惊奇地道:“为什么”两人已行到屋内,一窝子宫女们围在桌上,正挑拣着首饰,我一看,里面有一串翠玉链子,我看出那是荣妃步摇上的东西,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秦司衣阴着脸从里屋出来,“这些东西谁都不许动,好生收起来,赶明儿还得还给人家。水心,跟我进来。”进到屋中,关好门,没等秦司衣发怒,便扑通一声跪下:“大人,奴婢错了。”秦司衣叹口气:“我说了多少遍,宫里那么多女人,你不是最笨,但也不是最聪明的那一个。”我低头不语,秦司衣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么倔强,那么勇往直前。秦司衣疼惜地扶起我,道:“腿上有风寒,就不要跪着了,以后见了丽妃,说话办事小心就是了。”夜幕渐渐垂下来,笼罩着烟雾蒙蒙的宫殿。我躺下去,越发觉得湿冷难耐,虽然抹了防寒膏,但丝毫不见效。天已经这么晚了,锦华却还没有回来。想到这里,我再也睡不下去了。披了件衣服,撑了油纸伞出来,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我一抬头,才发现前面是几株梅花,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再有一个月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候皇上要宴请各国使臣,梅花糕定是这山珍海味中必不可少的一样美食。小时候,家里也有这么几株梅树,母亲也是站在树下,将我放在膝头,荡着秋千看月亮。“谁出来”我怔怔地站了会儿,见树上的人不发话,倒觉得好奇了。便饶有兴味地问:“这深更半夜的,天上又没月亮,你在这里看什么呢”我还没说完,一个枣核扔过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我的头,那人懒懒的翻了个身,不一会儿,竟有轻微的鼾声传来。今天活生生被欺负两次,我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咔嚓一声,我折了根花枝,对准那人的咯吱窝挠了一下。竟然有小孩子的笑声“咯咯咯”地传来,一个劲儿求饶:“铃儿姑姑,住手吧,我不闹了,我这就跟你回太后奶奶那儿去。”我一听,心都碎了,这脆生生的声音,这熟悉的,带着稚嫩的童声,正是我朝思慕念的安安哪、昔我往矣我哽咽着,颤抖着双手把他从树后面拉出来,他以为是铃儿拉他,挣扎着拍打我的手背,我拉近他,让他看清我的脸。他长高了,小时候站在我旁边,连我的手指都够不到,三年了,他抬起头,已经能碰到我下巴。安安张大眼睛,愣愣地瞅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他,我的安安,小姨不在的这两年,你过得可好,可有人欺负你安安看着我,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腿,哇哇大哭起来,“小姨,小姨,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我忙捂住他的嘴,拉他到一处角落里,早已哽咽难言:“我怎么会不要你,小姨怎么忍心呢”一边是叙述,一边是自责,我只能紧紧抱住他,泪眼迷蒙中一抬头,铃儿就站在面前,失神地望着我们,许久,也终于哭哭啼啼地扑上来一把拥着我:“六小姐,我好想你啊,我以为你忘了铃儿了。”我们三人抱头痛哭,前尘旧事一起涌上心头,千万种情绪只能汇成无声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流。哭了一会儿,铃儿看我穿得单薄,便解了自己的风衣下来给我披着,又抹了眼泪,抽抽嗒嗒地抱怨开来:“六小姐,你在益州那边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呢皇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皇上了,他连安安,也很少过来看望,更从来没提起过你,皇上每日里除了打猎、下棋、就是弹琴、喝酒,从来不理政事的六小姐,你的一片真心,算是错付了。”听了这些,心里早已碎了一大半,要是以前,我肯定会以为他是做给别人看的,可是现在,我竟然也看不明白他的心,他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任谁也不让进,连我也不可以。想到这里,再看看安安,孤苦无依的孩子,自小便失了亲娘,如今,连叔叔也不疼他了,真是可怜不禁心中大恸。这时候,小路那边又踩雪地声音传来,铃儿惊道:“有人来了。”我抹干眼泪,又将安安脸上的泪痕用锦帕拭干,连着帕子塞到他手里,起身沉声道:“铃儿,你只管带着安安回去,记住了,我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太后也不可以。”安安拉着我的衣角不肯走,我抓着他一双冰冷的小手,道:“你是小皇孙,着凉了,铃儿姑姑也担待不起,等小姨得了空,自会想办法来太后宫中看你。”安安还欲挣扎,被铃儿拽着离开了。他们前脚刚走,一把宫灯就绕进园中,和铃儿及安安撞了个满怀,窦菀刚要发作,借着微光看清来人,忙又盈盈一笑“这大冷天的,小皇孙在院子里作什么呢”又瞅见我,假装吃惊道:“奥,水心你怎么也在这里”窦菀心思聪明缜密,刚才的话,莫不是被她听去了,若此,我以后在这宫中,便又多了一份危险,但又一想,刚才我们只顾着哭了,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她只能怀疑,以她的性格,没有充足证据,是不会冒然出手的,何况,我目前的处境,与她而言对她并无威胁。铃儿和安安听见窦菀称呼我为“水心”,也都一怔,我怕安安年幼,说出小孩子话来露出破绽,熟料这个小大人的回答竟然相当聪颖,反应敏捷令我相当欣慰。“奥,我偷跑出来摘梅花,太高了够不着,水心姑姑正好经过,我便让她帮我摘一朵下来。”窦菀一抹笑冻结在脸上,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会堵她的话,心有不甘,看了眼空手的铃儿和安安,嘴角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奥,既然是摘梅花,那梅花呢没见皇孙殿下手里拿着梅花啊,您旁边的侍女也没有啊。”安安低头看了眼双手,又看了眼铃儿,带着天真淘气的声音说:“我说摘梅花,不见得就要真摘啊,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就好比现在,我觉得你长得很丑,难道你真的希望我说的是真话吗”铃儿憋着笑,我也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这小机灵鬼,这一点还真是得了我的真传,姐姐泉下有知,不知道该是开心还是生气呢转眼就是上元节,宫内张灯结彩,玉树琼花,积雪还未消融,但宫殿各处的地面都被扫得干干净净,内监和侍女们要在梅园搭上天棚,安置暖炉,方便使臣观赏梅花。司衣司的活计都已完工,我赶着把最后一件宫裳,送到丽妃的翠浓宫,这里以前是姐姐的住所,如今物是人非,不免伤怀,正西那间屋子,是我曾经住过的,忍不住走进来,里面陈设竟丝毫未变,铜镜珠帘却洁净如新,想必每日都有专人打扫,我触景生情,感觉眼眶一热,仰头使劲将泪水挤回眼眶,走出屋外,朝丽妃的院子走来。远远听见丫鬟们的娇笑声,几个姑娘们正在院中踢毽子,中间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我认得她,李馥郁真是冤家路窄,她怎么会在这里正想着,那毽子被她一脚踢开,朝我这边飞来,不偏不倚地,正巧落在我手中的衣裳上,一个丫鬟走过来拿了毽子,我抱着衣服便走。“站住”眼看着要绕过她身边了,李馥郁却叫住我,眼睛瞪大大的,捂着嘴,我没理她,径直向丽妃房中走去,她扔下毽子,跟上我。丽妃去给太后请安,不在房中,我便将衣服交给她的侍女,名唤月盈的丫鬟。正要转身,李馥郁张开手臂挡住我去路,脸上尽是飞扬跋扈:“你如今成了宫女,见了我为什么不行礼”我冷眼看了她一眼,柔柔笑道:“奴婢水心见过李小姐。”她趾高气昂的神色瞬间黯淡,懈怠地收起胳膊,不可置信地重复地盯着我的眼睛,良久,才叹息一声:“你真是变了呢。”要是以前,鲁莽冲动的她,肯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独孤沁”三个字来,如今却也能冷静观察,见机行事,也变了不少。“你也变了不少,”我淡淡地笑着看向她,“人总会变的,爱能改变一个人,恨也能改变一个人。”、月夜相会她低着头喃喃地重复我的话,本想和她再说些什么,却不能停留,司衣司还有事等着我去做。曾经,我是皇后的妹妹,有人庇佑,自然可以任性妄为,如今,我只是一个宫女,便不能随心所欲,连送衣服这种事,也不能误了时辰,否则必然受罚。到了司衣司,秦司衣早已集齐众绣娘,因是上元节,宫禁大开,她们可以到宫外畅游,赏花灯,猜灯谜,说不能还能遇到有缘人,这是众多深宫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她们都换上新衣,插好钗环,扫了眉,扑了胭脂,真是人要衣装,打扮出来,个个明媚动人。只等着使臣宴会完毕,夜禁一开,她们就可以出宫去了。各国使臣早已在驿馆入住,陆续进入皇宫,人定时,晚宴正式开始。司衣司的所有宫女中,只有秦司衣在旁侍候,但是悠悠舞乐,仍然袅袅传来,听得清清楚楚,不多时,勤政殿的太监小宁子跌跌撞撞地跑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锦华姐姐,丽妃娘娘穿的那件衣裳被皇上夸了,叫您过去领赏呢。”锦华有些紧张,跟着去了,过了许久回来,手里攥着包银子,分给了众位绣娘,眉飞色舞地对我道:“皇上问起秦司衣,说怎么会想到这么好的式样,秦司衣便说是你画了像,我们照着做的,皇上便叫司衣大人将那幅画找来,没想到突厥王子看了一眼,说画上的美人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我心里有点慌,“那皇上说什么”锦华吃了块点心,“皇上什么都没说,让人将那幅画收起来,可是”“可是什么”绣娘们异口同声地问。锦华笑道:“可是,突厥王子突然站起来,说:祁莫对中原文化景仰已久,请皇上将此画赐予祁莫,祁莫好潜心研究汉家艺术”皇上当着大臣的面,便说:既然画中女子是王子故人,我应该成人之美。”便赐给他了。”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这个祁莫,上次没教训你也就罢了,谁跟你是故人锦华又补充道:“奥,为了答谢皇上,那个突厥王子跳了一曲胡舞,赢得满堂喝彩。”我心想,姐姐的画像,绝对不能落在祁莫手里,我一定要想办法要回来。苦于没有这个机会,不多时,门口就有内监来传话:“皇上下旨,今日上元节,与民同乐,言下之意,姑娘们可以出宫去了。”司衣司顿时炸开了锅,绣娘们欢天喜地往宫门的方向跑了,屋中瞬间冷清。锦华忙不迭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这会子,晚宴也快散了,正好赶上各国使臣的车驾回驿馆,说不定还能交上好运呢。”看我没反应,想来拉我,结果她倒是被别的宫里的宫女们给拽走了。我也跟着出来,迎面撞上秦司衣,她愉快地看了我一眼道:“水心啊,多亏了你那幅画,可给咱司衣司挣足了脸面呢,丽妃娘娘赏了金镯子,皇上也赏了个扇子给你。”我愕然地打开她给我的十二骨宫扇,画面上一池荷塘,潋滟碧波,一座石桥,圆月如水。我拿着扇子冲出房门,秦司衣诧异地看着我跑出来,以为我急着去赶上元节。脚步不由使唤地朝沁芳桥走来,这座桥以前叫溢芳桥,后来宇文邕当了皇帝之后,就将他改为沁芳桥了,我从来不觉得他是特意嵌入了我的名字,只是天真地觉得“沁”字比“溢”字好听,曾经也问过他,为什么要改,他淡淡一笑:“我觉得,沁字很美。”夜风下,一个凉薄的身影,站在桥上,他的头发和衣袂被风吹起,显得整个人丰神玉立,仙气飘飘,是他他是我的四公子我走近,他转身,我看着他,眼中有埋怨、有心疼、有思念、有不舍,他看着我,眼中有愧疚、有怜惜、有思念、有欢喜。两个人伫在夜风中,对视良久,他突然一把抱住我,将我拥在怀里,狂热的唇毫无征兆地落下,冰冷而柔软,带着高傲凛然的味道,一点点将我的矜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