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柳原松开手，得意地笑着。“呜呜”江崎满脸委屈地用手捂着耳朵。柳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快别装了，没人看你，知道吗嗯我还想看一本名叫蕾西女王的画像的书，你快去帮我找，听见没”柳原命令道。“遵命我的女王殿下。”江崎突然挺直了腰板说。柳原被他这一滑稽的动作逗笑了，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这下你开心了吧。”“嗯，快去吧，你去那边的书架上找一找。”柳原笑着冲他摆摆手，江崎很不情愿地朝对面的书架走去。江崎在外国文学著作专柜前随意浏览着，展架上的书籍多以推理类型的小说为主，没有柳原要找的那本书。从中间取下一本不是很厚的书，他连书名都没看，只是很随意地翻了一页。是一本言情类的小说，在漫不经心地浏览的过程中，江崎看到了这样的一段话：每个女孩都是来自天堂的天使。她们折断翅膀来到人间寻找爱情，当你身边也有这样的女孩时，请你一定不要伤害她，因为她的翅膀已经折断，再也没有办法飞回去了。看到这里，江崎撇嘴一笑。对他而言，书中写到的那个折断翅膀的天使指的就是柳原了吧。当他抬起眼睛的时候，隔着书柜，柳原正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一本不知名字的书。从上下层隔板间的空隙，江崎看到的是一双笼罩在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打卷的长发松散地披于双肩上，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也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江崎感到周围的景物在视线中变得模糊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细致地观察过柳原的容貌了。“你在看什么啊”隔着书架，柳原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江崎忽然缓过神来，连忙说：“没什么，我们继续找吧。”“嘿，你这人真奇怪。”柳原皱着眉头嗔怪道。江崎仰着脖子，视线在书架上扫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能找到那本名为蕾西女王的画像的书。正当他感到一筹莫展的时候，上衣兜里手机的铃声响了。江崎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非常嘈杂的声音。“我在学校呢。”过了几秒后他回答道。对方的声音显得十分急促，似乎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啊，怎么会突然这样在哪个医院”江崎大惊失色，两眼瞬间瞪得溜圆。柳原手里翻着书，却一心在听江崎打电话。看到江崎惊慌失措的模样，她感到空气中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味道。“好知道了，我立刻赶过去。”这句话几乎是使出浑身的力气说出来的。挂断电话后，江崎面色惨白，嘴角在不停地抽动着。“出什么事情了”柳原走进他身边问道。“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江崎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说完这句话便像丢了魂似的转身跑了出去。“等一下，我也跟你一起去。”柳原跟在江崎身后边跑边喊。柳原坐在附属医院重症监护区走廊的长椅上。此时屋外刮起了大风，窗户被风吹得吱吱作响，室内的温度很低，那些不停地出入病房的医生和护士们也都披上了白色的大衣。柳原仍然穿着那件略显单薄的白色t恤衫。楼道里的光线很暗，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手持医用托盘的年轻女护士慌慌张张地从她面前跑了过去。柳原仰起脸心事重重地凝视着屋顶。在略显昏暗的走廊里，她的目光犹如在沉沉夜色中掠过的流星一样清澈透明。墙上的公告牌上贴着主任医师和院内护理人员的照片。漫不经心地浏览着照片下面的文字，是一些医务人员的从业经历或受教育程度的内容，这些信息与她毫不相干，看这些东西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这个时候，监护病房的门开了，江崎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柳原立即站起身来，默默地来到江崎身边。江崎两眼通红，黯淡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内心的忧伤。楼道里很安静，在风的吹拂下，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阿姨的身体不要紧吧”柳原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突发性心肌梗塞，幸亏及时送到医院，如果再晚一点的话”江崎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吗”柳原焦急地问道。“已经注射了抗血栓的药物，并植入了心脏起搏器，心率总算是正常了，但医生说不可掉以轻心，要随时观察病情的变化。”江崎还没有从紧张的情绪中完全缓解过来。柳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现在进去探望阿姨是不是不太合适”柳原低声问道。“还是别打扰她了。”江崎低着头说，“我父亲正在里面陪她呢。”“知道了。”柳原睁着两只大眼睛仰望着江崎，脸上的表情活像一个听话的小学生。夜里九点钟以后，江崎和柳原坐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里。江崎的父亲坐在他们对面，是一位五十岁左右，面庞消瘦的中年人，穿着一件棕色的长袖衬衫。“忙了一整天也没顾上招呼你，真是不好意思。”江崎的父亲江毅雄向柳原表示了歉意。这是一个不苟言笑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的男人，有着一双深邃的眼睛，隆起的鼻梁上架着黑色的金属框眼镜。柳原则显得非常拘束，她微微低着头应道：“不要紧的，只要阿姨的身体没事我就放心了。”江毅雄眉头紧皱，沉默了良久后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爸，你不吃点东西吗碗里的米饭一口也没动呢。”江崎对父亲说道。江毅雄丝毫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抬起眼睛继续对柳原说：“你母亲那边应该挺好的吧”“嗯。”柳原微笑着点点头。“以后想从事什么工作呢，现在有什么打算”“这个啊”柳原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还没想好呢，最近去嘉华银行应聘，还在等消息。”“哦，是吗去银行工作是很不错的，况且你们都是年轻人，如果肯下辛苦努力工作的话，用不了几年，一定会在事业上大有作为的。”身着紫色工作服的餐厅服务员端来一盘炸得金黄的脆皮大虾，摆在餐桌中央，“您点的餐齐了，请慢用。”女服员礼貌地问候道。“今天的晚餐好丰盛呀。”江崎从旁插了一嘴。“一定饿坏了吧趁热赶紧吃吧。这道菜是专门为柳原点的呢，江崎说你很喜欢吃海鲜。”“谢谢江叔叔。”柳原害羞地抿着嘴笑了。“江崎母亲的身体不是很好，这次心脏病突然发作，多亏抢救及时，不然真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结果。”江毅雄一边摇头一边说，茶杯被牢牢地攥在手里。听到父亲这么说后，江崎脸上浮现出悲戚的神情。他将筷子扔到一边，感觉吃什么都没了胃口。“江崎的母亲已经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了。”江毅雄继续说，“可能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听完后，你心里会难受的。”江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刚抬起头，江毅雄便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插话。一旁的柳原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江崎。江崎垂着头情绪非常低落。“这些话我是想对柳原说的。”江毅雄的声音很低沉。“啊，叔叔是要对我说吗”柳原吃惊地望着江崎的父亲。“我想，还是将实情告诉柳原比较好吧。”江毅雄用手抚了抚镜框，“江崎，这个问题上你一直都在瞒着柳原对吧”“爸，情况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今天咱们别谈这些好吗”江崎情绪激动地喊道。三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了餐厅内其他食客的注意，人们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到底是什么事啊”柳原感到非常不安，扭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江崎。她注意到江崎在刻意回避着自己的目光，“是什么事情啊”柳原焦急地问道，身旁的江崎一言不发地低把头低了下去。江崎的父亲显得有些犹豫。沉默了良久后，他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说道：“有件事情江崎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但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他，江崎的心里一定也很挣扎吧。”江毅雄停顿了一下，他注意到柳原的面部表情明显有了变化。“想必你已经意识到了吧江崎的母亲其实是一直是反对你们二人交往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毅雄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平静。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深深地刺激到了柳原。她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虽然也曾察觉到江崎的母亲对自己并不是很中意，但这次是江崎父亲亲口说出的，她的心里还是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江崎把脸侧了过去，默不作声地瞧着窗外。此时，窗外已是一片夜色，餐饮店的入口处停着一辆亮着前灯的出租汽车。“江崎的母亲觉得你们两个人在性格方面不合适，当然，这只是作为家长的想法。你们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会自己做出选择。”江毅雄继续说道，“江崎一直在很努力地说服他的母亲，江崎的妈妈是个很要强的人，也非常固执。她始终不同意你们交往。江崎这个孩子的脾气很倔强，母子二人每当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会弄得非常不愉快，两个人谁也无法说服对方，现在你和江崎的事情已经成为她母亲的一块心病了。虽然这句话说得有点重，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柳原涨得满脸通红。她低着头，两眼盯着盘子里的脆皮虾仁发呆。“江崎因为你们的事情，昨晚和她母亲又吵了一架。她妈妈的身体向来不是很好，受到刺激后心脏病就发作了。”江毅雄从桌子上拿起茶壶，将柳原面前的杯子斟满后，又把自己的杯子也倒满茶水，举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杯抿了一口。“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会说出这些话的。江崎妈妈患的病是心肌梗塞，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疾病，江崎的母亲再经不住任何刺激了，希望你们能够理解一下她的处境。我也知道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实。”江毅雄把目光投向望着窗外的江崎，他看到儿子一脸很为难的样子。“我希望你们俩能够慎重地考虑一下，先别急着做决定。目前的情况是江崎母亲的病情很严重，我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去刺激她了。希望我所说的话你们能够理解，你们也都是成年人了，应该懂得用正确的方式去处理问题。”父亲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崎的眼睛始终望着窗外。母亲极力反对他和柳原交往，这一点江崎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他一直都没将真实的情况告诉柳原，把希望寄托于一次又一次地对母亲的劝说上。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像他所期待的那样，母子二人的沟通每次都以激烈的争吵而收场。江崎与母亲的关系也逐渐恶化，以至于母亲开始觉得与儿子矛盾产生的根源就是因为柳原的存在。加上本身心脏就不好，屡次争吵导致江崎母亲情绪上的激烈波动，才造成此次急性心脏病的突发。柳原也曾意识到江崎母亲并不支持他们在一起的事实，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没预料到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糟糕地步。她满脸通红地低着头，眼睛被额前的刘海遮住。柳原从心里觉得委屈。到底自己哪做的不好为什么江崎的母亲就是不能接受他们呢江毅雄还要继续往下说，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了电话。“嗯是。”他停顿了几秒钟，“嗯好的，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挂断电话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对柳原说道：“今天就说这么多吧，我还有点事，得回病房了。”说完便站起身来，“你妈妈那边有我在，所以不用担心，你只要把柳原照顾好就行了，吃完饭你们也早点回学校吧。”这句话是对江崎讲的。江毅雄结完账后便匆忙地离开了。江崎和柳原两个人在餐厅里坐了很长时间，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盘子里的酥皮虾仁完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饿着肚子。”江崎开口说道。柳原摇了摇头，江崎用筷子把虾仁夹到柳原的碗里，“我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胃不舒服，吃不下”柳原眯缝着眼睛，看起来十分痛苦。“是着凉了吗”江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关切地问道。柳原捂着肚子低语道：“不知道，胃不舒服”说话的声音很轻，像小猫咪的叫声。“不想吃些东西吗饿着肚子可不好。”“吃不下”柳原呢喃道。“给你要一份稀粥吧，喝点粥，胃会舒服一些的。”江崎把脸凑过来说。“嗯，好吧”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红枣小米粥很快就送过来了，看着柳原小口喝粥的模样，江崎心里稍许得到了些宽慰。刚从厨房端出来的小米粥还腾着热气。柳原垂着头，用勺子小心翼翼地将碗里的粥送进嘴里，粥的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在明亮的灯光下，碗里映出柳原含着泪的眼睛。滴落的眼泪在粥的表面荡起一层波纹，拨乱了她映在碗里的面容。江崎拍了拍柳原的肩膀，想说点什么安慰柳原，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在一旁默默地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