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无非是花园儿罢了,因要收集些花瓣等物。李贤淑只觉得有些反常,问过她几次,她只回说无事,李贤淑自无可奈何,只好叮嘱应佩,得空儿就跟张珍来家里罢了,好歹陪着她说说笑笑一会儿。如此又过数日,平靖夫人忽然派了人来请应怀真过去。李贤淑因见应怀真近来古怪,怕闷出病来,巴不得她出去转转,不料还未去跟应老太君请示,那边儿已经派了丫鬟来告诉,说是叫快去就是了,只是要注意形容举止,万万不可失礼等话。应怀真倒是有些懒懒地,李贤淑催着叫给她换了衣裳,重梳理了头发,便赶羊儿一样把她赶了出门,上车而去。平靖夫人住在小唐大伯父这边儿的府上,因她老人家爱清静,便自家里另又辟了几重院子给她老人家住,伺候的都各有专人。下人们都知道应怀真很得平靖夫人的喜欢,见她来了,都也欢天喜地地迎了进去。应怀真进内行了礼,还未起身,平靖夫人就唤她快快到跟前儿去,应怀真只得过去,仍是挨着坐了,平靖夫人便摸着头发道:“好怀真丫头,这些日子又跑哪里撒欢儿去了,也不知过来看我了”应怀真不便说李家有事等话,只说道:“并没有去哪里,只是在家闲着看书,顺便胡乱做点儿东西。”平靖夫人笑问:“做什么又绣花儿呢”应怀真嫣然一笑,回身把一个荷包拿了下来,道:“给您老人家说中了,可不是绣花儿呢您且瞧瞧我的手艺,好多了不曾”平靖夫人拿到眼前,举高了细看一会儿,见绣着一丛桔黄色的万寿菊,瞧着倒是喜庆好看,便点头道:“好好只是你小姑娘家儿的,怎么绣这个花儿呢”应怀真便抱着平靖夫人的手臂,撒娇笑道:“自然是我孝敬太姑奶奶的,您若是不喜欢,我便再送给别人去。”平靖夫人闻言,又爱又喜欢,便也笑了起来,转头看着她,道:“真真儿是个鬼精灵我就疑惑呢,怎么绣的是这个花样儿我自然一见就喜欢,你敢给别人去试试”忽然又闻了闻,便点头说:“这个香也好我竟从没闻过这个香味的,是哪里买的香料回头也叫人去买些回来。”应怀真捂着嘴,又笑道:“没处买去,您老人家若想要,只能管我要。”平靖夫人诧异道:“这是何意莫非莫非是你做的”应怀真抿着嘴儿笑,微微歪头看着平靖夫人,下颌处漾出小小地两个梨涡,十分可爱,便道:“可不像么”平靖夫人看着她俏皮的模样,轻轻拍着她的手笑道:“像像像也只有怀真丫头这样的蕙质兰心的灵透孩子,才有这份儿巧劲儿,能制出这样的香来。”一老一少说笑了会儿,丫鬟们便早拿了些点心果子之类的放了上来,平靖夫人又逼着应怀真吃了些,道:“你瞧瞧你的脸儿,该多吃些东西才好,我不喜欢那样瘦歪歪风一吹就没了的,先前你爹领你来的时候,那样圆乎乎地小脸儿,可精神着呢,我一看就爱上了。”应怀真听到说应兰风,心中一动,平靖夫人早留意到她的神情,便问道:“你父亲还没回京已经多少年了呢”应怀真怕自个儿伤怀起来,自然也惹老人家伤心呢,何必如此便笑道:“不怕呢,我只告诉太姑奶奶一个人”说着,就凑在平靖夫人耳畔,悄悄地说道:“听人说,我爹今年就能回京来啦”果然平靖夫人听了,又惊又喜,道:“这个果然是好”又问道:“这莫非是毅儿告诉你的”应怀真一听,又是触动心事,便笑着摇摇头道:“不是唐叔叔说的。”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近来也没大见他一来我不出府,二来唐叔叔也事多繁忙。”平靖夫人听了,若有所思,便不再问了。如此到了中午时候,平靖夫人便留应怀真吃了饭,又叫她陪着睡了会儿午觉,醒来后,两个又出来在府里闲逛。因为平靖夫人这边儿的院子里更有许多种类的奇异花草,有些不仅是应公府里少见,其他地方也难寻的,应怀真倒是如鱼得水,只怕平靖夫人累了,便叫她老人家在亭子里坐着歇息,她自个儿便跑到花丛中间,东瞅西看,捡着那些可心的花儿朵儿,肆意采摘了一些。平靖夫人在亭子里,远远地看着她如穿花蝴蝶似的乱跑,便笑着点头道:“这个孩子,竟不怕累呢”却只是看着她玩闹,一举一动都觉有趣,竟移不开眼睛。如此又看了会儿,见应怀真钻进花丛里,老半天不出来,平靖夫人看不见她在何处,不由有些担心,便喃喃念道:“这个孩子不知分寸,日头低下玩这许久,不是晒晕了呢又怕草里有什么蛇虫的伤着了”老人家担心起来,急忙便叫丫鬟去叫她回来。丫鬟领命去寻应怀真,平靖夫人手撑着额角,心中想道:“怎么跟怀真丫头这样投缘的总觉着她像是什么人”揉着额想了会儿,并没头绪,抬头就见丫鬟正东张西望,想是也没找着应怀真在哪里,丫鬟便伸着脖子叫了一声。平靖夫人定神儿看着,却见丫鬟一呼之后,有个人便从百花之中跳起身来,原本雪色的脸儿有些微微地红,正是被日头晒的,又或者是忙了半天劳累所致,双眸却极闪亮的。她埋首忙碌半天,浑然忘了东西南北,此刻手搭在眉端遮着日光,眯起眼睛四处看了片刻,终于找到了平靖夫人这边儿,目光相对之时,她便擎起右手来,边笑边向着平靖夫人用力挥了一挥。日色正好,花开正好,这样烂漫开怀的笑也正正好,平靖夫人凝视着这样一张叫百花也失色的笑脸,自极开怀,只是看着看着,猛然间微微一震。就在瞬间,年迈的平靖夫人忽然记起来自己曾是在何处也见过这般光明灿烂的笑颜,也豁然明白,为什么竟觉着应怀真眼熟了。平靖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于花丛中流转翩然的人影,扶着石桌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第 89 章那丫鬟叫了几声,应怀真才钻出花丛,丫鬟便忙迎上前去,同她说平靖夫人怕她被日头晒得头晕,叫立刻回去等话。应怀真果然便乖乖地跟着丫鬟回到了亭子里,平靖夫人已经站起来,双眸定定地正瞧着她,隐隐地带着担忧似的。应怀真喜笑颜开,便跑上前去,将老人家抱住,又撒娇说道:“我并没有事,倒叫太姑奶奶烦心了。”说着便仰头看平靖夫人,仍是笑的天真一片。平靖夫人垂眸望着,手仍有些微微发抖,抬起来在她额角上轻轻地抚了一把,半晌才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只要你高兴什么都使得。”应怀真见她老人家眼中似乎隐隐地有些泪似的,可偏笑得很是慈祥和蔼,她自以为是叫平靖夫人焦心了,便道:“是我太贪玩儿了,竟撇了您老人家在此以后再不了。”平靖夫人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握住她的手,拉她回来坐着,见她手上提着个颇有些大的锦云袋,鼓鼓囊囊地,便笑道:“这些就是你刚采摘的花儿了”应怀真献宝似的捧了起来,道:“可不是呢,您老人家闻闻香不香”平靖夫人果然闻了一闻,道:“果然是香。你爱玩这个倒是好只别太劳神伤身呢”应怀真便笑着答应,两个人逛了这半晌,应怀真心想平靖夫人年老体虚,需要歇息,平靖夫人却又想她钻了半天院子,自然是累了,便双双要回屋去,才要起身,忽然有丫鬟说道:“绍公子来了”说话间,果然见一个身着云白色锦袍的少年行过花丛,大步流星地往这边来了。唐绍走进亭内,便向着平靖夫人行礼,平靖夫人道:“绍儿你从哪里来今儿不当值”唐绍道:“回太姑奶奶,今儿原本当值,有个同僚因有事,非要跟我换了,我因想着连日来不曾给您老人家请安,好不容易得了这个空子,便忙忙地过来了。”平靖夫人点点头,道:“倒是好你见过你怀真妹妹了”唐绍才又看向应怀真,仍一本正经地行礼,道:“方才也听说妹妹在此,心中着实欢喜。妹妹若有空,以后可多来府里陪陪太姑奶奶呢,也算是替我们都尽尽孝心。”应怀真不免起身还礼,口称“哥哥”,平靖夫人看着两人,便笑道:“绍儿,你又弄鬼,怀真是应府的人,如何替你们尽孝心呢”唐绍含笑答道:“因我知道怀真妹妹聪慧伶俐,又格外跟太姑奶奶投缘,她一个人在跟前儿,比我们十个在跟前儿更叫您老人家高兴,所以才这样说的。”平靖夫人闻言大笑,道:“在大内当了差,嘴倒是越发地油滑会说了。”唐绍见老人家高兴,也含笑微微垂头,便又看了应怀真一眼。应怀真见他年少英武,通身一派精神,虽穿着云白缎服,难得地竟不如何碍眼,只因他生得光明,那云白便不觉着冷,反透出几分暖意来。当下两人便陪着平靖夫人回到了厅内,又略坐说笑了一回,唐绍时不时地就同应怀真说话,应怀真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说,平靖夫人看着两个,只是含笑。正说着,外头忽然有人来报,道:“宫内派了人来了”平靖夫人一怔,问道:“是谁来了”丫鬟进门道:“是杨公公呢。”正问着,便听到有个声音笑哈哈地响起,道:“可不正是我呢我来给老寿星请安了。”说话间,就见一个身着太监服色的内侍快步转了进来,满脸地笑,手中拂尘一扫,上前躬身行礼。平靖夫人笑道:“杨九公,你这会儿来做什么”原来这杨九公正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大太监,自小就跟随伺候,在宫内也算是身份超然,人人见了便要叫一声“九爷”,却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姓。然而平靖夫人早些年轻时候,出入皇宫如无物,在她叱咤东海的时候,杨九公还只是个少年罢了。杨九公笑哈哈说道:“奴才自然是来请您进宫的,皇上说了,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心里格外想念,才命奴才过来请您进宫说话呢,好歹也多住两日。”平靖夫人道:“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宫里闷,我不喜欢,今儿也不能去我有客人在呢。”杨九公早看到她身边儿一左一右,坐着金童玉女两个似的,唐绍他自然是认得的,另一位却只觉得面生,便道:“这是”此刻唐绍已经站起身来,走到杨九公跟前拱手作揖,道:“九公公,给您见礼了。”杨九公忙抬手虚扶,把唐绍上下打量一眼,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近来听说绍哥儿进了执金御当差真是越发出色了”唐绍便笑道:“九公公过奖了。”平靖夫人也对杨九公道:“你眼里什么人物没见过的,不要夸坏了他。”杨九公才哈哈了声儿,道:“纵然见过万千人物,又哪里比得上唐家人才辈出呢”平靖夫人便道:“不用乱吹大气,你且看看我这丫头如何”杨九公这才正色看向应怀真,却见她生得灵姿秀态,容颜非俗,便诧异说道:“京内各家的孩子我也差不多尽都见过,独没见过这一位姑娘的”平靖夫人便道:“你只说好不好”杨九公摇了摇头,叹道:“老寿星问这个我竟不知怎么回答了一个好字竟不足以形容,在老寿星跟前,就像是观音菩萨跟前儿的玉女似的。”逗得平靖夫人大笑。应怀真正起了身,闻言欲行礼,平靖夫人却已经笑着把她又搂了回去,对杨九公笑道:“还算你有些儿眼光。”此刻唐绍便道:“公公不知道,这位妹妹是应公府应二爷的小姐,名唤怀真。”杨九公这才道:“我也早有些听闻,老寿星跟有一家的小姐颇为投缘的,莫非就是这一位了”唐绍道:“可不正是呢”杨九公点头笑道:“奴才也知道的,那位应二爷,是前几年上京的,近来两年又外派了,因此奴才竟然没怎么相处过,想不到又有这样出色的小姐,真真难得,怪不得老寿星疼得什么似的呢”平靖夫人才道:“什么两年,总也有四五年了,难为她小小地年纪,竟很是懂事,半分儿也不抱怨的罢了,我今儿是不进宫了,你回去吧,就跟皇帝说,我改日再去罢了。”杨九公面露苦笑之色,道:“皇上的脾气老寿星是知道的,只怕别的人请不去您,才巴巴地派了我来,若我也请不了,回头必然要挨一顿打呢不然老寿星只管进宫去,就也带着应小姐就是了,难道皇上见了会不喜的自然是随您意愿的呢”平靖夫人听了,又笑了两声,道:“亏你想得出来竟说这话”应怀真在旁听着,心里不免惊愕,正有些发怔,就见平靖夫人低头看她,似是琢磨了片刻,才又笑道:“她是来做客的,我贸然给带进宫里去算怎么回事儿呢且她年纪小,我倒是怕惊吓着她,还是罢了你自管回去,只说是我的话:明儿她家去了再说。若是皇帝敢为难你回头我替你找回来。”杨九公见状,没有法子,也不敢为难平靖夫人,只好仍旧笑着答应了,又说了两句好话,才退后几步,转身去了。直到此刻,应怀真才知道原来平靖夫人在朝中的地位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