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的声音,从花园门口传来,叫道:“小绝,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凌绝道:“就来。”说着,就向应怀真道:“妹妹保重,我先去了。”应怀真闻言便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凌绝,就见凌绝向着她一笑一点头,果然向着春晖的方向去了。应怀真回头盯了他半晌,见他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又似回过头来看她般,应怀真忙低下头去,假装看向别处,眼角余光中,依稀见凌绝笑了笑,才去了。一直到凌绝身形不见,应怀真才撇了撇嘴,便想道:“这个人竟是越发的古里古怪”一时意兴阑珊,便没了游园的兴致,只回到房中。谁知才看了一会书,便见李贤淑喜滋滋地回来,笑道:“真是怪了,我跟锦宁侯府也没什么交情,怎么竟还特意请我赴宴呢”应怀真闻言呆若木鸡,便问道:“娘你说什么”李贤淑笑道:“可是古怪,今儿锦宁侯夫人来到,跟老太君说了会子,因他们府里要办喜事,便想请老太君跟府里的人过去热闹只是你也知道那日唐府也办喜事,老太君得去唐府几位夫人也是,锦宁侯夫人便特意说起我来叫我去呢。”应怀真道:“娘,人家都去唐家,就你去锦宁侯府或许是拿你凑数呢”李贤淑道:“我本来也是不去唐府的,自然连他家的也要推辞,不料老太君竟答应了想来也是,两家子偏同一日办喜事,这去了这家儿,自然就不能去哪家儿了,到底是怎么择的日子呢咱们府里的人多半都去唐府没有个人儿去锦宁侯府,也不算个事儿,所以老太君才叫我去。”应怀真有些不高兴,便道:“做什么偏叫娘去,娘又何必多事答应。”李贤淑却道:“话不是这么说,我最恨世人趋炎附势的,唐家势大,自然都去巴结,锦宁侯府自然冷落些,咱们府里是这样,京内其他各处的府内必然也是如此,我去了好歹也算是多了个人儿再者说,凌夫人话说的恳切,凌家那小公子跟咱们府里常来常往的,方才还遇见他,真真是个知礼的孩子,又礼貌体贴,瞧在他的面儿上我也是要去的呢。”应怀真听得大翻白眼,然而见李贤淑十分高兴,便也由她罢了。次日一大早,唐府忽然派了两个婆子过来,进府拜见应老太君之后,便说明来由,原来是因为唐敏丽即将出嫁,便请应怀真过府去相陪数日。应老太君因见是如此喜事,怀真跟敏丽且又素来交好,自然是一口应承了,当下命丫鬟去东院同应怀真说,叫她准备妥当,好去唐家。应怀真听说了,虽见提前了这两日,心内有些诧异,但毕竟牵挂敏丽,因此便忙叫吉祥收拾了几件衣物,出来见过了应老太君,跟李贤淑也说过了,便随着那两个婆子出门上车而去。到了唐府,见里里外外已经打扫一新,只等佳期,应怀真瞧着这幅喜庆模样,心里却并无喜悦之情,只低着头下轿,才要进门,便听耳畔有人道:“少爷。”应怀真一抬头,却见是小唐从里头出来,正对丫鬟们道:“你们自去,我带姑娘到里面便是。”当下众人都先退了,应怀真便看着小唐,问道:“唐叔叔这会儿怎么在家莫不是有事”小唐见她猜到,便道:“是我叫人请你过来的可难为你了不曾”应怀真道:“说哪里话呢我也想着过来跟敏丽姐姐住几日。”小唐闻言,便叹了口气,道:“正是为了你姐姐我才叫你过来的这些日子我瞧着敏丽,总觉得不太对,只想着你素日跟她好,又懂事,索性把你请来好歹陪着她说说话,叫她宽心。”应怀真听到这里,已经忧心起来,便道:“好端端地怎么了唐叔叔快带我去。”小唐点了点头,便同应怀真往内,不多时到了敏丽房中,却见丫鬟们都在外头。小唐叫她们不必通报,应怀真便转到里屋里去,进门一看,却见敏丽侧卧在床上,应怀真试着唤了声“姐姐”,敏丽动也不动,又走近了轻唤了声,敏丽才睁开眼睛,转头看是她,便才坐起来,然而又坐不稳,眼睛微闭着晃了晃。这十几日不见,敏丽竟憔悴了许多,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庞也清减了,应怀真扶着她,便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呢”敏丽闻言便笑了笑,道:“又怎么了只不过是近来有些发困,便睡一会子罢了。你又怎么来了”应怀真道:“我我在家里闲着闷,便过来看看姐姐。”敏丽摸摸她的脸儿,便道:“傻孩子,我有什么好看的必然是哥哥偷偷叫了你来的,我说的可对”敏丽说着,竟似坐不住,便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床边儿上,微微闭着眼。应怀真看了一眼门口,却并不见小唐的人影,这会子也没有丫鬟在,再回头,却见敏丽仰头闭着双眸,越发显出尖尖地下颌来了,应怀真望着她面无血色的模样,鼻子便发酸。敏丽停了会儿,不见应怀真做声,便才睁开眼睛看她,忽然看她在擦眼,便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又在做什么呢姐姐将要大喜了,你做什么落泪”应怀真听了这话,低着头,一声也不能出,只有那泪反而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打在藕荷色的裙摆上,水渍散开,点点分明。敏丽瞧在眼里, 便也含了泪,忍住了,便问:“你可是傻了,为什么竟哭起来”应怀真也不说话,忽然张开手,紧紧地将敏丽抱住。敏丽愣了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中的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劈里啪啦地掉下来,半晌,才伸出手将应怀真也抱入怀中,哽咽说道:“你、你竟是怎么了”应怀真哭道:“我看着姐姐的样子,心里很怕。”敏丽摸着她的头,便含泪笑道:“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你这呆丫头。”应怀真仰头看她,道:“只因我见着姐姐,便想起一个人来,我想到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就忍不住想哭。”敏丽止了泪,笑道:“越发呆了,又想起什么人来,做什么要哭呢”说着,看应怀真带着泪,十分可怜,便也掏出帕子,给她把眼角的泪拭去。应怀真吸了吸鼻子,红着眼便道:“我若跟姐姐说了,你且跟我发个誓,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去,只因这件事可怖又且可怜,我曾答应过那个人,绝不告诉一个人去的。”原来敏丽因那日被林凌两人刺激,回来之后虽一字不提,但是每每想起来,只觉寒心,竟是万念俱灰,便索性把成亲的日子定在跟那两人同一天上,实则是打定了主意赌一口气,然后一心求死,因此近来更是茶饭皆少,沉默寡言,小唐察觉不对,日日忧心,终究无法开解,才请了怀真过来。此刻敏丽见怀真说的如此,不由有些好奇,便道:“我答应你,绝不告诉任何一个人。”实则敏丽心想:“倘若我不日就死了,自然也不会告诉谁去的呢。”应怀真见她答应了,静了会儿,便说道:“这个人原本是我在泰州时候认得的一个姐姐,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因喜欢上一个当地有名的才子,便日日惦念,最终如愿以偿,两人便成亲了。”敏丽笑道:“这又是一件大喜事,哪里可怜可怖了”忽然一怔,却见应怀真低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裙摆,手指竟有些微微发抖。敏丽心中暗暗诧异,便不言语了。而应怀真微微闭起眼睛,脑中仿佛也回响起那日的鞭炮轰鸣,震耳欲聋,当时那个满心欣喜的新娘子,又怎能想到不足五年之后,这满地碎红,竟会变成真真儿地血池呢。应怀真微微一笑,便道:“是呢,瞧起来当真是极相衬的两人,众人有口皆碑地称赞,说是天作之合不料,三五年后,这新郎官儿便向官府告发了这姐姐一家,若干罪名已经是记不清了,总之是大罪过朝廷查办下来,便将那姐姐一家子入了大牢,不日处斩。”敏丽睁大眼睛,简直无法相信,呆问:“你说什么这、这”应怀真咧嘴笑了笑,眼泪却顺着嘴角斜入,略有些咸咸的,便笑说:“是呢,那姐姐也是傻了,竟不解为何如此,她的那位众人有口皆碑的夫君却对她说原来从来都是极厌恶她,每日相对都恨不得杀了她而后快后来那姐姐才明白,原来这个人一直心怀不轨,就连成亲,都只是他想要报复的手段罢了。”敏丽伸手掩口,只觉骇人听闻,便道:“我我不信这又是为何”应怀真道:“那位姐姐却也不知,然而这一切却又是最真不过的,她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一个个人头落地,满眼都是一片血海似的,她的那位夫君却偏对着她笑似乎她越是凄惨,他则越是高兴。”敏丽无法容忍这样的故事,道:“不我不信,这不是真的”应怀真突地大叫一声:“是真的”猛地抬头看向敏丽,敏丽惊得住了口,却见她双眼通红,泪痕狼藉,竟是无比凄怆之态。敏丽一时惊呆,忙握住应怀真的肩膀,道:“怀真,你是怎么了这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还是不要再说了,你、你也休要吓唬姐姐”应怀真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看着敏丽,眼中的泪直直地便滚落下来,竟似没有止息,便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这是真的可这偏偏是最真不过的”敏丽待要不信,偏应怀真是如此的情形,敏丽满心惊骇,四目相对,便颤声问道:“那你那个姐姐,最后又是如何”应怀真浑身抖的无法,就把手指送到嘴里,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敏丽吓了一大跳,忙给她夺了出来,却见那细嫩的手指上已经咬出一道深深地血痕来,敏丽忍不住哭道:“你这孩子疯了不成好端端地何苦来”应怀真冷笑着道:“是啊,好端端地何苦来当时我那姐姐,一心想嫁给她那如意郎君,而她周围的人也交口称赞,没有一个人劝过她什么,她也是个呆子傻子,最终惹出那种滔天祸事姐姐,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不情愿,然而你该明白,对我那个姐姐而言,倘若当时她身边儿有个人拦住她,不许她嫁,那该是何等的幸事。虽然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必然也跟你如今这般痛不欲生,但总比被欺瞒哄骗,任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最终悔不当初却又已无法回头的好。”敏丽呆了呆,看着应怀真,眼中又涌出泪来,喃喃说道:“被欺瞒哄骗想必她也是万念俱灰的”应怀真深深地吸了口气,更是难掩心头那股凉意,便说:“何止万念俱灰姐姐跟我那位姐姐不同,她已行至绝路,而你却并非不能回头,如今,何不放下以前所有,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索性就当自己已经死了一回,如今重头再来罢了。”敏丽听了这样掏心掏肺的一番话,含泪看着应怀真,半晌,便张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呜咽道:“怀真”怀真将脸埋在她的怀中,任泪如泉涌,道:“姐姐,不管其他如何,你且得知道,你身边儿还有我,还有唐叔叔,我们都不会害你,也都会竭尽所能,好生护着你而姐姐要做的,便是对自己好一些才是正经。”敏丽听到这里,便抱紧应怀真,一时忍无可忍,竟放声大哭起来。两个人在屋内抱头痛哭,在卧房门边上,小唐靠在门侧,面上微有愕然惊疑之色,又站了半晌,才悄然无声地离去。、第 108 章唐敏丽久居深闺,从小到大,几乎从未经历过任何风波。于她而言,天大的事自然就是自己的终身姻缘了,偏因心里有个凌景深只因性情太过羞怯内向,这许多年来只是心内默默爱慕,竟不曾敢将心事对任何人提起,虽有几次想同小唐说但每每话到嘴边,又仍是一个字也说不出的。生平唯一一次失态,便是那次私见景深,那时敏丽委实是忘乎所有、拼了一切,却终究只是无果。乍见林凌两人相好,虽然骇然,却也无法,谁知即刻又知道他两个暗通款曲许久,顿时之间只觉天也塌了下来。原本是心爱之人却不可得,如今更是失了曾以为的知己女伴,更因要嫁到肃王府去,一时只觉生而无望,便只想任自己的意思操办了这场婚事,然后速死罢了。竟没想到小唐把应怀真请了过来,敏丽听了怀真所说的“故事”,虽骇然觉着,世上哪里会有这般凄绝之事然而看怀真的情形,却不由地信了八分。她平日里什么鸳鸯蝴蝶的话本儿虽也看了许多,却委实想不到,这世间所存的“话本儿”,才是真真儿地伤彻人心呢。因此敏丽同怀真两个,各怀心事,彼此抱着大哭了一场。对敏丽来说,最难过的便是心底郁结,偏偏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如今被应怀真所动,便彻彻底底地大哭出来,心底那郁结自然也随之散了淡了。自这日后,敏丽便同怀真两个越发地友爱亲厚起来,临出嫁这几日,竟是跟她出则携手,入则同榻,同吃同睡,两个人竟是片刻也不肯分离,比同胞姐妹还要更亲密三分。敏丽有时候惦记着怀真所说的那可怜的“邻家姐姐”,然而每次当她想问之时,应怀真都会无端地红了眼眶,并不肯再说什么。再多问她两句,她便索性抱住敏丽,将脸埋在她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