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在金銮殿上,皇上还同我说了一句话,你可知道是什么”怀真不解,眸光流转,便问道:“什么”小唐道:“我把你曾想代替应玉和亲的事儿都说了。”怀真一惊,便看小唐,隐隐有些紧张,风把她帽兜吹得微微抖动,小唐忙伸手给她拉了一把,道:“我也说了赐婚之事,是我的失误,本来是想拿这件事说出来,看看皇上的意思然而皇上倒并没有说什么。”怀真懵懵懂懂,道:“皇上不曾怪罪么”小唐道:“我因于国有功,所以不曾怪罪,只是到底,现在不是帮你解除婚约的最佳时候,还得另图他想了。”怀真未曾料到他竟是有此想法,便道:“你、你说什么”小唐向着她一笑,道:“还不懂么我是想,趁机让皇上解除你跟凌绝的婚约,你不是不喜欢的”原来白日,小唐将怀真欲和亲,应玉不从,秀儿愿代嫁之事都说明,末了便道:“怀真念在手足之情,秀儿念在主仆之情,本无可厚非,谁知出了大日王之事,伤了微臣,又将两人抢去,后来微臣才知,秀儿假冒和亲贵人,代替了应玉且想不到这丫头十分能耐,竟同清弦公主两人,偷了大日王的令牌,才救了臣等也方有后来的功绩,如今应玉已经随微臣归来,臣自知是欺君之罪,也知道皇上明鉴万里,必然瞒不过,故而请罪。”成帝听完,思忖半晌,笑道:“爱卿何罪之有,想来这一切却是自有定数,如今那秀儿丫头何在”小唐道:“本想接她回国,然而她说自己已经代替应玉跟怀真做了和亲之女,便自愿留在沙罗,辅佐清弦公主。”成帝连连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我大舜的儿女,有胆有识,忠义两全,很好。”当下,竟命人敕封秀儿为“怀秀公主”,不日派使节回转沙罗之时,便去册封。成帝说罢,又笑对小唐道:“真是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爱卿无罪,起来罢”小唐略松了口气,成帝忽然又笑说:“是了,朕只觉着与你的封赏尚且不够朕还有几个公主,便随你挑如何”小唐的心一跳,若想趁机再禀奏他心底的事,只怕是得陇望蜀罢了,按照成帝的性子,未必能够宽宏至此。因此只道:“皇上恕罪,臣目下尚无此意。”成帝笑道:“虽然你一心报国,令朕宽慰。但似你这般,很该早些成家,再生几个小子,将来亦是我国栋梁。罢了,就随你是了。”当下,小唐便把秀儿跟应玉的事同怀真也说了一遍。怀真听了,喜出望外,便道:“你说的是真”小唐道:“何曾骗你,改日你回家便知,所幸皇上又不怪罪你可要不要谢我”怀真的确是感激的很,便笑道:“自然是要谢,只怕无物可以报答如此深恩。”小唐见她一笑,下颌上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委实娇俏可人,不由看得怔住了,虽不回答,答案却已在双眼之中。怀真目睹如此,心里一跳,就仍转过身去,小唐也默默地,两人走了一会儿,小唐忽然说道:“你放心,赐婚是我促成的,以后,我终究会找机会,再给你解除。”许是在外头呆了太久,怀真通身冰凉,隔了会儿,便轻声说道:“多谢唐叔叔,只是,你总该知道,虽然凌绝我是万万不能嫁的但,我这辈子,也是不嫁别的人的。”小唐听了,心中一颤,便道:“可是因为凌绝曾背叛过你”怀真猛然闻听这句,一时魂不附体,道:“你如何知”一句话没有说完,便掩住口,后退两步,忽然转过身便疾走。小唐追上两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怀真”怀真眼中坠泪,心中骇然,不知他怎么竟能看穿这其中真相,小唐见左右无人,便把她拉着,往那墙边上走出几步,道:“你且听我说。”怀真倒退一步,身子贴在墙上,这个地角,因正是隐蔽的屋角底下,旁边一丛竹林,便把风都遮住了。怀真惊慌失措,不由便道:“唐叔叔求你、不要为难我不然以后再相见也是难的。”幸而小唐并没有别的举止,只是盯着她的眼睛,吸了口气,缓缓说道:“你不用怕,我并不会为难你什么只是想把有些话说开了些。你口中虽然不说,可是我隐约猜出几分,你必然是因为有些旧事内情,所以,才从来都有那个什么不嫁的念头,然而你总该知道,从你在齐州时候认得我,一直到现在,总也有十一年的时间了,我可曾做过伤你害你之事”怀真听了这一句句,无言以对,小唐索性抓住她的手,也不理她挣扎,便把她的手拉到胸前,往自己胸口一按,道:“你摸一摸。”怀真只当他是调戏,正死命缩手,小唐道:“那日我便是这里中了箭,性命垂危。”怀真一惊,猛地停了动作,仰头看他,无法相信,小唐盯着她的双眼,便道:“那日我昏迷过去,人事不知,本以为必死无疑,只是,心中却仍有一事牵挂,朦胧之中,竟像是回到了京城,在应公府,你的房内。”寒意彻骨,令牙关都忍不住打颤,怀真却觉得手心所按之处却隐隐地滚热起来,竟烫得她魂不附体。小唐仍道:“我看到你坐在屋内,忍不住便唤你,谁知你似听见一样,便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心中痛极,只觉得大概从此一别,便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料你竟满面慌张地站起身来,唤了声唐叔叔,我亲见到你眼中落泪,竟像是落在我心上一般,烫得我死去活来,我见你这样,便想自己绝不能死,我不能撇下你,自从在齐州你抱住我的那一刻我便永不能撇下你了。”怀真睁大双眼,眼中的泪无声无息地自掉了下来。那日,她的确曾听见过冥冥中有人在唤自己,才拼命地跑去找应兰风派人查探,难不成小唐只是盯着她,道:“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点执念,我竟活了过来。我说着三年内最想的是你,并不是轻薄的话,而是一片真心。你莫非还不明白我的心意”这一刻,目光相对,怀真将小唐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而她的心,忍不住也依稀摇动起来,似乎有千万个声音在道:“明白,明白怎能不明白”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又在鄙夷的叫嚣:“你又是何德何等的小蹄子,值得这样的男子倾心相待”怀真微微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小唐一眼,又忙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胸前撤去,她手底那一颗心兀自怦怦地跳着,每一声,都好像是个渴望的声音在大叫着,在勾住她,让她无法自拔似的。泪顺着脸颊扑簌簌地落下来,小唐眼睁睁看着,终究叹了声,一手在她腰间勾住,便微微地俯身,轻轻地向着她的脸上亲去。怀真若有所觉,不由瑟缩,然而脸上却只觉轻轻地一点湿润,她睁开眼睛看去,却见是小唐,正小心翼翼地,将她面上的泪一点一点的吮了去,其神情动作,别有一番温存怜惜之意。怀真起初尚怔怔地,慢慢明白了过来,便轻轻转开头,不妨小唐深看她一眼,眸色一变之间,便又向着她唇上亲去。怀真正觉得心中战栗,无法呼吸,是以唇角微张,不防他贴了过来,顺势便将她的唇瓣轻轻含住,她蓦地睁大双眸,一时间抖得愈发厉害。小唐将她拥入怀中,起初还只是轻柔含着,舔舐幼兽似的温柔,慢慢地便又故技重施,竟长驱直入,怀真连呼吸亦无法,又觉着他不由分说地轻厮慢磨过来,抵死缠绵之状。怀真脑中昏沉,眼前所见,是冰寒暮黑的夜色,耳畔仿佛是他的喘息声,及唇齿相交发出的声响,伴随着寒风吹动竹林发出的簌簌,如此一切,竟叫人忍不住灵魂出窍似的。便是在此刻,怀真忽地想到前世的那一幕:她同凌绝成亲之后,因爱极了他,每每想要有些亲近之举,譬如亲一亲他,怎奈凌绝似对此毫无兴趣,又或者太过守礼,竟不肯亲她。有一次怀真鼓起勇气主动索吻,凌绝似笑非笑道:“怎么好好地大家闺秀竟是这样竟像是外头那些淫娃荡妇了不成”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如此,生怕真的成了那一等下流无耻之人。然而此刻竟是如何莫非她骨子里真的是这等下流之人所以才一再招惹小唐如此,而她竟然忍不住也微微地有些心动、第 157 章且说先前,吉祥被小唐支开,便回了偏院,才进门就闻到一股馨甜香气。吉祥往内走了几步,果然见恭喜守在炉子边上看着,炉火正旺,上面儿吊着的一个银锅子,微微有热气沁出。吉祥笑道:“怪道姑娘说你办事妥当,这已热上了”恭喜忙起身迎了她,又道:“先前我叫人去打听,听说三爷才进府,正一块儿说话,我觉着姑娘回来的必晚,怕熬过了就不好了,因此才热上,怎么姐姐一个人先回来了,姑娘呢”吉祥上前伸出手烤火,边道:“不碍事,三爷陪着呢,三爷怕炉子不热,叫我先回来看看。”恭喜忙给吉祥挪了个锦墩过来,等她坐了,才便笑道:“我来的晚,这一年才跟了姑娘,平常都只听人家说唐三公子如何如何,竟说的像是神仙一般,我只是不信,想咱们府内的人,小辈儿的春晖少爷,佩少爷,还有时常来往的小凌公子,自也是金玉一样的人物,就再说咱们家二爷,那也是人人称赞的人品,难道三公子竟比这些人还要强只是虽然仍没见着人,可今儿又听了他在外头做的事,只觉得竟也不必亲见了,必然是个神仙。”吉祥把手烤的滚热,双手搓了搓,十分受用。听她说起小唐来,便又喜道:“那可不是么生得又格外尊贵体面,你见着就知道了,最难得的是,在外头是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但回了家,又是孝顺又是体贴,竟没得说。何况对咱们姑娘又尤其的好,先前我忘了给姑娘戴风帽子,三爷还仔细想着呢唉,只可惜”吉祥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怔了怔。恭喜便问:“又可惜什么”吉祥扫她一眼,且不搭腔,听着银锅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恭喜好奇,不免又催问。吉祥因见小丫头们不在这屋里,便手托着腮,才喃喃道:“这话原本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来说,只不过我私心里觉着虽然姑娘已经许给了小凌公子,小凌公子委实也是极出色的,但他跟姑娘天生八字不合一样,每每见了,便像是都遇了克星、彼此都是死去活来的架势,我看着也是心惊。”恭喜听了,慢慢也凑过来,两个挨着坐了,便道:“我听老人说,姻缘都是天定了的虽然姑娘跟小凌公子不对脾性,但毕竟还是要做夫妻的,然而我看小凌公子也是个好的,又是咱们二爷的弟子,论人品相貌家世,简直无一不跟姑娘相配”吉祥道:“这话虽然没有错儿,然而我只是觉着,姑娘跟三公子站在一块儿,倒是”说着一顿,又叹道:“只三公子的年纪委实大了一些,偏姑娘又是皇上赐婚,不然的话”直到这会子,恭喜才明白了吉祥的意思,便不由低低地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两个人差一辈儿呢可是乱点鸳鸯谱,这话可万别给姑娘听见”吉祥忙停了口,道:“说了是我自个儿的一点胡思乱想罢了,跟姑娘说我疯了不成”说着,到底担心,就跑起来,到门口看了一眼,却见廊下空空,仍是无人,才松了口气。吉祥因见两人半日还不回来,又有些担忧,便扶着门,道:“怎么还不回来呢要不要再去接一接”恭喜也跑过来,便拉住她道:“不是说三公子陪着么姐姐还是不必担心了。”说着便挽了吉祥回来,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吉祥握在手中,道:“还是这屋里头暖和,罢了,我们且受用一回。”恭喜又把盛着瓜子花生的小簸箩拿来,给吉祥抓了一把,自己抱在膝上,边吃边笑道:“这还用说不过姐姐,三公子这样的年纪了,怎么还不成亲呢”吉祥磕着瓜子,便道:“你连这也不知先前本是定过林御史家小姐的,也不知是什么混账东西,竟造谣说三公子命不好,克妻克子之类的,唐府是个有体统的好人家,便不想带累那林家小姐,便取消了婚约后来又出使了这许多年,更加耽搁了。”恭喜道:“我虽听过些话,只并不真切,如今才明白了。”吉祥却又叹道:“说句不要脸面的话,三公子这样的人物,就算真的克妻克子,拼死嫁了,一辈子也值了,只不知将来会是哪个女子这般有福呢”恭喜便笑起来,捂着嘴道:“姐姐好不羞,这种话也说出来。”两个人只管说的高兴,便忘了时候,又见那银吊子上的水都开了,便取下来放在旁边,只仍捂着盖子免得走了热气儿。不多时,便听见门口上轻轻一声咳嗽,两人忙站起来,才见是小唐送了怀真回来了。恭喜却是头一次见到小唐,虽然平日里听人赞他好相貌,但心想一个能灭了沙罗整国的人,必然是威武怕人的,谁想到,竟是这般贵公子哥儿般、温文清雅的一个人,通身却又有一种叫人慑服的尊贵气质,果然竟把先前所见的那许多人都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