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姐说哪里话,且不说姐姐并没有亏于我,就算当真有亏于我,我也仍是当兄弟的,怎么又敢怪姐姐呢”赵蓉闻言,才又笑起来,道:“很是,我也知道你从来都是个心地宽广眼界高远、跟别人不同的我私下里常常跟驸马说:兄弟三个里头,你是最有胸襟见识、最具皇族风范的,只是昔日的情形你也知道纵然我心里喜欢,可也不敢大声说出来的,唯恐给你招灾惹祸。”熙王笑着点头。赵蓉见他神色朗然,始终含笑,便越发喜欢,道:“三弟得闲,可要多往驸马府走走呢,不然叫人看见,又以为咱们姐弟们都疏远了。”两个人说着,便走出了宫门,熙王正应付着,心下谋划想个借口先告辞去,赵蓉却很不愿放开他似的,只不住嘴地说。谁知正说到这里,忽地听有人叫了声:“三哥哥”熙王跟赵蓉都一停,双双抬眸看去。赵蓉见了来人,冷哼了声,把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道:“她这会子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求情的不成”原来这来者,竟是六公主赵芙。这赵芙昔日因心仪小唐,只求而不得,成帝有些窥知端倪,便给她另择佳婿嫁了。然而六公主的母亲是齐贵妃,贵妃家里却是兵部的齐尚书,这一次肃王作乱,竟能调动城郊大军,兵部向来又偏跟肃王府交好,这一下便是难辞其咎。肃王事败之后,齐贵妃跟齐尚书也遭受连累,先前成帝过问之后,已派了人去抄家,又将众人押解。赵芙因嫁了,受得牵连要少一些,然而听闻母妃跟家族都受了牵连,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本欲见成帝求情,怎奈成帝因心有余悸,见了她只觉厌烦,因此竟不肯召见。三公主赵蓉一看,便知道赵芙的来意,见赵芙往跟前儿来,就忙对熙王小声说道:“三弟,你不必理会她,素日里仗着齐贵妃跟齐尚书的势力,几个公主里只有她最嚣张任性呢,这会子终于遭了难,才终于又瞧见咱们了。”熙王仍是不言不语,说话间赵芙到了跟前儿,也不给三公主见礼,只拉住熙王衣袖,道:“三哥哥,你可要替我做主。”熙王还未开口,赵蓉已经冷冷说道:“芙儿,你还是别开这个口了,如今你没遭受牵连,便该合掌念佛罢了,那齐家协助肃王,是谋逆之罪,难道你还想求他们活命不成就算三弟有这个慈悲心肠,父皇也是不答应的,你何苦要拉三弟下水”赵芙听了这一番话,立刻拧眉,怒道:“三姐姐何必撇清纵然齐家不干净,难道三驸马家里就干净了先前太子在的时候,每日里恨不得都住在太子府后来太子事败,又往肃王府跑的那样勤快,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那谄媚样儿,现在两个都倒了,又来巴结三哥哥了不成昔日里是谁说过三哥哥浪荡悠闲,难成大器,不似皇族子弟的”赵蓉脸上涨红,气道:“你瞎说什么”又忙忙地对熙王道:“三弟,你别听她胡说这是狗急跳墙,失心疯了呢”熙王被她两个吵得不胜其烦,但面上却还是笑意不改,温和说道:“三姐姐跟六妹妹别急,有话好好说罢了,过去的事儿也不必再提,横竖都是手足,一人少说一句,和气为贵呢。”赵蓉见他不肯计较,才又宽心,忙笑道:“好三弟,真真儿的句句金口玉言,让人心服口服。”赵芙不去理会她,只拉住熙王,求道:“哥哥,如今只有你在父皇跟前儿能说上话,你好歹替我求一求,救救我母妃呢,你也知道的,她素来不是那等嚣张做耗的,这一次淑妃行事,她也丝毫也不知情,只是给平白牵连了罢了。”熙王竟安抚道:“你别急,父皇只是暂时气怒,所以才叫人把贵妃娘娘押了,慢慢地再审一审,知道真相后,自然会秉公处置的。”赵芙略松了口气,又道:“好哥哥,你好歹看在咱们昔日的情分上,帮着我求一求呢,我一辈子也感激你的。”赵蓉见她露出撒娇的模样来,便白了一眼,嗤之以鼻。三个人正在宫门口,各怀心思地,忽见前方来了几道人影。熙王一看先前那人,眼中便透出几分明色,忙撇下赵蓉赵芙,迎上前去,唤道:“三郎”熙王眼里只瞧着小唐一个人,因此竟没留意他身边儿马上那人,也因那人看来貌不出众衣不惊人的,故而竟叫人忽略了。小唐见熙王满眼含笑迎了上来,早翻身下马,然而他的面上却毫无一丝笑意,反有几分凝重肃然。熙王眼睁睁看他下马上前,此刻也瞧出他神色有异来,这才分神往旁边一瞥看到那人之后,顿时便怔住了。小唐此刻已经行了礼,道:“殿下。”熙王抬手在他袖底一扶,又看向旁边那人,道:“竹先生是几时回京来的”这跟随小唐而来的,自然便是竹先生了,见熙王发问,竹先生笑呵呵地上前,也行了个礼,道:“是今儿才进京的,熙王殿下大安了”熙王瞧了他一会儿,又看小唐一眼,却见他浓眉如皱,沉默寡言,显然是有心事的熙王便才微微一笑,对竹先生道:“本王甚好,竹先生如何会同唐侍郎一块儿来此”小唐至今一言不发,竹先生听问,才道:“因有一件要紧事,想要面圣,正好儿在路上遇见了唐侍郎,就拜托他引荐了。”熙王问道:“哦不知何事呢”这会子赵芙跟赵蓉也走上前来,赵芙看着小唐,眼中透出几分怨嗔来倘若当初她跟小唐成了好事,此刻她便是唐家的人了,以唐府的洞察先机、小唐之能,只怕齐家也不至于就牵连到肃王府事件中去,只可惜这般一个金子似的人物,自己竟没能到手,此刻才受这股气。小唐并不知赵芙的心思,只向着两位公主行了礼,便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理会。赵蓉倒是笑说:“唐大人昨夜也很是出力呢,果然不愧是父皇口中所称的国士无双,将来也毕竟是国之栋梁,可赞可叹。”小唐垂眸含笑,道:“公主谬赞,微臣愧不敢当,不过是为国为民又是皇上洪福齐天,才保社稷黎民康安罢了。”他们在旁说了这两句,旁边儿,竹先生望着熙王,目视他冷静如渊的双眸,胸口隐隐地竟似有几分激荡战栗之意。竹先生平静了片刻,才回道:“此事,请恕我无法在此跟殿下细说”熙王倒是并不介意,温温一笑道:“我也知道,能劳动先生这般闲云野鹤的人、竟想进宫面圣的,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说着,就看了小唐一眼。小唐仍是垂眸悄然,竹先生呵呵一笑,道:“回头殿下必然是会知道的,倒是不急于一时。”熙王道:“很是。”因退开一步,说道:“既然如此,就不耽搁先生了,请。”竹先生倒是端端正正地,又向着熙王行了个礼,才迈步往前而去。小唐在后,脚下一停,看向熙王,两个人目光相对之间,小唐眼中似有忧虑之意,看着他欲言又止。熙王依旧泰然自若,温和安稳地,笑说:“且快去罢父皇方才醒了,这会儿也还有精神,倘若去的晚了,怕又睡着了。别耽误了正经大事儿。”小唐听了这几句,便点点头,拱手见礼,才又侧身而过,同竹先生一块儿入宫去了。剩下赵芙赵蓉两人,赵蓉便道:“这竹先生昔日是在肃王府做客的,肃王待为上宾,他倒是巧,赶着肃王犯事儿,他就躲得一干二净,如今事平了,又忽地回来啧啧,到底是能掐会算的人,如此懂得避祸。”熙王一声不响,赵蓉怕多说了,惹了他不喜欢,又见他似有心事,就又说了两句,借故告辞了。赵蓉去后,赵芙又拉了拉熙王的袖子:“三哥哥,我跟你说的,你可放在心上呢芙儿只能求你了。”熙王虽心中有事,仍是笑对赵芙说道:“妹妹不必过于担忧,我自然会觑空跟父皇进言的但凡能帮得上,一定尽力。”赵芙大为感动,眼圈儿也微微红了,道:“多谢三哥哥。”熙王又宽慰了两句,赵芙才也去了。熙王送走了两位公主,回头又看看宫门口,此刻小唐跟竹先生的身影已经消失眼前了。熙王瞅了会儿,他的随从已经将轿子抬来,熙王上轿,于轿子内默默然地想了会儿,便叫了个小厮上前,吩咐说道:“去传凌大人,叫他往王府去一趟。”那小厮领命,忙也去了。且不说熙王自回府去,只说小唐伴着竹先生进宫,便往成帝寝宫而去,正好儿看见两个太医相偕而来,看见小唐,都忙止步行礼。其中一个却是认得竹先生的,知道他有回春妙手,因也惊讶他竟回京来,又惊喜问道:“先生回来可算是好了,皇上的龙体如今欠佳,我们虽然竭力相护,到底并无十足把握,先生此刻回来莫非是唐侍郎请来给皇上看护的么”小唐闻言一笑,道:“正是。”竹先生也笑道:“谬赞谬赞,不敢不敢。”两人只以为是来看病的,一时欢欣鼓舞,也不敢怠慢,便相送了。小唐跟竹先生对视一眼,竹先生看出他面上虽笑,眼底带忧,便道:“唐侍郎不必过于忧虑,我此番进宫,只为了我的人,跟唐侍郎的人并无干系。”小唐闻言,不由挑眉:“哦”竹先生道:“我知道唐侍郎心中为何忧虑,然而你也自知,倘若你不带我进宫,我自然也另有法子倒是拦不住的。”小唐只淡淡一笑,竹先生看他一眼,又道:“我送给怀真的那支故人之物,只怕唐侍郎已经见过了罢”小唐一时悚然,心中强自镇定,便凝眸道:“不错,先生既然如此说,便也知道此物的来历了”竹先生竟道:“我何止是知道此物的来历,我曾亲眼见过此物被造出也曾看见它在玉人发端,风花无双。”小唐双手暗暗握紧,竟不敢言语。竹先生说到“风华无双”之时,眼中一阵惘然,却很快地复又醒悟过来,因打量着小唐,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你既然也明白,那我们便心照不宣了。我不会涉及此事,只料理我要料理的,虽然这其中细究起来,毕竟也是不免牵连但,目下不至于牵连到。”小唐似懂非懂,隐隐猜测:竹先生进宫是为张烨且跟废太子相关,然而据他话中所说,他只管张烨之事,竟不像是要牵扯怀真的然而又听他此刻这两句话,张烨的事儿,跟怀真的事儿,私底下仿佛有些牵连。一想到怀真,小唐心中竟无端乱跳,眼见已经到了寝宫,便说道:“先生既然神机妙算,可知道逆天而行的后果如何”竹先生顿了顿,道:“我一生并无别的牵挂,只一个徒儿。最惨的下场,大概莫过于你恩师那样罢了,我自忖纵然是死,也不至于如他一样,选择那种肝肠寸断的法子。”小唐听提到林沉舟,胸口隐隐作痛,然而心念一动,便又问道:“恩师聪明一世,最后却竟绝意那般狂儒醉剑铁八卦,如今狂儒已去,先生又要涉足朝堂不知醉剑,又如何呢”竹先生闻言,微微一笑,道:“他连我也有些猜不透他要如何了。”小唐想到昨夜永福宫之事,却不便跟竹先生提,拧眉飞快一想,就问道:“先生曾算我跟怀真有系红线之缘,不知这缘,可会至白首偕老么”竹先生转过头来,盯着小唐看了会儿,摇头道:“照我先前所算原本不会。你同她虽然有缘,但红线希微,缘法浅薄,只怕毕竟中道殂谢。”小唐的心“砰”地一声,像是停了一刻,只顾睁大双眸,定定地看着竹先生。竹先生却又点头,叹道:“然而你同她的命数皆乱,后事如何,且看你们自己的造化罢了。”此刻已经到了寝宫门口,小太监入内通报,便传了两人入内。、第 229 章因借着给成帝看病的名头,小唐领着竹先生,进殿面君。寝殿榻上,成帝此刻恢复了几分精神,抬眸看着他两人,对竹先生道:“朕听闻你先前不是出京去了如何这会儿又回来了”竹先生道:“回皇上,因路上遇了事,只得返回。”成帝道:“哦遇上何事了,竟能逼得你复又回来”竹先生虽然听问,却沉吟不语,太医院使在旁听着,因小声提醒道:“先生既然回来,不如也给皇上诊一诊”竹先生抬头看了成帝片刻,见老者苍苍,虽威严如昔,却依稀透出几分枯朽之气,竹先生便道:“不必了,诸位大人都是医术精湛、出类拔萃的医者,实在不必我画蛇添足。”太医院使因不言语了。成帝瞅了竹先生半晌,便挥手道:“你们都退下罢了,朕同竹玄自在说两句话。”众人闻听,这才纷纷退了,小唐朝上行了礼,也便退出。成帝竟未曾拦阻,等众人都退了,成帝才望着竹先生,道:“朕记得你,昔日你在太子东宫,为辅佐太子的,后来不知为何竟急流勇退了。”竹先生道:“草民也不敢瞒着皇上,委实如此。”成帝点头道:“先前听说肃王府内有个高人,朕就知道是你,只是为何你竟在肃王府,却并没去太子府呢,莫非已经绝弃故主了”成帝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