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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知半解罢了横竖碍眼的人走了,这会儿”因见暖阁中再无别人,他便抬腿将房门关上,顺势抵在门扇上,低低说道:“看样子不必等晚上了”、第 230 章且说在宫中,内侍来报,说被囚的淑妃吵嚷不休,成帝又因听了竹先生一番话,想起旧事,不由既伤且怒,便含怒说道:“把那贱人带过来,朕亲自审问。”当下有太监前往,顷刻就带了淑妃进殿。此刻淑妃,早已非昔日那总是仪态万方贵不可言的贵妃娘娘了,头发散乱,也无任何妆容,身上的华服也都被剥去,只一身简素,失去了昔日的荣华装扮,看来便如一个年过半百的可怜妇人,被两个内侍一放,竟站立不稳,便跌坐在地上。成帝冷眼见她这样凄惨,便哼了声,道:“听闻你总是在叫嚷要见朕你却还有何话说”淑妃跌在地上,缓了口气,才抬头看向成帝。四目相对,淑妃凝眸看了成帝片刻,才柔声问道:“皇上的身子可还好”成帝觑着她,冷笑道:“还未被你害死,你是不是觉着有些遗憾”淑妃闻言笑了笑,道:“臣妾从来都是心向明月,虽然明月只向沟渠,但臣妾又哪里舍得害死皇上呢不过是皇上薄待太甚,故而逼得臣妾无法罢了。”成帝听了这般无理的话,冷道:“这么说,你跟肃王联手谋逆,倒是朕的不是了”淑妃摇头道:“臣妾又哪里敢怪皇上只不过,昨儿之事,都是臣妾一时想不开,才犯下大错,至于肃王,不过是被臣妾连累的罢了,他好歹也是皇上的儿子,求皇上看在血脉的份儿上,饶恕了他罢了。”成帝道:“朕的儿子,竟想要害死朕,你说倒要怎么饶恕呢”淑妃哀哀看着成帝,道:“这不过都是臣妾的主意,肃王只是被迫罢了,有什么罪责臣妾都担着就是了何况如今太子已经殁了,皇上只剩下两个儿子,好歹放肃王一马。”成帝眉头微蹙,仍是冷道:“他若是犯了别的罪,倒也使得,然而偏生是谋逆大罪,又叫朕如何饶恕,有道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若放过了他,以后人人效仿,国又何以为国,法又何以为法”淑妃听了这一番话,眉峰曲起,望着他问道:“皇上,是铁了心要肃王死了”成帝漠漠然道:“是你跟他自寻死路,怪不得朕。”殿内一时无声,淑妃垂下头去,静思片刻,才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臣妾十四岁入宫,这许多年来,始终一心只向皇上,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成帝听她仿佛有哀怨之意,便道:“咎由自取,夫复何言。”淑妃却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听来却极诡异,成帝闻声,不解她又是怎么了。却见淑妃忽地说道:“你当真以为,我是来给肃王求情的”成帝一怔,拧眉看她。淑妃笑着缓缓抬头,脸上却毫无幽怨之色,反是微微自得的笑意,望着成帝道:“皇上你如今还不懂么我如今自然是败了,然而皇上,难道就是赢家”淑妃说到这里之时,眉端一挑,含笑的眼尾多了一丝妖媚之色。成帝心中一震,双眼眯起,沉沉看着淑妃:“你想跟朕说什么”淑妃极慢地吐了一口气,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身上灰烬似的,方慢条斯理说道:“肃王的确是臣妾生的,然而他难道不是皇上的血脉到底还是皇族的人,他又不跟着臣妾姓付,他是姓赵的你们姓赵的自个儿反自个儿,自相残杀,又跟臣妾又何关系”淑妃的口吻竟然十分轻蔑,略歪着头,挑衅似的看着成帝。成帝双眼微微瞪起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淑妃。淑妃瞧出他面上的愕然,抬手掩在唇边,仰头又笑几声,道:“皇上杀死自己的儿子,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倒真真儿地叫臣妾觉着好笑可笑的是,皇上你仔细数过不曾皇上一共有几个儿子被您亲手杀了的,又有几个呢”成帝身子一颤,竟不由地后退一步,却又生生停住,咬牙道:“你不必妖言蛊惑,朕何曾有亲手杀过”后面几个字,却竟说不出来。淑妃仍是带笑看着成帝,眼里迷迷醉醉,不是看着自己的仇人,却竟像是看着自己的情人,淑妃道:“我仔细想了想,为何我这样喜欢皇上说到底,是因为我跟皇上乃是同一路的人罢了,都是绝情冷意的人,为了自个儿就什么都能舍弃,不管是自己的儿子也好还是自己的女人都好”成帝听不得这些话,忍不住喝道:“你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朕必会让你死的苦不堪言。”淑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苦不堪言这几十年来深宫之中,眼看着你迎新弃旧,不亦乐乎,可知道我每时每刻都是苦不堪言”成帝动了真气,喝道:“你是疯了”淑妃挑唇,不顾一切似的说道:“我自是疯了,喜欢上你,便是疯了之初罢了。当时皇后曾对我说过,皇上的心,绝不会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但是我却蠢的觉着,可以试着搏一搏,那时候,皇后因看破了你,便一心只在太子身上那件事,她本来不愿插手,然而实在是皇上太喜欢德妃那贱人了,偏又有那种传说,所以她才肯跟我联手,哈”淑妃说到这里,又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寝殿之内鸦默雀静,只有她诡异的笑声隐隐回荡,仿佛也把帷幕底下积沉多年的尘埃也掀了起来,空气之中充满了旧日艰涩难言的气息。成帝心中鼓噪,却只静默无语,只森森然看着淑妃。淑妃止住笑,道:“皇上应该早就心知肚明的了,我为了争宠,皇后却是为了给太子争宠只可惜,我们两个人费尽心机,居然两个人的心机都落了空,皇后因为那件事,几十年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抄写经书,只为了赎罪,或者给太子祈福,但她又得到了什么最终太子还是曝尸荒野,而我呢我当然不会在意肃王到底得到皇位或者得不到我在意的,自始至终都是皇上的心而已,但直到现在,我却也明白了,原来我跟皇后,却没有谁比谁更可怜的少些,都是一样的输家罢了。”成帝闭了闭双眸,旧日之事,纷纷在脑中掠过,出京的太子,自焚佛堂的皇后以及昔日那个温柔却不失刚毅的女子他曾有繁华天下,也曾有所爱之人,所宠之子,如今,他们却一一先他而去与此同时,淑妃目不转睛地看着成帝如今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个皮相枯槁,鸡皮鹤发的颓然老者,然而在淑妃的眼中,却仍是昔日进宫之初,一眼望去,那相貌堂堂,威严尊贵的天子,当他凝眸看向她的第一眼,或许是心中太过震慑,竟从那双极慑人的双眸之中,读出了只属于她的无限情深从此,竟如陷于网中,便是一生。谁知道那只不过是一相情愿的错觉而已,而她竟用了一生,才懂得这个无情的真相。淑妃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仿佛要把心头的不堪也都散去。淑妃又笑了声,道:“不过,我比皇后要幸运些,我并不是那爱子如命的母亲,所以不至于如她似的,在皇上面前苦求到尘埃之中,再绝望断念。对我来说,一个肃王或者十个肃王,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既然要杀了他们,那就杀好了”淑妃冷哼了声,笑得恶毒而快意。成帝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蓦地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淑妃的脖颈,道:“你这毒妇”淑妃被迫抬起头来,双眸却仍是死死地看着成帝,虽然痛苦,却仍是嘴角抽搐着挑起,道:“为何我是毒妇我又不曾杀害自己的儿子,下令动手的咳,可是皇上我是毒妇,皇上又是什么”成帝的手微微颤抖他年青时候,是能纵横马上,率兵打仗的皇帝,自有一身武功,此刻虽年迈,但手劲也是非同寻常,成帝竭力克制,才不曾让自己捏碎了淑妃的咽喉。淑妃见他眸子之中火焰闪闪,她却无端地喜欢起来仿佛又看到了那年青的成帝,也是这样,眼中带火看着她,走到跟前儿,问她的姓名。那是她一生之中最快活的时候。纵然此刻死在他的手中,也是甘心情愿的。淑妃咳嗽了两声,才悄声又说道:“皇上恨我么不错能让您记恨着,倒也是臣妾的荣幸。毒妇这称呼极好,我是毒妇,皇上是独夫岂不是跟皇上您很相配,毕竟,太子,肃王,两个人不,不对还有一个也终究是给皇上害死的”这话无比刺心成帝只觉得自己捏着的,是一条毒蛇,心底悚然,手一松。淑妃浑身脱力,复跌在地上,咳个不停。成帝指着淑妃,道:“你、你”这一刻,成帝竟有些窒息,被迫张口,吸了两口气,才缓过劲来。看了淑妃半晌,成帝终究慢慢地平静下来,便道:“很好,朕明白你的心意了。”淑妃听见他的声音已然平静,便抬起头来。此刻成帝微微仰头,脸上复又出现那种倨傲睥睨之色,眼尾淡淡扫了淑妃一眼,道:“昨夜你想借良妃之手害朕,多半也是嫉妒她得宠,故而想一箭双雕是么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朕会留你性命,让你好生看着,朕会如何地宠爱她比宠爱任何人都宠她,而你不过是”最后一句,成帝微微俯首,盯着淑妃双眸,面上虽含笑,眼底却冷酷如昔。淑妃一震,脸上的笑果然僵了,成帝瞧得明白,便道:“来人,带她下去,好生看着,不要叫她死了。”淑妃竟说不出话来,内侍们上前,把淑妃架住离开,淑妃将被带离,才含怒带怨地叫道:“你会后悔的独夫你一定会断子”内侍们魂不附体,不等淑妃叫完,慌忙将她的口死死堵住,而成帝转身负手,再也不看一眼。成帝召见了淑妃之后,复歇息了片刻,想到淑妃之言,心中波澜仍在,便问应含烟的情形,内侍说她已经无碍。成帝略松了口气,这会儿,小太监来报,说是竹先生进宫见驾。成帝闻言,心复又悬起,竟无端地有些紧张,手握着榻边儿的扶手雕龙,道:“宣。”一字千钧。小太监往外通报,声音一重一重地传了出去,成帝微微坐直了身子,仔细看向外头。不多时,果然见竹先生的身影出现,而在他旁边,跟随着一个看似十八九岁的少年,一身素衣,面容俊朗,神情漠然。成帝只看了一眼,心中便忍不住一颤,眼见两人走到跟前儿,竹先生见礼,那少年也随着行礼,举止循规蹈矩,仍是目不斜视,虽然是初次面圣,却通身的漫不经心,波澜不起似的。成帝盯着张烨看了片刻,便问竹先生道:“就是他了”竹先生点头,道:“这是小徒张烨,自小跟在草民身旁,未免不知礼节,请皇上见谅。”成帝道:“不必多礼。”又对张烨说道:“你上前来,让朕仔细看看。”张烨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蹙,竟不愿动,竹先生转头看他,道:“去罢。”张烨默默地抬眸,同竹先生对视一眼,才终于转身,向着成帝身边走了几步。成帝凝视着张烨,道:“你今年多大了”张烨道:“不知道。”成帝眉头一蹙,声音微冷,道:“不知道”张烨淡淡说道:“我从小跟着先生在山中,山中无甲子,岁月不知年,所以不知道。”竹先生在后听了,也皱了眉。不料成帝却笑了起来,又笑看张烨,道:“既然如此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了么”张烨沉默不言,恍若未闻。成帝仔细打量他的眉目,声音温和了些,道:“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你如何认定,你是朕的皇太孙”张烨听了这句,才蓦地抬眸看向成帝,原本漠然的脸孔上多了几分怒意,竟然说道:“我并不觉着我是皇上的什么皇太孙,我只是才知道,我是有父母的我只是我母亲的儿子,不是任何人的什么劳什子皇太孙。”张烨说到最后一句,眼睛之中,已经水火流动。竹先生知道他心中愤懑,本要拦住他,然而听了这一句,张了张口,却又无声了。成帝诧异之余,也有些无言,却竟不见怒意。半晌,才又说道:“你果然见过你的父亲母亲了”张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索性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我是见过了,不过,是在我父亲快死的时候我才见过的至于我母亲”张烨说到这里,终究忍不住,眼中泪光一闪,忙仰头,却已经来不及了,眼中的泪如雨珠一般坠落下来。张烨张口不能言,片刻,才抬起袖子擦了擦泪,又冷笑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跟你半点儿的干系都没有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把我拉来,是想认回我却又不敢信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来考问我我倒是不妨告诉你,我不稀罕你们的什么皇位王位,只要你好端端地把我的父母还给我”张烨说到最后,忍无可忍,竟是吼了出来似的,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寝殿之中如此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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