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回来了,如何又是这般古怪如何众人竟像是不认得我了”小唐听她说完,忍不住也有些骇然之意。静默良久,小唐才哑声问道:“你你又如何知道我即将出使新罗”他的声音微微低沉,又带一丝难以形容的沙哑,却如此清晰。怀真的心陡然大跳,仿佛有人在心口上狠狠扎了一下似的,痛的伸手捂住了心头。低头垂眸之时,再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听他仿佛起身,将她拥住,声声呼唤。怀真的心绞痛不已,所见所感都越发模糊起来,她唯有死死地揪着小唐的衣襟,拼着那刀剐似的痛,咬牙道:“别去新罗唐叔叔,别去”蓦地,所有的痛楚在瞬间抽离,仿佛连身子也不负存在,怀真自觉如惊鸿片羽似的,飘荡而起,所有的亭台楼阁,以及那令她眷恋的容颜跟他手底的温热尽数不见了。再醒来之时,却见床边上围着好些的人,怀真茫茫然,一瞬间竟全不认得那许多面孔,只听得那一声声哀哀带泪的唤道:“阿真阿真你不要吓唬娘”又有人哽咽道:“妹妹快醒醒”还有人担忧地望着她,轻声唤道:“三少奶奶”怀真乍然听了这个称呼,才醒悟过来,竟猛地支着身子,胡乱挣扎着要坐起来。李贤淑正在她的身旁,见状忙抱起来,道:“阿真你怎么了,可是要什么”怀真瞪着眼睛又看了一会子,才唤道:“娘”李贤淑搂紧了她:“好孩子,你吓死娘了。”怀真被她搂在怀中,眼睛一闭,复又睁开,这才细看眼前众人。却见在床边上站着的,分别是张珍,应玉,骋荣公主,丫鬟扶着唐夫人,韦氏跟应佩,而在李贤淑身侧的,却是个意料之外的人,竟是竹先生,身后站着赵烨。怀真统统仔细认了一遍,心中隐约明白过来,心头的急跳才有了几分平缓,只仍不能出声。这会子丫鬟把熬好的汤药送上来,韦氏亲手接过来奉上,李贤淑便喂给怀真喝,怀真吃了两口,心里那股寒凉之意才逐渐退了。她既然醒过神来,又见众人都揪心看着,暗中吸了口气,才若无其事地说道:“我现在好了,倒是让你们都受了惊恐,若一直都守在这里,可叫我如何安心”说着,便道:“不知敏丽姐姐跟孩子如何了”唐夫人道:“他们好得很,只是你姐姐还不能下地,把她急得不成,非要来看看你呢,是我们死劝着住了。”怀真松了口气,便道:“若是叫姐姐也来,我就罪过了。如今我好了,太太也快去歇息,待会儿我自去请安。”唐夫人见她这般,泪早就流了下来,又不好当着她的面儿过于伤悲,便点了点头道:“好歹亲家母在这里,我就躲个懒罢。”到底就叫丫鬟扶着,自回去了。怀真又看张珍:“容兰姐姐呢先前见她也在。”张珍忙道:“妹妹何苦惦记着她自己且安生休养着要紧。”应玉也对怀真说道:“你就是爱操心,容兰是有身子的人,先前站了半日,我们早劝着她回去歇息了,才叫大元宝留在这里看望着。”怀真微微一笑,对张珍道:“我没事了,你且也快些回去是正经,别叫姐姐担心,何况这里许多人呢,竹先生也在,又怕什么”张珍不肯离开,摇头道:“好歹我看着是心安的。”怀真转头看应佩,道:“哥哥替我劝劝他这会子他很该回去陪着容兰姐姐才是。”应佩无法,又怕怀真多操心,便拉了张珍出门,自去劝说。这会子应玉道:“我家里没事儿,狗娃儿我也带来了,奶母看着,你不用赶我走了,索性多陪你几日才好。”却听骋荣公主也道:“我倒是要告辞了,改日等三少奶奶再好些了,我再来探望。”怀真听了这一声唤,才想起来方才她半昏半醒中,便是骋荣唤了自己一声,便又转头望她,道:“公主恕我无礼,不能下去相送了。”骋荣见她脸色仍旧雪白,虽看着是极柔弱的,偏透出一股温和坚韧之感,骋荣便一笑:“你且保重身子是最要紧的。”韦氏便道:“我替怀真相送公主。”应玉也陪着一块儿,便送骋荣去了。这一刻,屋内终究只剩下了赵烨,竹先生,李贤淑,三个陪着怀真。怀真问道:“怎么连先生也惊动了”竹先生还来不及说话,李贤淑道:“是世子来探望你,见你晕了,即刻就去请了先生而来。”赵烨却看一眼竹先生,因道:“我先前来探望的时候,也只跟着岂不是省事”竹先生不答声,怀真道:“又劳烦烨哥哥跟先生了。”赵烨道:“又说见外的话可知只要你没事,便谢天谢地呢”赵烨说着,便看竹先生,又问道:“方才人多,也没细说师父行事倒也太惊世骇俗了,做什么用那么长一根针,刺妹妹心口呢”怀真听了一惊,不免莫名。李贤淑察觉她抖了抖,便也念佛叹气地说道:“方才的确是把我吓的魂也没了,若不是佩儿拦着我,我必然不依的只不过到底灵验,才扎了一下,你便醒了。先前可知如死过去了一般身子都有些僵了”说到这里,便后怕起来,情不自禁地又泪雨滂沱。李贤淑倒不是说假的,府内原本有几个给唐夫人看病的老太医,因怀真晕了,便忙请来,谁知众人探了脉息,都觉得那脉像细微,若有似无,甚至连那皮肉也有些冷硬似的,因此个个束手无策。李贤淑差一点儿就开始嚎啕大哭,连应佩等众人也都受不住都知道怀真必然是因小唐噩耗之故,只是因唐府内,上有唐夫人年老体弱,下又有敏丽正是紧要时候,故而怀真内敛自持,照顾上下,不露分毫。只是那心弦绷得太紧,毕竟不是好事,这会子必然是强弩之末,故而才倒了下去。正在众人都无计可施的当口,亏得赵烨来到,见状急忙安抚众人,又叫人回府,把竹先生飞快揪了来,这才山穷水尽之时,于柳暗花明里又得了一条命。怀真因赵烨说“用长针刺心口”的话,便想起在那半梦半迷的光景里,她正跟唐毅说话,忽地心口剧痛才回到此处,瞬间竟是惘然起来。竹先生见赵烨跟李贤淑说罢,便道:“我若不如此,她怎能从那迷津里回来只怕陷在里头,一生也醒不过来。”怀真心里一动,还未出声,赵烨问道:“什么迷津”竹先生摇了摇头,皱眉道:“不过是孽障幻觉罢了。”赵烨嗤之以鼻:“又来了,我不懂这话。”竹先生却道:“你自也不必懂最好,只要明白,我若不如此施为,你的怀真妹妹,便一辈子也醒不过来。”赵烨听闻此言,才无言以对,只翻了个白眼罢了。李贤淑也不明白这些话,横竖怀真已经醒来了,便不跟竹先生计较。不料怀真问道:“先生,我若困在那迷津里回不来,又如何”竹先生一怔,赵烨也看向怀真,有些不解:“妹妹胡说,你不醒来,可要急死我们不成”竹先生却明白怀真的意思,道:“那不是好玩儿的,似假非真,只怕迟早晚迷了心智,把你自个儿都丢了。”怀真呆呆听了这几句,也无话可对,只道:“然而那儿,却如真的一般,且那里,也自有唐叔叔在”李贤淑闻听这两句,只当是鬼话,复抱紧道:“真真儿的瞎说了,那里可也有你的爹娘兄弟有这一起子围等盼着你醒来的人么”李贤淑自是无心的话,然而听在怀真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那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竟也抱住李贤淑,哭道:“娘”竹先生跟赵烨对视一眼,两个见状,不便在跟前儿,正欲出外,外间丫鬟道:“应大人来了。”一语未罢,就见应兰风脸色惶急,从外进来。师徒两人见了,正好儿便出去了,应兰风也顾不上寒暄,只一径地来到床边,道:“先前在宫内不得出来,才出来就听报信儿说怀真晕了可怎么样”李贤淑擦了擦泪,便道:“亏得世子请了竹先生来,才救醒了阿真。”应兰风忙靠前相看,眼圈儿亦是红的。目光相对,应兰风便叹道:“好孩子,我也知道你心里必定难过,然而你毕竟还有爹娘在,可也要为了我们着想着想。”说着,便把怀真抱入怀中。依靠应兰风怀中,怀真无声又落了会儿泪,才问道:“爹入宫去是有什么急事么”应兰风想不到她问的是此事,擦了擦泪,便低声道:“皇上病危不支,故而传一干大臣入宫三日后便要传位给太子殿下。”怀真道:“有没有说三爷的事儿”应兰风一顿,旋即叹道:“说过,太子殿下已经派了凌指挥使,大理寺梁督办,兵部卫将军,礼部数人,还有你唐绍跟你表哥也随行,带人紧急赶往长平州。同时调动长平州十万边防军,陈兵边界,一旦查明是新罗所为便即刻踏平新罗全境。”说到最后,也微微地磨了磨牙,显然十分之恨。怀真鼻酸难当,强忍着泪,伏在应兰风肩头,不免想起方才昏迷之中那些所见所感。此刻,因见李贤淑起身出外,室内更无他人,怀真便敛了心绪,轻声问道:“爹先前我叫爹拿到手的那个噬月轮,爹还好生收着么”应兰风道:“好端端收着呢,如何”怀真定定地看着前头,半晌才道:“我想要爹把它给我可好”应兰风微微踌躇:“给你自然使得,只是为何在这个时候想要那东西呢”怀真咬唇道:“我、我尚没想清楚,爹只先把它给我罢了。”应兰风握住她的手,细细打量了半天,终于一点头:“好。”、第 278 章次日,应兰风果然又亲自过府一趟,把噬月轮交给了怀真。应兰风又对着怀真叮嘱了几句,末了道:“阿真,爹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不管如何,且记得你还有爹娘、兄弟姊妹的”也并未多说,点到为止罢了。怀真早已明白,便点头答应着。应兰风终究放心不下,又劝她回应公府住上两日,怀真道:“这府内走不开,敏丽姐姐需要人照料,太太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何况娘也每天都过来爹放心就是,我都理会得。”应兰风生怕怀真受罪吃苦,原本在他眼中,便始终都是娇滴滴的小女孩儿,谁知嫁了过来,竟变得这样无所不能似的了。虽这会子遭逢常人不能容忍之大变,她竟仍能撑着,上照顾婆母,下照料姑姐于这柔弱之中透出常人不及的坚韧刚强来。应兰风望着怀真,此刻也不知是要欣慰,还是心酸,末了只道:“倘若累了,切记的好生歇歇,别只苦了自己,不管你当自个儿是什么,你从来都只是爹跟娘的心头肉是爹娘最疼惜的珍爱宝贝。”怀真微微点头,便静静地靠在应兰风肩头,这一会儿,竟像是昔日在泰州时候,她还是个那刚刚苏醒了的、懵懂柔弱的女孩子,发誓要守护前世今生最不能或缺的家人然而如今,万万料想不到,她想要捍卫守护、不可或缺的,已经不止是父母兄弟们应兰风去后,怀真便把帕子打开,将那噬月轮取了出来,放在眼底细细看顾。谁知才看了一会儿,双眼只觉得发晕,胸口略有些闷,除此之外,却并没有什么其他。怀真索性举起来,放在眼前端详片刻,又用手认真摩挲,仍是瞧不出什么端倪。怀真翻来覆去细看了半晌,心道:“果然是不得其法么改日是不是要请教请教竹先生才好”又思量了半天,才终于把这东西又收了起来。话说这两日里,因小唐之事传开,那些素来相好的仕宦权贵之家等,纷纷遣内眷前来问安抚慰。唐夫人因太过伤感,竟不大肯见人,只略应付了几家,便又病倒了,敏丽因才生产了,何况又曾是出嫁女,自然也不能应答,因此唐府之中竟只剩下了怀真一人独自撑着大局。怀真本以为自己会悲伤欲绝,痛不欲生,可因要左右应酬,免得失礼于人,因此竟并无空闲伤怨。于怀真而言,其实倒也恨不得就这样周旋妥当,不留一丝空闲才好,因为这般,才不至于又得空胡思乱想罢了。那些来往的众位夫人太太,奶奶姑娘们,多半也只说些安抚的话,又道:“还请不必过于悲伤,或许不真唐大人一看就知道是个福大之人,必然不会有事。”众人本是一心安慰,故而竭力往好的地方说,怀真耳中听着,听得次数忒多了,不知不觉也让自己顺着这样想,因此那悲绝感伤之意,竟如被无形的石头压住了似的,不敢叫它露头。何况唐府之中,怀真自也要安抚唐夫人,且敏丽又是刚生产的人,更加不能过于伤感,怀真每每面对,便也只是喜喜欢欢,只说些光明敞亮的好话,又总是夸赞婴孩可爱非凡。敏丽私底下虽然悲感,然而一来有怀真安抚,二来又有麟儿在怀中,因此便也敛了那悲伤之意,只也振作精神,先养身子罢了。这一日,门上报又有人前来,却是凌大少奶奶林明慧跟清妍公主两人。怀真听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