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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堤坝,堪堪挡住底下那些汹涌澎湃的暗流罢了。天气日渐热了起来,因南边儿的时疫传开,京内众人有所耳闻,都也严加防范起来,那各色香料顿时又供不应求起来,尤其是郭建仪跟怀真曾说起的那灵虚香,更是价钱涨了几倍,如此还有人买不到呢话说虽然张珍并没对百香阁的人透露是谁给的香方,但这些生意人从来都耳目灵通,手眼通天,又加上怀真先前就曾因宫内珍禽园之事声名大噪过,张珍偏又跟她交好,因此这些人早就暗中猜到底细了。也不知是谁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知道这预防时疫的香方,怀真手中却有,只不过一个是古方,一个是竹先生给的书上才有记载的,因此他们摸不着头脑,只求张珍罢了。怀真本不在意这些,横竖是合伙罢了,然而才要答应张珍之时,无端端竟想起来昔日,头一次要跟百香阁合伙时候唐毅曾跟她说过的那些话心头一动,便迟疑起来。且近来那灵虚香百香阁卖的甚贵,怀真思来想去,终于对张珍道:“我是有两个方子,只不知有没有效用,若要拿出去用,倒也使得,只答应我一件事,不许卖的贵价,既然是疫情,自然是要人人无恙,才保平安。”张珍明白她的意思,回头同百香阁的人说明了,岂料那些人果然是正经精明的生意人,因苦笑说:“低价倒是使得,只不过倘若用的香料贵,那卖的价贱,岂不是叫我们做亏本买卖”怀真也知道他们所言非虚,因对张珍道:“你且别急,小表舅拿了那两个香去,还不知有没有用,我近来正也在想新的方子,终究要找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才好。”张珍自然唯她的话是从,当下便回到百香阁,同那主事的人说了怀真的用意,谁知那主事的人笑道:“是是,并不着急且把此事放一放无妨的。”张珍听了,一则放心,一则有些意外,原先这人还十万火急似的催促着他,竟是半分儿也不肯耽误一样,如今却怎么忽然一反常态然而如此,倒也罢了,横竖不必再为难了。张珍心宽,才要告辞离开,忽然那管事的人将他拉住,因咳嗽了声,道:“珍哥儿,我还有一件事,须得求珍哥儿帮忙。”张珍奇道:“不知何事”这周管事便笑道:“我听说,贵号中还有一个奇方,里头有一味极难弄的曼陀罗的”原来周管事虽知道怀真是张珍背后之人,但因怀真的身份因此一直以来从未当着张珍的面儿挑破,只做不知道的罢了。张珍因他连那两个防时疫的古方子都知道了,因此忽然提起这一句来,也不觉惊讶,只笑问道:“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我都不知道呢。”周管事笑道:“我们做生意,都是有六只耳朵的,就算是地缝里说话,都能听见一句半句呢,只求珍哥儿,发发慈心,把这方子给了我罢,急着要救命的,不管多大价钱都使得,其他的方子倒可以先放一放。”张珍见他要的如此急切,心中一转,道:“我不能轻许你,且让我想一想再说。”周管事握住手儿,恳切说道:“万万放在心上,速去速回。”百香阁虽跟张珍熟络了,但这周管事是百香阁里头一个顶用的大管事,虽然自来亲切,却不曾如今日这般张珍难辞其情,便含糊应着,先告辞了。其后,张珍果然便来到应府,因问起怀真这“曼陀罗”香的事来,不料怀真听了,脸色不太自在,便说:“哥哥可问他从哪里听来的了”张珍如实回答,怀真见对方语焉不详,她自己却清楚,这曼陀罗香,她只制过一次,就是当初在唐府长房之中,因被那恶毒的仆妇嚼舌,故而才造出来制她此事说起来,只有敏丽跟她自个儿知情,除此之外,连唐毅也不曾告诉,却怎么会给这百香阁的大管事知道怀真琢磨了会儿,便对张珍道道:“哥哥,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只因这香有些古怪,倘若落入来历不明的人手中,或者这人是个心术不正的,只怕会害了人。我不做。你回去,也只对他们说,并不曾听闻此事,别叫他们再觊觎着,纠缠不休就不好了。”张珍见她郑重其事这么叮嘱,便忙点头如小鸡啄米,当下去了,此后果然并没再提。只因此宗,怀真有些疑心:这曼陀罗香之事,她自诩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绝不会被人看出端倪来,若说透露风声,她自己并没有对人说过,剩下的便只有敏丽了可敏丽又是个谨慎之人,当初因她制此香,敏丽还有些为她担忧,不肯她做这种有害之物出来,自然也不会对别人多嘴此事怎么又会叫一个唯利是图的生意人知道呢怀真便暗暗打定主意,想着等进宫之时,当面儿问一问敏丽。谁知不等她进宫,便又有人找上门来,这一次,却不是别个儿,正是那个久违了的人物。门上来报,当那个再熟悉不过、却恍若隔世的名字自丫头口中说出时,一刹那,怀真几乎懵住了,呆了半晌,才生生地挤出两个字来:“不见。”、第 328 章且说丫鬟急急来报:“姑娘,门上小厮说、唐府三爷来了。”怀真正思忖事儿,起初竟未醒悟说的是何人,只把眼一看,没有言语。丫鬟本有些惊喜惶惑之色,见状忙垂了头,重又说道:“是礼部的唐尚书大人,说是要见姑娘”怀真这才明白过来,当下脸色飞快转白,却仍是端坐如槁木死灰。她呆呆地看了这丫头半晌,瞬间,心底竟无端端地翻出那日,在唐府的梅花林之中,那冰天雪地之境,是他一句“以后别再来了”,那一股透骨彻身的寒意,仿佛把人也生生地变作冰塑雪雕、摔在地上立时便会粉粉碎一般,至此想起,仍如身临那冰雪之境,不堪回首。本以为今生最后一面,便是那次相别。那丫头见她不答,怯怯唤了声:“姑娘”怀真方回过神来,便漠然道:“见我做什么不见。外头的事儿有大爷跟义兄在,叫他们自去招呼。”丫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答应着自去了。怀真坐在炕上,无意识抓了一把花片子,窸窸窣窣地便捏碎了。正在怔然,那丫头却去而复返,道:“姑娘门上没敢拦着,这会子已经要进来了”怀真蓦地抬起头来,眼底掠过惊慌之色:“什么话”小丫头道:“这会子大爷不在家里,王公子也出外有事了,多半是因为这个”怀真心头焦虑起来,其乱如麻,忙喝道:“快去把人找回来,不管是哪个都成再拦住他,只说我、我病了不见客”那丫头见她一反常态,不似平日里温和晏晏,不敢多话,忙退了出去。怀真正焦急,谁知偏透窗传来低低一声:“唐大人。”像是见了人来,故而行礼。然而对方却一声也没响。怀真闻听,心头无端惊怯非常,通身竟有些发起抖来,花瓣儿自手上纷纷坠落。最终一撒手,丢开那些花儿,便下了炕。胸口兀自有些起伏不定,她呆呆望着门口,猛然后退两步,左顾右盼,却无路可逃。怎能想到,他说来就来本来当那日在唐府他一句话后怀真只当此生再也不会跟他有什么交际了。李霍灵前大哭一场,是哭李霍,也像是哭以前的自己、以及那阴差阳错夭折了的姻缘。可纵然心里仍有不舍,毕竟也要放手,何况家中亦有亲人,更有小瑾儿在。故而打起精神来,把先前诸种恩爱情深都死死压住,半点儿也不敢想起来。因此才能支撑着过了这数月。送别李霍那日之后,她也曾听说,唐毅来过,然而连应兰风也没见一面儿,便自行离去了。可见他已经决断至此。再加上后来,那种种的流言蜚语,一会儿说他要另取贤妻,媒人们云集唐府;一会儿说他宠爱王浣溪,大概要抬举她这些话虽然没有人敢当面儿跟她说,可经不住那些丫头们私底下议论,也有些只言片语落在她耳中。倘若认真思量起过往来,再认真计较起现在来这会子,哪里还有一个活生生的应怀真在她面上对谁也是微笑如昔,仿佛无伤无悲,安静度日,只自己知道,心早如枯槁朽木一般。哪曾想到,他竟还会登门来见所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此刻,真恨不得有飞天遁地之法,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才好。然就在怀真心中掂掇的功夫,听得丫鬟门口说:“唐尚书大人到了。”说话间,便见那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怀真只扫了一眼,恍惚中看见那道影子,便早垂下眼皮儿,也不曾细看端详,只屈膝行了个礼,道:“不知唐大人亲临,还请恕罪。”纵然尽量压抑,声音里依旧隐隐透出几分颤意。怀真听在耳中,那手也忍不住有些压不住,暗恨之余,只自欺欺人的想,他大概听不出来,纵然听出来或许也不会留意罢了。因她垂着头,目光所及之处,便看见蓝灰色的袍子一角,在眼前荡过。来人便停了步,道:“免礼。”怀真听了这一声,暗中握了握手,整个人反而极快地镇定下来,垂眸漠然看着那一角袍子,口中淡淡问道:“不知大人来见妾身有何要事然而毕竟有碍体统,还请大人出外,自同我兄长说话罢了。”话音未落,那蓝灰色绸子角儿一动,便从眼前消失了。怀真怔住,旋即闭了闭眼,才松了口气,就听他气定神稳地,沉声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怀真还以为他果然二话不说去了,闻言蓦地抬头,却见他后退了步,竟自顾自坐在了身后那金丝楠木的圈椅上,扬首垂眸,正也打量着她。不期然间,目光相对,却见他依旧如昔,容颜威仪,均都仍叫人无法直视,且气势竟更胜从前,怪不得门上的人都不敢拦着怀真几乎无法想象自个儿此刻是何神情,想必是极丢人的再加上身上这幅不成体统的打扮跟他相比,果然又是如灰如土,更没有样子了。原来这数月来,她孤居内宅,只顾照料孩子,调香看书,纵然有些来往看顾探望的,都是亲眷诸人,不用十分避忌,因此并不似昔日一样的认真妆扮。此刻,也不过仍是一身旧衣,仍是因李霍之事,通身便更没有一点颜色衣裳,只因近来天气渐热,便换了梨花白的绫子衣,底下是淡孔雀蓝的绢布裙子,却都是昔日旧衣。头发也只散散地挽了个随云髻,别一根乌木簪子,青丝中间,缀着朵小小的攒珠镶银素色珠花。面上更一色素净,脂粉不施,如此惫懒散漫的家常模样,放在以前,倒也使得,但如今何况正经说来,他如今已是这样的一品大员,纵然是毫无瓜葛,彼此相见,却也要盛装打扮才使得。不觉眼角已经湿润,可越是无地自容,却反而自这绝望之中,生出一股执拗力气来,竟似要破罐子破摔了一般。怀真微微一笑,也随之后退了步,便挨在那炕沿上,也坐了,便垂了眼皮说道:“不知大人寻我何事”唐毅眼睛不离她身上,细细端详看着,却不答话。这会儿丫鬟进来奉茶,见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在炕沿上,却谁也没有言语,这室内的气氛又是如此不由畏惧起来,小心翼翼把那盏茶放在桌上,便忙退了出去。唐毅并不喝茶,连看也不曾看一眼,只是仍死盯着怀真。怀真虽不曾看他,也不曾听见他做声,却仿佛能察觉身上那股异样,被他注视,似无所遁形。她忍不住皱皱眉,抬眸看去,果然见他仍是望着自己:他想做什么是看她这会儿多狼狈不成怀真随手弹了弹发皱的衣角,便淡淡道:“大人若没有话,且请去罢。”唐毅看着她面上薄有愠色,才一笑道:“我有话,只是万语千言的,实在太多,倒不知从哪一句说起才好。”怀真不由瞠目结舌,不一会儿,脸上却有些红了,只皱眉冷看他说:“唐大人你说什么”唐毅却又敛了笑,顿了顿,只又问道:“近来可还好么”怀真越发冷笑,恼恨交加,很不愿再跟他说什么,便冷冷道:“不劳牵挂。大人若是有事,且请快说,若是无事,我便要送客了。”唐毅道:“是有事,你且别急。”怀真转开头去,只漠漠地看向桌上散落的花瓣,却是先前被她打散了的,零零落落,从桌上跌在炕上。唐毅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忽地问道:“如何不见小瑾儿”怀真张了张口,终于涩声道:“在奶母那里。”唐毅道:“可否让我一见”怀真虽一心不想跟他多话,恨不得立刻送客的好,然而听他这样说,却也没奈何,当初是唐夫人通情达理,才把小瑾儿交给她抚养,不然的话此刻还在唐府呢,又那里能拦着他看倒的确要成全才是。何况一想到小瑾儿,那气恼不由便消退了大半。怀真叹了口气,垂着头道:“自然使得,我叫人把他抱来就是了。”唐毅闻听,却道:“不急。”怀真不解:“什么”唐毅道:“待会儿再看也不急。”说话间,仍是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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