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听外头有人笑着说道:“哥儿醒了,又吵嚷起来,怕又是想念奶奶了。”丫鬟道:“先别进去三爷”正要拦着,怀真已经听见,便道:“是小瑾儿醒了么快抱进来。”于是帘子一搭,果然是奶娘抱着小瑾儿进来了,怀真迎上前,把那孩子抱了过来,见小家伙儿滴溜溜眼珠乱转,见了她,便眉开眼笑,讨喜的很。怀真笑了笑,道:“你乖乖的。”心中转念,便抬头看唐毅一眼,把小瑾儿抱着走到他跟前儿,轻声道:“您看一看这孩子罢。”唐毅正望着她跟怀抱中的孩儿,见状,便试着伸出手来,将小瑾儿缓缓接了过去。只见许久不见,小孩儿越发长开了些,凤头麟角,虎虎精神,正喜笑颜开地,忽然被唐毅接了过来,大概是猛然见了个“面生”之人,顿时睁圆了眼睛,敛了笑意,呆看了半晌,竟“哇”地哭了起来。唐毅正有些诧异地望着这小小孩子,心情微觉忐忑,又觉着有些奇异自打这孩子生下来,因怀真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当时他便全心留意怀真去了,是以竟不大仔细看这孩子,后来又因外头的事儿焦头烂额的,越发顾不上了乃至最后唐夫人不得不把小瑾儿给了怀真带,他心中倒也不觉如何。此刻猛然见了如此圆头胖脑,精神炯炯的可爱孩子,竟有些不真实之感这便是他的儿子正在认真打量,谁知这孩子猛地哭了起来,把怀真也吓了一跳,忙上前来道:“怎么了”唐毅原本还正心里微微赞叹,觉着果然不亏是自己的儿子,生得着实粉妆玉琢好个相貌,偏还是这样出色的精神谁知这样快便变了脸,哭的惊天动地,那声音直钻入耳朵,令人着实痛苦。唐毅忙道:“不知,我并没如何。”心中掂掇:难道是自个儿抱得太用力了,故而叫这孩子不舒服了么怀真见他似有僵硬之态,脸色也不似先前那样笃定淡然,却隐隐透着紧张之意,便忙把小瑾儿接了过来,在怀中抱着,轻轻地颠了两颠,又哄了几声,小瑾儿见换了人抱了,才终于停了哭,却仍是时不时地瞪着唐毅。怀真道:“好孩子,你怕什么那是你的”说到后面两个字,陡然停口唐毅在旁,正有些不自在,听她对小瑾儿说自己,便抬头望着,谁知见她说不下去了唐毅便道:“你如何不告诉他”怀真垂眸,低低说:“不碍事,他如今还不懂得。”唐毅道:“可是我懂。”怀真一愣,喃喃说:“唐大人何必只是说笑。”唐毅便走到她跟前,同她一块儿低头看这孩子。不料小瑾儿见他走过来,复盯着他仔细看,似有警觉之色,怀真踌躇片刻,便终于对孩子柔声说道:“小瑾儿你瞧明白,这是你的是你的、你的父亲”几番断续,终于说了出来。而她原本好端端地,只不知道为什么,说到“父亲”两个字,眼泪刷地一下儿,便涌出来了,竟似悲不可遏,忙转开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唐毅见状,便轻声唤道:“怀真”张手轻轻地将她跟小瑾儿一块儿拢在怀中因嗅着她身上的淡淡久违香气,低低道:“别再恨我了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能不能”怀真忙止住泪,正要开口,忽地听门外有人道:“谁在里头”丫鬟回道:“是三爷是礼部的唐尚书大人在。”那人应了声,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怀真早挣开唐毅的怀抱,抱着小瑾儿退开一步,那来人进门,见状,面不改色,只向着唐毅行了个礼,口称:“果然尚书大人在此。”唐毅也淡淡一点头:“驸马何以也来到”原来这来人,正是凌绝。凌绝道:“我本是要来见佩哥哥的,不过遇到府里的人,正满街上找人,说是府里着急找佩哥哥跟王兄回来有要紧的事儿。我因知道恩师不在家里,自然便来照料看看。”唐毅道:“原来如此,果然是有心了。”凌绝打量了一眼怀真,见她眼睛发红,因又问道:“妹妹怎么了”怀真一笑:“无事。”凌绝淡淡道:“无事就好了,我才过来,听见小瑾儿大哭,还不知怎么呢。”说着便走到跟前儿来,谁知小瑾儿一见他,便口中呢喃不清着,又抬手抓过来。凌绝握住他的小手,轻轻捏了一把,忽然又举手一摸,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地拨浪鼓来,拿着一摇,咚咚发声。小瑾儿眼睛一亮,顿时又叫嚷起来,非要要这个拨浪鼓玩耍。凌绝把那小东西塞到他的手中,又说道:“是凌霄凌云昔日玩过的,凌霄前几日嚷嚷着要送给小瑾儿,我替他带了来的。”怀真道:“有劳记挂着。”小瑾儿听不懂,只自顾自玩那有些旧了的小拨浪鼓,胡乱一转,只听得咚咚,咚咚一声声乱响,惹得小孩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唐毅原本还是云淡风轻的,乍然见状,顿时眼神都变了,看看怀真,又看看凌绝再看小瑾儿笑逐颜开的脸,那一声声拨浪鼓的轻微声响,却如洪钟巨鼎似的发声,震的他心头嗡嗡然地颤动,一瞬竟大不受用。凌绝握了握小瑾儿嫩嫩的手,却又回过身来,对唐毅道:“仿佛尚书大人来此甚久,若无他事,我就代妹妹送大人出府罢了。”唐毅喉头微动,有心不从,可毕竟不是那可以任性赌气的少年了便仍只一笑,目光扫向怀真,道:“如此,我便去了。”怀真抱着小瑾儿,便微微屈膝示意,唐毅看一眼站在跟前儿的凌绝,果然转身出门而去,凌绝相送。话说凌绝相送唐毅出门,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到了门口,唐毅欲上轿子之时,凌绝说道:“唐大人,我有一句话。”唐毅止步,回头看他,凌绝说道:“大人近来为国操劳,臣民有目共睹,我素来也钦敬大人为人品行操守,自是无可挑剔的。”唐毅料不到他会说这些,便挑了挑眉。凌绝又道:“不过,这多日来,对怀真不闻不问,也只有大人这般人物才做得出来,既然一别两宽,何必又欲自苦,大人品德学识,修为涵养都在常人之上,如何不明白这个”唐毅听到这里,并不答言,只笑了笑,刚欲回身进轿,脚下一顿,却道:“凌驸马也是个冰雪聪明七窍玲珑的人,如何却总听闻跟公主貌合神离的传闻驸马问我不明白这个,难道自己竟明白”凌绝眉头一皱,唐毅和颜悦色,缓声说道:“我毕竟同怀真夫妻一场,从来恩爱非常,纵然她一时想不开,她却也是个明白事理的,又有了小瑾儿,以后她必然会明白我,仍旧回心转意就不必驸马操心了。”含笑向着凌绝一点头,这才回身入轿子内去了,行人随从起轿而去。凌绝站在门口,目送那轿子远去,站了一会子,便见应佩骑马急匆匆地赶回来,见凌绝也在,便问道:“是怎么了如何你也在”凌绝才道:“不妨事,是唐尚书方才来过,已经去了。”应佩诧异,问道:“可有什么要紧事”凌绝道:“只是来找怀真妹妹的,大概没要紧事。”应佩挑眉,凌绝道:“怎么”应佩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横竖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进去问问妹妹罢了。”应佩往内而行,见凌绝不动,便回头道:“如何不进来呢”凌绝笑笑:“我也是听闻有事才急急赶来,如今既然无事,我便去了。改日再来。”应佩也不勉强,当下同他别过,将到二门上,却见招财迎面而来,见了应佩,便忙行礼。、第 330 章话说唐毅自应府离开,便欲回礼部去,只是心中越想,越是惊恼难忍。这一生没什么能难倒他之事,可偏偏遇上这样一个人。让他爱恨交加,无可奈何。想到凌绝同小瑾儿的相处,若他不知前世之情倒也罢了,如今联想起来,倍加钻心。到底是忍不住,方才对凌绝所说的话,虽听来信心十足,可对他自己而言,却毫无头绪。不过是想压倒凌绝之意罢了。他毕竟不是那种惯于风花雪月,一味做小伏低的性情,虽在她身上从来都温声软语,宠溺非常,对外却从来都是个威重仪雅之人。何况公务缠身,繁杂众事且还忙不过来,是以先前数月不曾来,一则是因要设计捉拿美纱子,二来,却也的确是想让自己心绪平静,专注国事些,才能将那无地自处无法安置的杂乱之心平复。不曾想,来见她一面而已,那修炼数月、自诩平静了的心轻轻易易、又被搅乱一池春水。轿子缓缓起伏,唐毅举手入怀中,摸出那越发有些旧了的并蒂莲花香囊,凝视半晌,方低声道:“你到底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还是你当真决断不肯回头了不过是个小小女子,竟比我还狠心绝意。”睹物思人,轻轻一叹。想到她种种倔强不肯让人之处,真想索性放下,可想到昔日素来的可喜,又是缠绵悱恻,难以自禁。先前,不见她的面,倒也忍得,只觉心意儿也有些转淡了。原先打点要来见她之前,虽有些虚然心跳,可毕竟仍是镇定自若。只方才相见了后眼睛看着她,虽面不改色,然心潮涌动,竟是无法按捺,才知自个儿仍是恁般惦记着她,竟比他原本所知的更深更狠许多。真真儿恨不得将她不管不顾,一把攥入掌心眼色深沉了几分,唐毅握紧那香囊,想象中就仿佛是那个人一般,被他紧紧握着,从此不放。轿子行到半路,唐毅把香囊揣了,道:“去镇抚司。”凌景深亲迎了出来,两个人并肩往内而行,景深道:“今儿如何亲临了”唐毅道:“顺路而已,仍是没什么进展”景深道:“虽用了刑,这妖女却着实嘴硬,又怕她忽然死了,便只好严密关押着。”唐毅“嗯”了声,忽地又问:“王浣溪如何了”景深道:“恢复的尚好。你可要去看看她”唐毅摇头:“不必了。”景深望着他,忽地笑道:“之前闹得满城风雨,以后却要怎么样”他问的虽然含糊,唐毅却听出弦外之音。因淡淡答道:“什么怎么样。”景深道:“你跟怀真那丫头彼此都是如此倔强,我看”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且又一语见血,唐毅皱皱眉,景深只好作罢,说道:“我不过好心问问,到底如何,只随你罢了。如何你既然不见别人,是不是要去诏狱”唐毅点了点头,两人便转向诏狱而去,因上回刺杀跟劫狱两件事,故而诏狱内的防范更重了数倍,都是景深亲自过目挑选出来的人,务必万无一失。行到里间,便似进了暗无天日之地,唐毅徐步而行,这个地方他自不陌生,上回应兰风关押着,他来望过数次,然而这一次走来,心境却又有不同。眼前光线暗暗淡淡,竟让他有种异样的熟悉之感,细细想来,却仿佛是那段他病倒在凌府,昏病不醒的日子,神智迷迷茫茫,乃是有生以来最深沉黑暗的日子。凌景深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握,唐毅才停了步子,景深看他一眼,微微抬头往前示意。唐毅顺着目光看去,却见前方的牢房之中,有人被绑在墙上,双眼亦被蒙起,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隐约可见是美纱子。虽是这般落魄之时,如此姿态,却更添了几分妖魅之意。两个人止步相看,忽地美纱子抬起头来,道:“是谁”她蒙着双眼,可抬头相问之时,却仿佛能看到此处似的。唐毅挑眉,景深冲他一笑,两人目光相对,便复又不发一声,退了出来。两人站在诏狱门口,唐毅道:“这妖女仍是这般警觉难缠。”景深道:“正是,蛇之垂死,仍能于猝不及防间咬人一口的。”正说到此刻,景深面色一动,忽然说道:“山不去就人,人却来看山了。”唐毅见他无端说了这句,随之转头看去,却见前头廊下来了两人,一个自然正是王浣溪,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却尚且镇定,另一个人,年纪略大,身段婀娜,秀丽妩媚,赫然正是胭脂姑娘。唐毅远远地打量了两人一眼,便问景深:“自从回来,她两人可跟美纱子照面过了不曾”景深摇头。且说美纱子正在诏狱之中,忽地听到细微脚步声响起,听来比先前那两人的更低些。美纱子自知道这并不是狱卒,顷刻,有开锁的声响,然后鼻端竟嗅到一股香气。美纱子正在疑惑,有人抬手将她蒙眼的布帛取下,她定睛看去,却果然见眼前站着的是两名女子,倒也并不陌生,都是她认得的。此时王浣溪并未说话,只是死死地瞪着美纱子,却听胭脂笑道:“这镇抚司的人也忒不知怜香惜玉了,怎么对这样一个美人儿如此粗暴”美纱子听了,一笑道:“难道你不是镇抚司的人只想不到娼妇也能进大名鼎鼎的镇抚司了。”说到这里,便又扫了王浣溪一眼。王浣溪听了这句,脸色一变,自胭脂身后上前,一掌掴了过去。美纱子被打,反而笑得愈发欢快:“很不必这样忙着恼羞成怒,反显得我说的很对。”胭脂笑道:“当然说的对,要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