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大了在她不在身边时,悄悄地长大了,长成眼前颀长俊逸的少年郎,想到自己不在身边照顾时,孩子遇上了困难,受了委屈,都得自个儿承担,忍受,范夫人就心疼。孩子越少年老成,就表示他遇过多少事,才能生生把个跳脱的孩子,压成这般懂事。想到自个年轻时,在爹娘身边备受娇宠,出嫁后,公婆疼爱,夫君敬重,要不是出了周姨娘那事,她兴许不会长大吧相信人心皆善范夫人暗自苦笑,将心事掩埋进心房的角落里,“算了,这些本不该你一个爷儿们该留心注意的,回头让你院里的丫鬟过来一趟,我交代她们得了,等她们收拾得差不多,我再过去检查。”“您决定就是。”范安岳换好衣服出来,范夫人将他拉到跟前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范安岳别扭的随他娘折腾,好不容易熬到用饭,范夫人才放儿子一马。待用过饭,范安柏兄弟便告退回外院去,范夫人又依依交代好一会儿,才放人走,看着两个儿子走远,范夫人板着脸扶着丁嬷嬷的手回房,让人把方才去大厨房打听消息的丫鬟喊来,一一细问后,才似笑非笑的对丁嬷嬷道:“奶娘你说,她这番作派,是想干么”丁嬷嬷笑着摇头:“她能想干么,无非是想磨着老爷,把松哥儿留下来呗”“你看老爷会答应她吗”丁嬷嬷意有所指的笑了下,“应或不应,都会让她在老爷心里挂上号,不是”应了,表示要范长泽违逆老父之命,不应,周姨娘会罢休男女间的情爱,可经得起世俗诸事的搓磨年少时,越是遭受人反对,男人为了坚持自己做得对,不顾一切也不惜悍卫到底,跪求父母成全,色厉内荏的与她争执,就是要辩个于心无愧。几年下来,她冷眼瞧着,男人不再如一开始那样,将周氏当眼珠子看待了随着姜姨娘、方姨娘陆续进门,周氏拈酸吃味,很是闹腾。“我记得今晚上方姨娘的日子,给留芳捎个消息,让她提醒提醒方姨娘。”“是。”丁嬷嬷应是转身欲走,忽闻范夫人问:“奶娘,我怎么老觉得自个儿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又想不起来来丁嬷嬷一悚,与门边的丫鬟互换一眼,丫鬟微摇头,丁嬷嬷返身问:“夫人觉得是什么事”“想不起来,只觉得肯定很重要,可只要一静下心想要仔细想明白,脑仁儿就疼得让人喘不过气。”“那您还是别去想了,要真是很重要的事儿,肯定会想起来的,您且安心吧”“是吗”“是啊”丁嬷嬷又好生安抚了一番才起身离去。昭然院里,嫣红正在检视针线房送来的衣物,嫣翠抱着外头收回来的衣服,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朝后头跟着进来的墨香斥道:“还不快点把衣服拿进来。”墨香木木的点着头,紧跟在嫣翠身后,嫣翠瞧着她就来气,“把东西放下就出去吧别在这儿碍眼。”墨香点头,依言把衣物放在角落的榻上,转身出去,嫣红抬头看了墨香一眼,嘴角嘲讽的翘了下,“好姐姐,怎么火气这么大啊墨香那小蹄子怎么惹毛姐姐啦说出来,妹妹一会儿替姐姐去教训她。”嫣翠心道,要你这两面三刀的假好心当下皮笑肉不笑的朝嫣红道了谢,推说自己头疼,不关墨香的事儿,嫣红本就无意替嫣翠去出头,也就顺水推舟的转了话题。“姐姐可听说了,老太爷要少爷们出京去书院读书。”“哦,不是都是京里的太学是最好的,老太爷怎么反要让少爷们出京去求学”“还不是杨家,说起这杨家啊,还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养大了个姑娘,送进宫去当娘娘,苦熬了十几年,总算翻身封了后,却膝下无子。”嫣翠啐道:“浑说什么,就算杨太后有子,也轮不到她儿子当皇帝,当今可是元后嫡长子,最名正言顺不过,又是雄才大略的明君哪”嫣红截过话头,抢着说:“所以才说杨家人可惜啊哪,好不容易出了个太后,皇帝却不是她生的,怎么可能和她亲啊杨家人又想送个女儿进宫,想要当元后,偏生让皇后家截了胡,杨妃如今是受宠,可惜还有个兰妃娘娘跟她一样得宠。”嫣翠冷哼一声,“我倒觉得,真正可惜的是咱们六姑娘,听说兰妃娘娘跟夫人都已经说好了,待六姑娘再大一点,就许给兰妃娘娘生的皇子做皇子妃,可惜啊”嫣红也听过这个传言,也是颇觉可惜,倘若六姑娘好好的,指不定自个儿还能跟着她进皇子府去侍候呢嫣翠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重重的冷笑了下,“你别傻了,倘若六姑娘无事,她身边的丫鬟奶娘俱在,焉有你我近身侍候的份儿”被看穿心事的嫣红倒不着恼,将摊在桌上的衣物一一折好,“老太爷让少爷们都去书院,那三少爷呢他也去”“他怎不去三少爷虽是庶出,也是老爷的儿子啊”嫣翠是周姨娘身边侍候的,都亲见老爷对周姨娘的好,夫人就算是正室又怎样,论看重可一点儿都及不上周姨娘。“是哦我瞧三少爷往常待姐姐不错,以前还以为周姨娘会把姐姐指到三少爷身边侍候呢谁知竟会被姐姐派到昭然院来,也不知三少爷他们这一去,要几时才会回来要是一去数年,啧啧啧,说不准回来时,姐姐都出府嫁人啦”嫣翠微微一顿,嫣红瞧她听进去了,嘴角微翘,捧着衣服去高柜收起来,转身径自去了西屋。看了眼拥被安睡的六姑娘,走到廊下原想喊丁香进去看着,却只看到墨香提了热水过来,便让她在西次间守着,自己则是回了房,收拾了一番便寻方姨娘去。嫣翠收拾好范安阳的衣物出来,却只看到墨香呆坐在西次间的杌子,不禁来气。之前她喊墨香帮她去收衣服,见她手脚灵活,便起心想收拢她,不想这丫头是个棒槌,问什么都答不上来不说,说起话来还吞吞吐吐的,看着就叫人生气,这会看她傻坐在那儿,也不知帮着做些针线活,火气就蹭蹭蹭的冒了上来。“我说墨香你啊你是傻的不成,就不会利用坐在这儿侍候姑娘的时候,帮忙做点事儿”早在嫣翠开口时,墨香已经跳了起来,见嫣翠骂人,她也不反驳,只乖乖的低头任她骂。范安阳悄悄张开眼,打量着墨香,这个丫头大概十岁出头吧虽然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但低垂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嫣翠骂了一阵子后,觉得口干舌燥,径自走到圆桌前倒了茶来喝,补充水份之后,她打算再度开骂时,周姨娘那边派人来了。嫣翠把放在炕边的绣篮塞给墨香,叫她边看着六姑娘,边打络子。她才一出西次间,就被周姨娘派来的丫鬟拉住。“姐姐,你昨日给我的首饰可是有什么不对”“都是六姑娘库房里的,能有什么不对”“不知道啊三姑娘说那天几个夫人看着她的首饰指指点点的。”嫣翠苦恼的回答:“能有什么不对”“你拿东西之前,没先对对册子”小丫鬟想了下问。“册子,什么册子”“库房的册子啊所有的东西都要造册编列名细,上头兴许有载明那首饰的来历。”嫣翠忽觉眼前一黑,“哪有什么册子啊我接手的时候,就只给我一串钥匙而已。”第十三章 有竞争才有进步2午后,天又开始飘雪,范太傅身边的管事匆匆走向外书房,人还没进门,就大声禀着:“老太爷,老太爷,富阳侯府的处置下来了”下朝后就回家的范太傅原是坐在醉翁椅上,听小厮念书,闻言睁开眼,轻斥着:“都奔三的人了,做事还这般毛毛燥燥的,是要喊得人尽皆知不成”被数落的管事外貌憨实,给人一种和善可亲的感觉,就见他讪笑摸头走上前,范太傅朝身边念书的小厮交代了几句就把人遣了出去。“皇上如何处置了”管事躬身在范太傅跟前低声道:“皇上将那天挑衅的杨家子侄,全撵去西北和杨延康做伴去,并另立杨元贵为世子,罚了富阳侯一年薪俸,还罚原世子杨元富的闭门思过。”范太傅点头微笑,杨延康便是杨十一郎,这小子仗着是皇亲国戚,就没把旁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仗着宫里太后、杨妃疼爱,在京里横行霸道,早有御史看不过去欲弹劾他,让首辅给拦下,意欲向太后卖个好,好为他家孙女铺路。谁想,这家伙竟犯到他范家头上来杨太后早看他们这几个老家伙不顺眼,杨十一郎胆敢揪众犯事,背后指不定有太后撑腰天子脚下,杨家人就敢肆无忌惮,太后又这般维护娘家人,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会与太后起隔阂,更何况当今不是太后亲生的。杨家人一再挑衅皇帝的容忍极限,孰可忍孰不可忍,改立世子,反正这爵位还是在杨家人头上,一样是嫡出,对富阳侯来说并无甚差别,于太后而言,不过是换个侄子袭爵,只消皇帝不夺爵,她也不会有异议。唯一会受到影响的,就只有原世子一家子杨十一郎做错事,他的父亲并未受到任何责罚,让范太傅很不快,昨日随皇帝去商议南疆战事时,太后又传召皇帝往慈安宫去,只为质问皇帝为何晾着富阳侯父子不睬。皇帝处处遭太后制擎,焉能快活便问他此事要如何解决,他才出策另立世子,让富阳侯的两个儿子窝里反,富阳侯世子杨元富落地富贵,养尊处优一辈子,活着就是等着老子挂了,他好接掌偌大侯府,续享富贵。杨元贵身为次子,看着大哥不需努力就等着继任当侯爷,他自己若是不成材,将来就要依附着兄长过活,若兄弟两感情好倒也罢了,偏他兄弟自小感情就不怎么好,长大成亲后,杨元贵的妻子更是常为丈夫不平,而与长嫂起冲突,堂兄弟间也是冲突不断。范太傅呵呵轻笑,端起身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吩咐下去,让侄少爷他们好生在家里养着,就是没伤的,也给我待在家里看书,待开春就让他们回老家族学上课去。”“老太爷您真要把侄少爷他们都送回老家去”管事受人所托,只得硬着头皮问。“让他们放心,他们的前途,老夫放在心上。”管事吶吶应诺,范太傅让他退下,把念书小厮叫回来继续念书。一夜无话。隔天一早却热闹了丁嬷嬷接到消息时,脸色一沉,匆匆往关睢院正房去,范夫人刚用过早饭,看她来,让人端温热的羊奶给她暖暖胃。丁嬷嬷却是让侍候的人全退下,自个儿与范夫人说话。“这是怎么了”范夫人瞧她这阵仗,不禁笑问。“夫人,老爷应了。”应了应了什么范夫人还没明白过来,稍顿了下才醒过味来。“老爷答应她,松哥儿不用去书院了”“正是。”丁嬷嬷戒慎的看着范夫人,怕她心里不舒坦。范夫人一转头,看到丁嬷嬷担忧的眼,顿觉心底一阵暖,“那不正好吗柏哥儿、岳哥儿都不在跟前,正好让松哥儿出头呗”“夫人”“你觉得松哥儿能及得上柏哥儿兄弟”“那自是不能。”丁嬷嬷觉得自家姑娘生的孩子,才是天下无双最好的。范夫人微笑,“松哥儿虽与柏哥差不到一年,虽性情温和秉性纯良,才学却是平平,周姨娘在任上时,费尽心力也没能让他有什么大表现,嬷嬷觉得柏哥儿他们不在老太爷跟前,就有他出头的机会”丁嬷嬷依然忧心忡忡,“可您也知周姨娘这人,万一这松哥儿随了她,以往都是装出来的”范夫人掩嘴轻笑,“奶娘真是急昏了,松哥儿硬要留下,是违逆了老太爷的意思,拂逆了老太爷意思的人,要想搏得老太爷欢心呵呵,难喽”丁嬷嬷这时才想起来,老太爷交代少爷们去广陵书院,是因富阳侯杨家人寻衅,侄少爷和侄孙少爷们也都挂了彩,岳少爷脸上的淤伤,松少爷那天听说也受了伤,只是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那,家里只剩松哥儿在,那杨家若再有人找麻烦“呵呵,那就看松哥儿是否够命大啦”范夫人眼角微飞,满是戏谑。丁嬷嬷劝道:“只怕到时候,那女人在老爷跟前哭一场,把事推到您头上来,老爷会怪您”“嗯,你倒是提醒了我,等老爷去见老太爷后,我再来劝他一劝。”范夫人思量了好一会儿方露出笑容,对丁嬷嬷交代道。周姨娘如愿以偿,自是得意万分,与姜姨娘、方姨娘前后来到时,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看向范夫人的眼光,更是暗含深意及明显的同情,只等着范夫人开口问自己话。谁知范夫人压根不睬她,让丁嬷嬷出来道:“夫人今儿事忙,各位姨娘就散了吧”姜姨娘柔顺应诺,方姨娘打量了周姨娘几眼后,也曲膝告退,独周姨娘不悦的皱起眉头,娇声问:“丁嬷嬷,夫人那日不忙啊为何独今日无暇让我们姐妹请安啊”“周姨娘想知道”丁嬷嬷微笑问。娇媚如花的周姨娘媚眼一瞟,“不独是我想知,想来姜姨娘和方姨娘也想知道吧”丁嬷嬷点点头,却是头也不回的扭身入内。她一走把姨娘们全晾在明间里,丫鬟们低眉柔声送姨娘们出门,周姨娘气得跺脚直骂死老太婆,姜姨娘一声不吭转身走人,方姨娘妩媚地朝周姨娘嫣然一笑,莫测高深的看了周姨娘好一会儿,才一摇三摆的离开。周姨娘觉得方姨娘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却说不出那儿有问题,只道是老爷宠爱自己,方姨娘吃味儿,她看了眼紧闭门帘的次间,因看不到里头,凭空猜测着夫人今日不见她们,该不会是知道老爷应了她,不把松哥儿送出京,去丁家地盘书院读书,所以在里头生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