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皇帝是吃素的这种事不消我提,他便会知道,何必多事去说。你们自家对话多之人的评价如何”言多必失,话多之人一是心虚,为掩饰而多言,一是浮夸,多言欲使人高看自己,殊不知往往在这等小节,反叫人看穿自家心思。范太傅提了头,皇帝多疑,必要去查,既如此,又何必多言。范太傅深谙此理,自上任后,面对皇帝的疑问,他并不是辛苦讲解,反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任皇帝自去思考,因此皇帝一直觉得这老师是好人来着,不妄想意图影响他的想法,好从中为自家谋私利。幕僚相视一笑,东家是个明白人,他们也省心。明白人却有一难事,无从与这些幕客明说。送走幕客们,范太傅起身回房,长子范长泽在他屋里候着,一见父亲,他上前行礼,急道:“父亲,长青的婚事”“我说过了,你想做这个主,行啊你跟你媳妇说好了,她同意,我老人家没有二话。”范太傅淡笑斜睨儿子道。问题就在范长泽不敢跟老婆提这件事啊有个优秀的儿子,是件值得骄傲,人人都想把他儿子招去当女婿,年前,同僚相邀吃酒,他去了,推杯换盏之际便有人提议做儿女亲家。太常寺何少卿一直想把他家孙女儿嫁范安柏,奈何范太傅一直不松口,一年大二年小,眼看着孙女儿渐大,偏婚事定不下来,他家儿媳倒是想将女儿嫁娘家侄儿,可何少卿不想,亲家是好,奈何那孩子不好,体弱多病性子还古怪,媳妇命人送吃食、用具去学里给他,那小子却嫌下人粗手粗脚的碰过不肯用,偏自家媳妇娇宠他,叫他孙女儿亲自送物什去给他,这算什么啊把他家娇养的孙女当丫鬟使了这样的货色还想娶他家孙女没门彼时让他见着随范太傅出门赴宴的范安柏,一眼就相中了他,还不及开口,范安柏就去广陵书院读书去,也不知何时返京,何少卿急啊只得从范安柏的父亲下手。父亲早道长孙的亲事,他自有打算,范长泽席上喝得半醉应承下婚事,返家才知糟。范太傅问明白只是口头上应诺两家儿女婚事,并未言明谁娶谁,谁嫁谁,要扯皮,何家未必能如愿,他精心栽培的孙子,可不容人算计。第一百八十九章 良药苦口2远在广陵城的范安柏,压根不知,京里范府为他的婚事正闹腾着,他正在范安阳的院子里,看她这几天的功课。“这苦药还得喝多久啊”范安阳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大哥问,范安柏笑,拍拍妹妹的头,“这大哥也不知道。”范安阳嘟着嘴,深觉那大夫是故意整她来着,“原来大哥竟识得药谷的人”听说药谷来头很大,能起死回生耶就是现代科技也未必有这么神“互利罢了”范安柏淡道,心里有点不快,他认识的那人还是没出现,这几日出现的药谷传人是个假货范安柏一心想名正言顺让妹妹的傻病好起来,故而多方查探名医,知山长与药谷传人是老友,他才会借故认识对方,没想到遇上大好机会时,那人却杳无音讯,他正打算是不是让人找个大夫冒充,那老头竟不请自来。老头姓郎,说当家不便,故差他来任其使唤。任他使唤最好他使唤得动这老头啦正想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笑吟吟的出现了未经通报就进来的老先生看来仙风道骨,一袭暗褐道袍半旧不新,脚边跟着只半人高的狗儿,范安阳看了一眼忽睁大眼,那不是狗,是狼她不禁好奇的望向老先生,这位郎大夫很和气,不论谁来请都笑眯眯的应诊,开的药也都是寻常药铺里有的,诊金随人给,就是没钱,拿壸酒、给把菜,老人家也不计较,端的是好脾气。就是开的药,咳咳,略苦。范安阳看着老先生,老先生也在打量她,这小姑娘双目清亮。颜正,年纪小,像桃花花瓣鲜嫩的腮帮子还带点儿婴儿肥,与初见时,真是天差地远,他看着小姑娘良久,小姑娘毫不扭捏的迎视他,老先生微微一笑,“小姑娘可是怕吃苦”看起来似乎是在说她现在吃的药,但范安阳却觉得不仅于此。“若能不用再吃苦药。自是最好。”“为人于世。吃苦受累却是在所难免。”老先生似很有意思继续说。不过范安阳不想跟他扯。“谨受教。”范安阳起身福礼,郎大夫愣了下,随即仰头朗笑,这小丫头有意思。接到他那侄孙回报,道是这范姑娘有古怪,应不是此间之人,他看得清其来处,却不了解那是何地只得把他这闭关多时的老人家请来坐镇,郎大大夫算了算眼前人的命理,却是空白一片,令老人家备感兴趣,一把脉。乐子大了这丫头根本没傻嘛再一探她兄长心思,知道这好哥哥早看出妹妹的情况,想方设法的与药谷拉扯上关系,就是为让妹妹能好起来。郎大夫特意在药里加了黄莲,就想看小丫头几时不装傻与他翻脸。结果这丫头没跳起来说自己好了,不用吃苦药,却是软软的跟她哥抗议去。范安柏看着郎大夫像老和尚打禅机一样,妹妹却是礼貌起身一句话就堵住郎大夫的话,心底暗乐,端起茶盏掩饰笑意。丁香歪着头,不解的问墨香,“这大夫跟姑娘说什么啊”墨香摇头,“不知道。”这大夫应该看得出来她家姑娘没傻过,那这些天,他是故意开苦药给姑娘喝吗因为这次意外,她们几个随侍的全遭殃,丁老夫人深恐小外孙女身边的人侍候不周,除将范安阳留在丁府的丫鬟全送回来,另外还将房嬷嬷也送过来。二夫人也派了嬷嬷来,不过有房嬷嬷在,那几位嬷嬷顿时显得没什么份量,再者,此地是范府,也没她们争出头的份儿。范安阳获救回来后,知道贺璋家的有喜了高兴得不得了早就说了让她回家好好休养安胎的,无奈贺璋家的放心不下,房嬷嬷的到来,她总算能安心养胎去。更何况她三天两头的回府来探,看着范安阳脸上的淤青渐消,小脸蛋没有破相,她才松了口气。墨香看了一下,问:“竹香和砚月还没回来”今日贺璋家的又送她婆婆做的包子来,范安阳不放心,让竹香和砚月送她出府,丁香摇头,“还没呢贺大娘的手艺真好,贺嫂子才回去安胎几日,这脸盘子就圆了一圈。”“贺嫂子这娃是个有福的,房嬷嬷说,那天被人那么一敲都没事,可见是个有福的呢”“我听贺嫂子说,贺大娘打算孩子生下来后,就去佛光寺拜谢佛祖,要不是佛祖保佑,只怕贺大娘还抱不上孙呢”郎大夫为范安阳把脉,听到两个丫鬟在边说说悄悄话,嘴角微勾似知道什么似的自个儿偷着乐。范安阳托着腮,问:“郎大夫,我听人说,妇人有孕数月即可诊出是男是女是真的吗”郎大夫微愣,然后一笑道:“小姑娘是想问,你那管事媳妇怀的是儿是女”看她老实点头,郎大夫又问:“是儿如何是女又如何”“是儿便是贺家后继有人,有女则是先开花后结果,都是上天赐福。”“小姑娘说的好。”“那”范安阳犹想问,郎大夫却朝她伸了一指左右摇着道:“天机不可泄露。”范安阳默,不过想替贺璋家的问问,她肚里的娃是男还是女,这老头跟她玩什么天机啊这算天机去送人的竹香她们回来了,竹香身后还跟着一个未留头的小厮,是跟着范总管跑腿的。“大少爷,京里老太爷捎信来了。”郎大夫闻言起身告辞,临走交代道:“这剂药方得再喝个两日,然后就要换药方了。”范安阳闻言大喜,那表示她不用再喝那么苦的药了郎大夫一走,小厮便将范太傅的信交给范安柏,悄悄的看了竹香一眼后,才有点蔫的走了。范安阳见了,忍不住侧目,墨香见状,弯腰在她耳边道:“那小家伙喜欢咱们竹香呢”“真的”范安阳大惊,她一直以为她身边侍候的女孩们,以砚月长得最好。想来应是桃花最旺盛的,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与自己相仿的竹香先有了桃花。墨香抿嘴浅笑,“不过竹香才九岁,还没出孝呢”范安阳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九岁的小朋友,就要谈论婚事了吗这会不会有点太早啊九岁才几年纪的小朋友,她抬手抚额,真心觉得适应不良,抬眼一瞧。赫。她哥的脸怎么比锅底还黑啊。墨香也吓了一跳。机灵的将屋里侍候的人带下去。范安柏看完信,冷笑一声,范安阳伸手讨信,范安柏原不打算给。后又改变主意,把信给她。看完之后,范安阳看着黑着脸的哥哥噗哧一笑,“笑什么,你要知道,他今日予我的婚事这般不靠谱,日后,不成,你跟咱们兄弟不同。是要外嫁的,要是由着他胡来,天晓得他会把你嫁到什么人家去。”若不是祖父压着,只怕他的婚事就要被这般定下了吧“哥哥别急,祖父信上不是说了。父亲虽与人口头约定儿女亲事,却没说是谁吧”范安柏正恼着,没好气的问:“那又如何”“只怕有人很希望结这门亲呢”范安阳若有所思的道。京城范府,正房东耳房里,丁嬷嬷笑眯眯的接过丁夫人新提上来的大丫鬟容喜递给她的茶,边问与她一起坐在圆桌边大丫鬟容绢:“周姨娘去闹了”“嬷嬷真是料事如神,周姨娘哭哭啼啼的,要老爷答应让三少爷娶何小姐为妻。”容绢朝丁嬷嬷恭维道。容喜却皱眉头,“嬷嬷,不都说六姑娘傻病好了吗怎么夫人还是没记起六姑娘来。”“不错啦”丁嬷嬷长叹一声,“现在会记得给六姑娘裁衣攒嫁妆,总比之前一提六姑娘就头痛个几日好多了。”说到自小看到大的范夫人丁文荷,丁嬷嬷真不知怎么说了之前只要提说六姑娘,就闹头痛,众人只得不提,年前夫人心血来潮亲手做了衣裳,做完之后才一脸茫然问她,又没女儿,她做这些衣裳给谁穿去庶女虽也算是她的女儿,但出自那几个姨娘肚子的女儿,听她们喊自己母亲,她就觉一阵恶寒,那种恶感令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是范安兰,让她最感厌悪。她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虽看那两个庶女不喜,却不似今时这般厌恶,范安菊倒还罢了谁是出自周姨娘,她只要听到范安兰的声音就觉怒火上升,偏偏金秋宴后,范安兰便似疯魔似的,想要被认在她名下做嫡女。那段日子不止范夫人痛苦,连带着她身边侍候的人也痛苦万分,原因无它,只为范安兰。直到认清了就算是被认在嫡母名下,当个假嫡女,仍是无缘当个皇子妃,范安兰方才安份下来。丁嬷嬷时常会想,若是那日六姑娘好了,夫人想起女儿来就好了不想,那天说起六姑娘傻病有治了,夫人却问她六姑娘是谁,还说府里只有个五个姑娘,问是那个妯娌给她添了小侄女丁嬷嬷面对茫然问话的范夫人,竟是回不上话来。“怪不得老太爷没发话让大少爷他们回来,许是怕夫人这病还有得熬,会耽误六姑娘”女孩子出嫁前要学的事不少,老太爷就是怕长媳这病不知得熬多久才有起色,才将孙女送往丁家,请丁老夫人代女教养外孙女,现在虽说有望治愈,但就算六姑娘好了,她娘没好,还是没人教她女孩儿该懂的事,若让她长途跋涉回来,她娘没好,还是得送她回丁家去。六姑娘才遭罪回来,只怕得好生调养一番,丁嬷嬷心道,看来还是别来回奔波得好第一百九十章 不服1广陵范宅一片和乐,杜宅却鸡飞狗跳吵不休。宅子里被清理的奴仆哭天喊娘的,想求主子们开恩,京里来的管事冷笑,“拿人钱财卖主,你还想主子如何开恩哪”卖主,背上这么一条罪名,出了杜家门,怕是卖予人为奴都没人要,只能卖往那苦寒贱地去。得了老太爷的话,杜总管便放开手惩治人,两位少爷不常在府,万家人进得门来,收买拉拢杜家下人便毫无遮掩,碍于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娘家人,杜总管纵使不喜,也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万没想到,万家表姑娘们把二少爷逼得家不敢回不说,二少爷院里那些丫鬟、仆妇尚不知收敛,将历劫归来的二少爷气得不轻。可惜那些丫鬟、仆妇全让二少爷做主,送给万家表姑娘们使了不然这回发卖,肯定她们一个个都讨不着好。这回清理的,不止下人,还包括了万家小姐们,任她们一个个哭得梨花带泪惹人怜,杜总管却是铁石心肠,倒是内院的管事嬷嬷们好言相劝。“姑娘们哭甚呢小姑娘家家的,离家数月不想家吗不想爹娘手足回家团聚是喜事啊可不好哭坏了眼睛”“说的是啊您几位瞧瞧,那些个才是可怜哪自此去可是骨肉分离一家离散了真是可怜啊”这嬷嬷指着行将发卖的下人们,那些因被万家收买而要被卖的下人,男男女女皆有,看向万家小姐们的眼光甚是凶恶,恨不能吃了她们的怨怒。若不是她们使人来,施予财帛,诱得他们动贼心,想是主家亲戚,便是透些消息不伤大雅,又有钱财可拿,何乐不为却不想竟是犯了忌讳。落得一家分离四散的下场。他们有是家生子,有是才新进杜宅,此宅仅两位半大少爷当家,又不常在府,差事甚是轻简,月例也无拖欠,吃穿住用都较自家好,没想到好日子这么短暂啊无根基的此去怕是再无此等好人家、好差事,家生子们却要面临妻离子散的局面,而且这般被发卖。能去什么好地方因而看到始作俑者。都不免怒气横生怨怼不已。几位万家小姐几曾被人这般盯视着。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