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将那香囊暗解,且将那罗带轻分。红罗帐里的无尽战栗,那无尽的契合,才是此生依归处。红烛高燃,一夜未熄。传说若是新婚之夜,红烛一直燃到天明,那新婚之人便可岁岁年年,白头到老。帝后大婚,按照大齐礼节,可罢朝三日。司徒殊木自入了帝都后,一直都是劳碌命,终于借着大婚有了休息的时间。谁都知道,新婚燕尔之人,是最不喜人打扰的,人家正蜜里调油,旁人来掺和多不好。可是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而且还不少。第一个,就是归剪愁。此人神出鬼没,直接闯到了凤仪宫主殿。吹胡子瞪眼的跟解弗等人表示要见陛下和新任皇后。晾了他半个时辰,司徒殊木和久晴天才姗姗来迟,本来一脸怒意的归剪愁看到久晴天头上的妇人发髻时,脸色便缓和了几分,一副十分感叹的模样,最后那点怒意也偃旗息鼓了,“这身衣服才是最适合你的。”久晴天闻言挑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皇后常服,虽然比昨日盛装要简便许多,但是这衣服的做工、款式以及衣服上的暗纹,无不说明了什么叫低调的华丽。“这也是你夜观星象所得”“你本就是凤凰命格”归剪愁斩钉截铁道,只要说到算命,归剪愁的眼神里便透出一股认真。“大齐本来命数已尽,但是耐不住出了一个司徒殊木。又有你这个王佐之才的皇后,大齐中兴在即,龙脉未断。”“哎,打住啊。”久晴天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虽然你说得很玄,但是我并不喜欢听你的预言。人生就是要未知才有趣,什么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归剪愁嘴角一抽,觉得自己也是贱,那么多人排着队跪求他赐几句预言他懒得说,偏偏喜欢对这个最不耐烦预言的人说。平息了一下情绪,他转而对司徒殊木道:“你身具皇室血脉,又有经天纬地之才,着实是帝王的不二人选。但是有一点,我需要告诫你。”司徒殊木闻言一笑,放开揽着久晴天的手,微微一拱手,“请神算赐教。”“你不是皇宫内长大的皇子,也因为谢斓之故,对嘉帝并无父子亲情。或许说,你对君氏皇族都没什么敬畏之心,所以你才敢在祖宗牌位上动手脚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你既然已成大齐皇帝,也已经认祖归宗,我便希望你以天下子民的安乐为己任,不为君氏祖业,只为百姓。”归剪愁声音低沉,如从远古传来一般。望着司徒殊木的目光里满是殷切。久晴天在一旁听着,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所有人对祖宗都是敬畏有加的,所以压根就没有人怀疑司徒殊木居然会在祖宗牌位上动手脚,就算是匀王,明知道那牡丹花开有蹊跷,但是也仅仅怀疑那花开的吉兆有假而已,不曾怀疑牌位一个个倒下也是司徒殊木所为。要知道,若非差一点点,嘉帝的牌位可就差点被烧了。这也的确能说明司徒殊木对君氏皇族,没有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敬畏。司徒殊木也看着归剪愁的眼睛,正色道:“大齐的天下也是我天下,大齐的百姓也是我的子民。让他们安居乐业,是我的义务。所以,你放心”“鬼见愁,你是打算要离开帝都了”久晴天忽然开口问道。归剪愁甩了甩袖子,“你怎么知道”“听你语气像是来告别的。”“哈哈”归剪愁不由大笑道:“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预言了你这个王佐之才,看着你明珠蒙尘,拼命躲开帝都纷争。如今天下大定,你也当了皇后,我当然要游历江湖去了。”久晴天失笑,她当然知道在这十几年里,归剪愁用了多少办法,想要勾起她对权力和高位的妄念,希望她主动加入到争天下的战局中,一展风采。不禁摇了摇头,“既然你要走了,不如走之前再帮我个忙”归剪愁神秘一笑,已然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你再去狱中见苗黎,告诉她陈家失败的消息,顾家的血蛊可能会有进展哦。”司徒殊木和久晴天相视一眼,同时皱眉,这陈家和苗疆有联系“你二人在若水庄时不是有一个教习先生吗就是那人告诉你们,陈家的女儿凝柔乃聪慧之人,比之陈家所有男儿都聪慧是不是”归剪愁继续道,眼底的光芒愈加闪烁。“你怎么知道”久晴天眉心一跳,直觉其中有秘密。“齐太祖从大陈手里夺下江山后,一直没找到传国玉玺。不过那大长公主劝降有功,最初,都没有怀疑玉玺被他们收在手中。后来,不知道是后宫争斗还是皇室倾轧,就有闲话穿到了太祖耳中,但是大长公主的确有点本事,太祖用尽方法都没找到玉玺。所以陈家这么多年才有了隐形贵族的身份。说到底,都是为了将陈家手中的玉玺诈出来而已。”归剪愁解释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那么多野史上都有描述大长公主和太祖的情史,一个是倾国公主,傲骨铮铮,一个是开国帝王,霸气柔情。哈哈其实都是屁,人齐太祖还不是为了陈家手中的传国玉玺。”数百年沧海桑田,谁知道当初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是爱情还是利用。归剪愁在笑过之后,又回到了正题,“你们那个教习先生,应该是嘉帝的人。可想而知,谢斓虽然出了皇宫,也立下誓言会让儿子回帝都夺回皇位,但是嘉帝再多情也是帝王。谢斓心心念念的都是逃离皇宫,他肯定是信不过的。一边教你们,另一边,又在陈家作妖,不得不说,你们这个教习先生很是厉害啊。把陈凝柔抬得够高,是为了让她心高气傲,摔得更惨。”归剪愁说起陈凝柔,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不带一丝情绪。当初的教习先生,的确是熟知天下世家脉络,一再告诉他们陈家凝柔如何如何天资聪颖,原来那时候便是一个局吗而谢斓,那个世人说起来都会称一句第一才女,或骂一句红颜祸水的女人,虽然入宫便得封宸妃,帝宠无数,可是在嘉帝心中,她到底有什么分量呢久晴天叹了口气,阻止归剪愁道:“得了得了,鬼见愁你别说了,你再说下去,那些传诵千古的英雄美人的美好故事都要被你揭穿得差不多了。”“美好故事在帝王家,在权利最聚集的地方,没有美好,所有华丽的糖衣之下可能都是砒霜。”归剪愁一字一句极为清晰,“希望,你们两个会是例外。”说完,也不顾司徒殊木和久晴天难看的脸色,便大步离开了。久晴天忿忿的看着他的背影,对司徒殊木道:“你说有没有办法再烧他的衣服一次真看不惯这幅神棍嘴脸。”原本还担忧久晴天想岔了的司徒殊木闻言一愣,复又笑道:“人已经走了,恐怕没办法了。而且,又有人求见了。”217第217章 传国玉玺久晴天听司徒殊木说没办法再烧归剪愁的灰袍了,还真有点遗憾。实际上,她并不介意归剪愁的话。嘉帝对文姨的爱也不过是尊贵的称号,华美的宫殿和绫罗绸缎而已,而且文姨在嘉帝身上,也不曾真的投注过爱。但她和司徒殊木不同,所谓爱情的天罗地网都是相互的,我若是身陷情关不能自拔,你又凭什么以为你逃脱他们的感情在一起,说的直白点,在她认下王佐之才的名头后,他们的利益也在一起。她都已经愿意从江湖脱身跑到这皇宫当人皇后了,那肯定不能答应三年五载就给人腾位子的。再说司徒殊木也不是嘉帝,也不是任何一任帝王。他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就连王佐之才这个名头要不要认,他都把选择权摊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选了是的,昨日的登基大典,他故意问自己意见,就是让自己选择,要不要让归剪愁说出王佐之才的真相。“为什么”司徒殊木没有理会外面解弗禀报有人求见,而是低头看着久晴天,问道。为什么不怕帝位之高,权力之盛会腐蚀我们的感情呢久晴天退后一步,和他平视,眉目间熠熠生辉,“因为我相信你。”顿了几秒后,她坚定而傲然的补充,“也相信我自己。”司徒殊木斜睨她,笑意有几分不可捉摸,“居然只是因为这样”“那你说说,应该怎么样”久晴天不服气的斜睨回去,问道。“因为我爱你。”司徒殊木的声音舒缓,如潺潺的流水一般,在久晴天耳边流淌,“所以我绝对不会允许我们之间走到蜜糖下面是砒霜的地步。”他同样坚定而傲然,就如那一日,他望着她的眸子,告诉她:你只需上前一步,其他都不用你管。久晴天怔然,他的确做到了他曾经的许诺,她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他便将一切安排好了,尊贵的地位,足够的权利,而且,不允许任何人轻视半分的居然。还有,他的爱久晴天忽然在心中生出几分愧疚,这么多年,司徒殊木的目的一直都是明确的,想要这万里江山,也想要她陪同一起。但是她一开始是不肯踏出那一步,踏出那一步后也不坚定。也许女人都是敏感的,也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但是这真的就是她不敢全身心信任的理由吗在他有生命危险时,她才敢不顾一切站在他身边。可是司徒,却敢在任何一个平淡的日子告诉众人,她是他的心上人。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生生死死大部分,都是平淡的岁月罢了。似看出了她的愧疚,司徒殊木低笑一声,继而道:“不过没关系,你当着所有人选择让归剪愁说出王佐之才究竟是何人时,我就知道,我总算不用拿一辈子等你开眼了。”久晴天扑哧一笑,“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当初从藏书阁赶来帝都,后来还住在凤仪宫,不算开眼啊”“那种时刻,我只是确定了你的心意。但我还真拿不准会不会待我登上帝位你就一走了之,逍遥江湖去了。”司徒殊木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其实不会的,她自己本就舍不得。何况在太庙祭祖,所有世家贵女上前都导致了君家祖宗牌位出状况时,她就知道,这个人在实在的实践自己的诺言,拒绝所有莺莺燕燕入宫,免去了她和旁人称姐道妹的可能。想到此处,久晴天眼珠一转,倒在司徒殊木怀中,掐着嗓子娇柔道:“怎么会呢,陛下在何处,我心依归便在何处。身在江湖,却心有挂碍,也称不得逍遥。”这话司徒殊木听来十分舒心,但是却笑着一把推开久晴天,“少装模作样。”两人在殿内闹得正欢,外面等候着回音的解弗听到笑闹声,只能无奈又禀报了一遍。司徒殊木的笑意渐渐收敛,最后只化为瞳孔里的一点锋芒,淡淡道:“让他进来。”久晴天一直处于状况外,不解问他,“谁啊,你就直接召进凤仪宫见”这到底是后宫,若是皇亲,倒是无妨,若是外臣,在凤仪宫见,的确是不合礼数的。司徒殊木在主位上坐了,淡淡哼了一声,“孙智。”孙智,是跨越两朝的大儒,清贵文臣里,有一半是出自他门下的。学问深厚,为人磊落,很受学子们敬重。不过十年前,他便不再于太学供职了,而是去玉山隐居,潜心研究学问去了。而且只带了孙女陈凝柔前去,亲自教导,极为重视。不过眼下陈老夫人在登基大典上闹的那一出实在太大了,陈家全数下狱待罪。这孙智老先生看来是终于隐居不下去了,居然这么快就从玉山赶回来求见。凤仪宫主殿的门缓缓开启,光影处一道腰背笔直的身影慢慢走了进来,穿着青衫,一副学监先生的儒雅模样。面上满是风霜的痕迹,表情有些焦躁,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释然。“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孙智行了一个大礼。以他的身份,其实不需要行这么大的礼的。现下如此姿态,自然是为了陈家求情而来了。司徒殊木起身,亲自搀扶起这个大儒,“孙先生德高望重,朕亦十分钦佩。实不必行如此大礼。”“陛下说笑了,不论如何,礼数都是要的。”孙智虽然起身,但是言谈间却十分诚恳。“不瞒陛下,在下今日来,是来请罪的。”“噢”司徒殊木言辞淡淡,不置可否,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陛下登基之日,内子居然口出狂言,做出那等不敬之事。按大齐律法,是杀头的罪名。只是求陛下看在陈家自大齐建国便忠心耿耿的份上,放过陈家一次。”孙智说着,再次拜倒在地。“陈家忠心”司徒殊木重复着这一句,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若是陈家真的忠心,又怎么会将那穿过玉玺收在手中呢显然,孙智也想到了这个,脸色于是更加灰白。当年陈老夫人豆蔻年华,他为其姿色才华倾